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鴻煊心一緊,暗覺不妙,連忙走下樓,果不其然在廚房看見一身運動服的陸靈筠。


    她的腳下全是碎玻璃……


    四目相對,她的眼中滿是悲傷,他的眸色複雜不已。


    那隱忍的淚水如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了顧鴻煊的心,讓他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從來都不願意讓她知道自己的初衷,可眼下好像已經不可能了,她什麽都聽清楚了嗎?


    "靈筠……"他的聲音緊繃。


    他往前走了一步,她卻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自己的腰抵在流理台,無處可退。


    這番不願他靠近的反應,果真是什麽都聽清楚了。


    "靈筠,你聽我解釋好嗎?"


    她冷笑,"還解釋什麽?"


    眼淚倔強的在眼眶裏打轉,"你敢說你剛才跟張姨說的話都是假的嗎?顧鴻煊你敢說嗎?"


    她聽得很清楚,他果然是覺得她和李彩潔長得相似,才接近她……


    對她的好,全是因為對李彩潔的愧疚嗎?


    靈筠突然覺得可笑,因為自己這張臉,她掉進一個可怕的陷阱裏,一個由甜言蜜語組成的陷阱。


    顧鴻煊心亂如麻,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解釋怎麽說,"是,我承認我是因為你長得像彩潔所以對你不一樣,我……"


    "你混蛋!!"


    她尖聲打斷了他的話,得到他親口的承認,眼淚再也忍不住,決堤而下。


    再也不願聽他半個字,她邁步要離開,顧鴻煊一把握住她的手臂,"靈筠,你聽我說完行嗎?"


    她隱忍著淚水,唇瓣顫抖,怨恨的瞪著他,"你還想說什麽?顧鴻煊,你把我當報複的工具,又把我當成另一個人的替身,在你眼裏,我到底是什麽?"


    沒有人會喜歡當成別人的替身,她傻傻的以為他對她的好都是真心的,可他呢?在看著她的時候,在對她好的時候,是不是眼裏看到的都是別的女人,心裏想的也是別的女人。


    她寧願,他對她沒有心。


    也不願,被他當成別人的替身,而對她好……


    "你放開我!"


    她掙紮著要他鬆手,他不但不鬆反而握得更緊,好似害怕這一鬆手就會永遠失去,"靈筠,你冷靜一點!"


    "放開我!!"她哪裏還能冷靜,見他不願鬆手,她急起來一俯身,狠狠咬住他的手,毫不留情的,牙齒深深的印在他的皮肉裏,隻是瞬間便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啊……"


    顧鴻煊疼的悶哼,當下就鬆了手,哪知她的身子卻失去平衡,向後摔去,靈筠想用手撐在地麵上,地上全都是殘碎的玻璃渣,她毫無避免的整個人摔在了那些玻璃渣上,殘碎的玻璃紮入手心的皮肉裏,染紅了透明的玻璃……


    她吃痛的倒吸一口氣,那些玻璃就好像紮入了心裏一般,疼的厲害。


    秀眉緊蹙,額頭沁出冷汗,一股鑽心的疼從傷口蔓延到每一根神經。


    顧鴻煊見狀,趕緊上前,見她手心裏滿是血,心揪成一團,要扶著她起來,靈筠卻漠然的躲閃開,隱忍著手上傳來的疼痛,沙啞道,"不要靠近我。"


    "你的手受傷了!!我帶你去醫院。"


    他焦急不已,看著她的手疼的輕微顫抖,他覺得心口好似壓著千萬重量的石頭,直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不顧她的抗議,他伸手要去扶她起來,她頓時像刺傷的獸類在做最後的掙紮,尖叫的喊著,"不要碰我!!"


    眼中滿是淚水,她憤恨的瞪著他,緊咬著顫抖的唇瓣。


    對她而言,他太殘忍……


    從認識以來,他就把她當成另外一個人……


    對她妥協,對她千萬的好,都隻不過是帶著對別人的愧疚。


    那她算什麽?


    也許在他眼裏,她就是一個可笑之極的傻瓜。


    怪不得她總覺得,他看她的時候,總好像在看另外一個人。


    張姨見事情弄成這番樣子,焦急的上前,勸說著,"靈筠啊,你的手一直在流血呢,讓鴻煊趕緊送你去醫院吧。"


    手,疼的已經麻木。


    那些碎片紮入皮肉裏,那麽疼,疼的讓人瞬間清醒過來。


    顧鴻煊顧不及她的反抗和抵觸,霸道的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沉聲道,"你可以怨我,但不要拿你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語畢,大步的走向門口,匆匆趕往醫院。


    *****


    醫院裏。


    靈筠木訥的坐在那兒,任由醫生用小鉗子取出那些碎玻璃,她覺得疼,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想到這些日子的種種,她才恍然明白,他對她的退讓和疼惜,都源於李彩潔。


    終於明白了他對她好的原因。


    她一直都不明白,他不愛她,為何能做到這樣千依百順?


