那輛車,甚至沒有車牌,讓他縱使想要查詢都困難。


    這頓打,他隻能想到是公司幕後人指使的,如若不然,誰會這樣教訓他?


    隻是,坐在車裏的男子,總有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


    且對方好似恨透了自己,勢必要玩死他。


    他出神的想著,不小心弄疼了自己,疼的呲牙了咧嘴,這才回過神來,他自嘲的勾起嘴角,看來這個世界上痛恨他的人,真的很多……


    恨,並不是一般人能背負的。


    如今的他,隻想簡簡單單的生活,他不想就此被冠上商業詐騙的罪名,最近一直在搜尋該公司的內幕,不料卻惹上這樣的事情。


    許博濤起身之際,看見桌上的文檔,黑眸裏的光黯淡下來,唇邊勾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腦海裏浮現了那日她向他哭訴的畫麵,那麽無助的她,求他,求他把心髒給顧鴻煊……


    自己真的有那麽偉大,為了顧鴻煊去死嗎?然後把心髒捐給他?


    他感到痛心的同時也能夠理解靈筠的心情,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沒有胃癌。


    那他又該如何告訴她?


    這一刻,他甚至卑劣的想過,為何不能他來守護她呢?


    如果顧鴻煊真的會死,如果這真的是命運,那麽是否也注定著她從始至終都該由他許博濤來守護?


    望著浴室鏡子裏的自己,他相信自己能給靈筠更好的生活。


    日前,他願意放手讓她離開,是因為根本不知顧鴻煊的病。


    擰開開關,冰涼的水嘩啦啦的流瀉,他捧水不停的拍打在自己的臉上……


    心煎熬著,他知道,如果靈筠知道他此時此刻是這樣想的,會多痛恨自己!


    可他也是活生生的一條命,他也愛她,難道他就真的該為了顧鴻煊能活著而捐出自己的心髒嗎?


    心髒不是腎這類的器官,他給他了,他便活不了……


    他承認在這個時候,去接近她,是在趁虛而入,可他……


    許博濤內心掙紮著,握著洗漱大理石台麵的手漸漸的使出力道,骨節分明的手指泛著蒼白。


    良久後,他取下幹毛巾,抹去臉上的水,走向廳外,撥通了一竄號碼,"媽,你以前說過的專門給人看心髒的醫生是真的嗎?"


    裏頭,傳來睡意迷糊的聲音,"你這小子,平時沒見你打過電話,大半夜的來問這些做什麽?"


    "回答我。"


    "誒,那隻是個騙人的醫生,會一點中醫和針灸,騙騙這附近的一些家庭婦女,上次就有人發現他隻是個騙子,跑去鬧,現在他都不知道去哪裏了,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去幫我找到他,再告訴我聯係方式。"


    *******


    "你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有人能醫好鴻煊的病?"靈筠激動的抓住許博濤的手臂,雙眸裏染上了希望的光彩。


    她眼中的那份興奮,讓許博濤有片刻的悵然和苦楚。


    若是她知道……


    他擠出笑容,掩飾自己的內心想法,"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隻是聽說是一位很有能力的中醫大師,以前也給人看過心髒之類的病,我想,顧鴻煊看了西醫無效,不如咱們就試試中醫。"


    靈筠覺得可行,這比坐著等死要好……


    可她又不放心,"可是,鴻煊一直都服用西醫的藥,不會有影響嗎?"


    許博濤趕緊說,"不會有大礙的,你可以一邊等這邊有沒有適合的捐贈供體,也可以嚐試一下中醫療法,就算不能痊愈,或許也能夠有好轉。"


    "能夠改善症狀或者減少發病的頻率,也是好事,不是嗎?這樣就能有足夠的時間等合適的心髒做手術,希望大一些。"


    靈筠覺得有理,與其坐等,不如嚐試中醫療法,即便不能夠痊愈,也能改善發病的頻率,也是好的!


    她沒想到,許博濤會幫自己做這些事情,他不僅主動幫她聯係好那位資深醫生,還開車載她過去。


    一路上,靈筠靠在車窗上,望著外頭綿綿細雨,腦袋裏空空的。


    她明明很累,打了好幾次嗬欠,卻怎麽都睡不著,心裏擱著多少事的人,才會睡不著?


    想想都難以入眠,想想都不敢睡去,想想都坐立難安……


    許博濤也很配合的沒有跟她說話,隻是從後麵拿來自己的西裝外套,搭在她的身上,待她看向他,他才輕聲道,"披著,免得生病,你現在應該照顧好自己,才有力氣去照顧別人。"


    語畢,他繼續開車,直視著前方。


    靈筠低首看著身上的西裝外套,心裏湧去一絲難以言喻的情愫,她甚至還在想,許博濤這麽幫自己是為了什麽。


    他不是一向不喜歡顧鴻煊嗎?


    如果說,他幫的是自己,她倒是可以理解。


    可這一次,他竟然主動幫助顧鴻煊?


    她在出神的想著,他卻對她展以無害的微笑,叫她照顧好自己。


    是她小心眼了吧?


