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耳邊喃喃細語,說話間酒氣濃重,許博濤本已壓下那股難受的感覺,聽她這麽說,那一瞬,強烈的感覺到鼻間襲來一陣酸意,眼眶熱熱的,他隻能伸手將她抱住,安撫一般輕輕的撫著她的背部,一開口,聲音嘶啞哽咽,"原來你心裏壓著這麽大的事情,我卻像個傻子一樣以為你過的很好。"


    這段時間,他真的以為她過的很好……


    一直在逼迫自己不要去打擾,他願意深埋這段感情,即便不舍……


    但是,隻要想起那些天,她陪在自己身邊,根本沒有真正開心過,他便明白,她對他,隻是出於一種同情,可他還不願清醒,願意一直沉迷在這份同情裏,為自己編織一個美好的開始。


    直到,那日她親口對他說,"不要對我這麽好,我怕我……還不起。"


    他便明白,她是決定回到顧鴻煊的身邊,所以他對她好,而她不能陪著他走下去,便會有那份心裏負擔和愧疚感。


    他也明白,自己真的不該再繼續打擾。


    可是,他卻不知,她和顧鴻煊之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顧鴻煊,這個曾經自己視為敵人、對手的人!


    他從來就不喜歡顧鴻煊,即便是後來他和自己有血緣關係,即便他幫過他躲去了那一場牢獄之災,他依舊沒有對他說過半個謝字。


    因為說不出口,因為想到他奪走自己心愛女人,他便無法對他說一個謝字。


    然而,這一秒,得知他會有生命危險,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甚至覺得心裏那麽難受。


    他安撫著靈筠的情緒,希望她能夠安靜的睡一會,這樣也許會舒服一點,暫時的忘記痛苦。


    然而,她卻始終都卷在那悲傷中,出不來。


    時而難受的落淚,時而說自己會堅強……


    他聽著心裏難受,拉開了彼此的距離,緊握著她的雙肩,大聲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許博濤!!!不是顧鴻煊,你清醒一點!"


    興許是他的聲音太大,吼得她怔住了。


    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呆滯片刻後,眼淚從眼角無聲的滑落,反倒緊抓住他的手,"你是博濤。"


    見她認出自己,他這才鬆了一口氣的點頭,可下一秒,他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那樣的話。


    "博濤,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好不好。"


    "你能不能把心髒給鴻煊,你救救他,我真的不能沒有他……"


    麵對她低低的祈求,他的胸口頓頓的疼。


    她是在求他救顧鴻煊嗎?


    用他的心髒,去救那個男人……


    她怎麽能對他說出如此殘忍的話,寧願死的人是他許博濤?


    此時的他,根本不是什麽胃癌晚期,他也是活生生的生命……


    許博濤說不出此時的心情,百感交集,五味陳雜。


    甚至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她要用他的心髒嗎?用他的心髒去救她最在乎的人……


    麵對她的祈求,他的喉嚨好似哽住了一團棉花,怎麽都說不出答應亦或者拒絕的話。


    他隻覺得痛……


    靈筠終究是鬧累了,直到靠在他的胸口,嘴裏喃喃說著什麽,雙眸卻已閉上,卷翹的睫毛上沾染著晶瑩的淚珠。


    他忍著那隱隱的疼痛,這才讓她靠在靠墊上,幫她係好安全帶,準備啟動引擎之時,側首看她疲倦的樣子,他的心情說不出的糟糕。


    或許,對於她來說,他死了真的無所謂……


    但是顧鴻煊若離開,她真的會徹底崩潰吧?


    這些日子,她都在硬撐,正好借著今晚喝酒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明日醒來以後,她還要麵對那樣一個幾乎沒有希望的難題。


    想到這些,本該生氣,可他卻為她覺得心疼。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漸漸的收緊,他握緊方向盤,望向前方,黑眸裏噙著複雜的情愫。


    良久之後,才啟動引擎,融入車流當中。


    ******


    車開至顧家門口,遠遠就見顧鴻煊在門口等著。


    顧鴻煊焦急之時,一道刺眼的燈光打過來,迫他微眯眼,才能隱隱看見車裏坐著的人是靈筠。


    車停在顧鴻煊的身邊,許博濤熄了引擎,看向身邊依舊在昏睡的靈筠,眸色微顯澀然,解開了車門鎖,顧鴻煊順利的開了門,見她沉睡著,一身酒氣,不由得蹙眉,"她喝酒了?"


    "晚上一起吃飯,可能我說了太多傷感的話,才會讓她喝這麽多。"他說著假話,因為了解她根本不願意讓顧鴻煊知道她為什麽喝的爛醉……


    顧鴻煊並沒有表現出相信與懷疑,他似乎沒有在聽許博濤的解釋,低聲喊著,"六六?"


    "六六……"


    他喊了幾聲,靈筠隻是稍微皺了皺眉,沒什麽反應。


    顧鴻煊不由得皺眉,他從未見她醉成這個樣子……


    她在他麵前喝醉不是一兩次了,可從來沒有這樣醉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微彎下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拎起她的東西,這才看向今天格外安靜的許博濤,低聲道,"謝謝你送她回來。"


    語畢,抱著她轉身邁步離開……


    許博濤一直坐在車裏,望著他們的背影,直到他抱著她走進屋內,直到很久很久以後。


    他取出煙來,重重的吸了一口煙,濃眉深蹙。


    也許對於靈筠來說,她並非殘忍,而是覺得他是胃癌晚期,活不下去了……


    想到這一點,他的心情並沒有好一點。


    如果她知道,他並不是胃癌,她會怎麽想……


    還會要他的心嗎?


    ******


    陸靈筠鬧騰了一整夜,剛回到樓上,她就吐了。


    仿佛要把整個胃都吐出來一般,一陣陣惡心感讓她難受的靠在馬桶邊。


    顧鴻煊隻得攙扶著她,大手輕輕順著她的背,等她稍微好點,這才拿熱毛巾幫她擦臉,無奈她整個人都沒什麽力氣,虛軟的好似要倒下去,他隻能一手緊環著她,一手在幫她擦擦臉蛋,讓她能夠舒服一點。


    "好受一點沒?"


    "好難受……"她委屈的皺眉,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縮進他的懷裏,繼而又改為伸手環抱住他的腰,像個孩子般委屈的說著,"老公……我好難受。"


    顧鴻煊對她此時的樣子是又氣又疼……


    氣她不愛惜身子,喝那麽多。


    疼的僅僅是她軟綿綿一句:我好難受,他就覺得胸腔裏滿是疼惜。


    抱著她,輕輕拍了拍背,哄著,"睡吧,睡起來就好了。"


    "嗯。"


    他這才又費勁把她打橫抱了起來,走向床邊,讓她平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他正欲起身,她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別走……"


    "陪我……"


    "老公,別丟下我。"


    她說著,聲音突然之間就變了調,鼻頭一酸,淚水滑落。


    那兩行清淚,好似流入了他的心裏,讓他整個胸腔都因此漲滿了酸澀。


    他疼惜的用手抹去她臉頰邊的淚水,喉結哽咽的滑動了一下,他俯下身,濕熱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輕喃著,"我不會丟下你。"


    似乎能聽見他的回答,又或者是她再一次沉睡過去,手輕輕的滑落而下,她不再鬧騰,呼吸也變得勻稱。


    顧鴻煊這才幫她拉好被子,坐在床邊,望著她,若有所思。


    看向她戴著婚戒的手,他執起,輕輕握在手裏。


    給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決定設好陷阱套住她的時候,亦或者,是更早的時候,他就從來沒有想過要放開這雙手。


    哪怕是恨,也要糾纏她一輩子的打算。


    為何,現在他卻退縮了……


    顧鴻煊握著她的手,抵在唇邊,心酸的將唇印在她的手指上,那一秒,觸及心底最傷處,他的黑瞳裏水光淺漾。


    原來最痛的距離,是陰陽相隔,生死分別。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她麵對有一天,他會不在的事實。


    翌日,陽光明媚豔陽天。


    刺眼的陽光依舊燦爛,天空依舊日夜替換不停歇,並沒有因為她的悲傷而有半點改變,大地萬物無情的不做任何改變,提醒著陸靈筠,生活無論怎樣悲傷,還是要繼續下去。


    她再難過,時間也不會停下來,他的病也不會好轉。


    她隻能又給自己打氣,微笑麵對,堅強挺過去。


    深吸一口氣,她才起來,猛地坐起來,頭暈沉沉。


    她隻記得自己和許博濤喝了很多的酒,再就是後來吐的難受時片刻的清醒,感受到顧鴻煊在自己身邊,環顧四周,發現房間裏沒有他的身影,她這才起身走下樓,隻聽見廚房裏傳來聲音,她走上前,倚在門邊,看見他正在手忙腳亂的準備午餐。


    她倚在門框,含笑望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嘴角不禁愉悅的揚起,癡癡的笑容裏盡是幸福。


    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為他煮飯的情景……


    不由得想起他說,:我隻想吃你為我下廚做的,是毒藥我也吃!


    想起過去的種種,她才發現自己很幸福。


    走上前,從他身後抱住他,他太高,而她小鳥依人的靠在他的背上,聲音軟綿綿的,"怎麽不叫我起床,讓我睡到這麽晚。"


    顧鴻煊側首看了她一眼,笑著說,"見你睡的那麽香,我就沒喊你,去外麵坐一會,馬上就能吃飯了。"


    "弄了什麽好吃的?"


    她看向鍋裏亂七八糟的東西,故意笑著問,"這是你發明的新菜式?"


    "當然!"


    他朗聲笑了,還問,"要不要嚐嚐?"


    "好。"


    顧鴻煊用筷子夾起,溫柔的吹了吹,似乎怕她燙著,吹了好久,才喂給她,靈筠隻覺得是一股甜味,幸福的甜味。


    她雙眸彎彎,盈盈帶笑,"好吃。"


    "真的?"


    "不信你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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