    是她多心了吧?


    他明明已經改過了,明明是在做幫她的事情,她卻有那麽一瞬在懷疑他的初衷。


    自嘲自己多心,她莞爾,拉了拉他的衣服,蓋在身上,確實暖和了一些。


    心是暖的……


    說到底,能看見許博濤變好,她很開心。


    開心之餘,也有淡淡的憂傷,憂傷他改過自新,病痛卻不放過他。


    想起這事,她咬唇,沉默須臾才開口,"博濤……"


    看向他,她盡量說的小心翼翼,不觸及他的傷心處,"一會兒,你也可以讓醫生給你看看,揀點中藥吃吧,或許也會有好處。"


    熟話說,中國的中醫之術確實有很多是現在科學趕不上的,博大精深。


    見他不說話,她一顆心都提了起來,怕影響他的情緒,趕緊說。"我是說……"


    "我知道。"


    他應著,打斷了她的話,回以微笑,"我知道,你是在關心我,我也沒有那麽脆弱,連這些話都聽不得。"


    靈筠鬆了一口氣,輕鬆的笑了,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曾揪著他的衣服,哭著讓他把心髒給顧鴻煊。


    那樣的念頭,也隻是閃過而已,畢竟對於她來說,許博濤是一個病人,一個或許治不好的病人,她很自然的就想到了他的心髒……


    但清醒之下,她絕對開不了口,也不允許自己說。


    總覺得,那樣的話由自己說出來,對許博濤來說,太殘忍。


    車子抵達了目的地,找到了那位資深的老中醫,靈筠把顧鴻煊的病情給醫生說後,隻聞醫生輕鬆的說,"我給你開個方子,你回去按照我給你抓得藥,按時給他服用,下次最好帶著他一起來,這樣我也能了解清楚一點,這種病我不可能馬上給你醫治好,需要慢慢的調理。"


    靈筠這次來,也隻是想先了解清楚,聽老人家一番專業的口氣,她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


    回去路上,她隻要想到顧鴻煊的病能好轉,就忍不住笑了,迫不及待的回去告訴鴻煊這個好消息。


    她的開心感染了身邊的許博濤。


    與此同時,他也不敢麵對她那份雀躍的心情,所以他盡可能的保持著沉默。


    "博濤,真的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靈筠一連說了好幾個謝謝,許博濤麵上維持著微笑,心裏卻……


    覺得愧疚在狠狠抽打著他的靈魂。


    唯有那握著方向盤的手出賣了他的情緒,加緊力道,緊緊握著方向盤,壓抑著內心的掙紮。


    車停在了顧家門前,靈筠和他道別推開車門正要離開。


    "靈筠!"


    許博濤喊住她,她回頭,疑惑的看著他,他卻好似有口難言。


    "怎麽了?"


    那麽奇怪?


    許博濤望著她,最終什麽都沒說,笑著搖頭,"沒事,回去吧。"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他臉上的笑容終於支撐不住,正準備離開,低首間,卻見她的手機掉落在車裏,拿起手機,他想了想,還是下車……


    靈筠今天回來的突然,沒有和顧鴻煊提前說,她進屋,發現屋內沒人,隱隱間隻聽見書房裏傳來聲音。


    她本無意要去偷聽,可是卻聽見裏頭響起哐啷一聲清脆的聲音,像是茶杯摔碎在地上的聲音。


    她心一緊,怕他出事,趕緊上前,手握上門把,正要推開卻聽見裏頭傳來聲音,"顧先生,您沒事吧?"


    "我沒事,你繼續說。"


    "你的旗下所有不動產我都計算在內,遺囑也都列好,你看看,還需要更改什麽。"


    靈筠的心,咯噔一下,沉入穀底。


    原來,這段時間他在偷偷籌劃的是列好遺囑。


    遺囑……


    這兩個字,就像針一樣紮進陸靈筠的心裏,疼的她咬緊了唇瓣,兩行清淚滑落而下。


    "李律師,遺囑的事情,我需要你保密,明白嗎?"


    "我明白!"


    砰……


    她重重的推開門,門彈去撞在牆上,發出劇烈的聲音。


    律師和顧鴻煊均循聲望來,顧鴻煊看見她,有些意外。


    她平日要回來之時,都會和他打好招呼……


    觸及她眼中的淚水,他皺眉,心情凝重,看向一邊的律師,"李律師,你先回去。"


    李律師收起東西準備離開,卻被靈筠攔住,咬牙道,"他立了什麽遺囑,給我看看。"


    "這……"


    李律師為難……


    "給我看看!!"她不由得激動的提高了音調。


    顧鴻煊趕緊過來,拉過她,"靈筠,你別這樣。"


    "那我該怎樣?在我為你絞盡腦汁想辦法救你的時候,你卻偷偷的給我立了遺囑,顧鴻煊,你告訴我,我該怎麽樣才對!我應該高興嗎?我一下子就有了這麽多的錢,一輩子都花不完,我該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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