    原來,原因在她的這張臉。


    他既是為了報複穆月華娶了她,根本不需要對她好,也不需要處處讓著她,可他卻願意放下身段來哄著寵著,直到把她心底的防線全部一一消除,才明白,他不過是看著她像李彩潔,才處處疼惜。


    眼淚無聲的滑落,醫生見她哭的這般傷心,歎息道,"很痛嗎?忍著吧,怎麽這麽不小心呢?那些碎玻璃不取出來可是很危險的,又是弄在手心裏,再忍忍,一會兒上了藥包紮起來,就不會太痛了。"


    靈筠聞言,看向手心的傷口,淚眼模糊,"手上的傷能好,心裏的能好嗎?"


    醫生沒聽清楚,抬首看向她,"你說什麽?"


    陸靈筠苦笑的搖搖頭,緊咬著顫抖的唇瓣,鼻子湧起一陣陣的酸意。


    "哎,很疼吧?"


    晶瑩的眼淚無聲的滑落,她點頭,"是很疼。"


    她本就怕疼,一點點的傷口都不能忍受,更何況是滿手心的血,玻璃都深深的紮入了手心的皮肉裏,可是,手疼,心更疼……


    "是我太傻,才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她喃喃的說著,眼淚根本止不住。


    是她太傻,他本無心,她卻漸漸有了變化……


    越是委屈,越是想都他對她的感情都是虛假,靈筠越發的覺得自己的心口疼的厲害,可偏偏就是這樣的疼,在提醒著她,她為什麽會覺得疼,如果對顧鴻煊沒有半分感覺,沒有半點感動,沒有半點喜歡,她會這麽委屈嗎?


    她疼的是自己的愚蠢,竟在他虛假的溫柔裏,失了心防,容許他走進自己的心裏。


    陸靈筠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去愛,可他用一天天的溫柔敲開她的心門。


    這樣一個男人,讓你在遇到困難的時候主動替你解圍,他會說隻要你開口,我什麽都幫你……


    在他們因為小事吵架,他會主動認錯,即便真的不是他的錯,他卻無奈的抱緊她,說因為是她,他這輩子都被她吃的死死的,沒辦法對她生氣,不理她……


    甜言蜜語是毒藥,是讓人甘之如飴的毒藥。


    當一個男人可以像父親兄長一般疼愛你讓著你,可以像情人一般對你嗬護有加親密不已,當他抱著你說這輩子都沒想過離開你,當他總是抱著你感歎著想見你,想每時每刻都見到你……


    你會動心嗎?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動心,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意。


    又怎麽知道,心就是不由自主的在一點點的發生著變化。


    因為愛,才會痛。


    如今,她才恍然明白他口中每一個''你''都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個女人。


    她寧願他從來不曾對她好過……


    如此她不會動心,也不會如此的傷。


    若非這件事,她可能永遠都看不懂自己的心,可也因為這件事,她永遠都不會對他袒露自己的心聲。


    手上的傷口包紮好後,醫生笑著說,"好了,回去多注意,別碰水,否則發炎了就很難好了。"


    "我給你開些消炎的藥。"


    "醫生,麻煩幫我開些止痛的藥,能止痛的。"


    醫生看向她滿臉的淚痕,猶豫須臾,歎口氣道,"好吧,給你開一些,但你別經常吃,這東西吃多了不好。"


    陸靈筠拿著藥方走出來,顧鴻煊等在外邊,見她出來,趕緊上前,拿過她手裏的藥方,"你在這裏坐一下,我去幫你取藥。"


    語畢,他邁步往藥房走去,靈筠望著他的背影,淚眼模糊。


    緊咬著唇瓣,深吸一口氣,暗戒自己:別傻了,他對你好,都是因為別人,在他心裏,從來不曾有你的位置。


    他是不會離開她,因為李彩潔死了,她永遠都回不來,他便永遠隻當她是李彩潔。


    如此,還可利用她達到他想要製止穆月華嫁入顧家。


    娶了她,多兩全其美。


    她沒有等他,獨自邁步朝醫院外走去。


    沒錢沒去處,她隻能一路走著回去,她隻穿著單薄的運動服,昨晚一夜未睡的她心想著出去跑跑忘卻心裏的煩悶,沒想到剛回去就聽見那樣的一番對話。


    經過之處,貼有治愈不孕不育醫院的廣告,海報上貼著嬰兒甜甜的笑容,靈筠站在那兒,望著嬰兒的笑容,淚水再度模糊了雙眼。


    那次若不是他,她不會摔下樓,不會永遠失去當母親的機會……


    這到底是她的孽,還是他的報應?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當媽媽……


    顧鴻煊追上來之時,看見她站在那兒泣不成聲,心隱隱作痛。


    走上前,將她拉入懷裏,任由她在懷裏掙紮扭動捶打,他一絲毫都不願鬆手,緊緊抱著,直到她沒了力氣,不再掙紮,顧鴻煊收緊著手臂,在她耳邊沉沉的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每次,都會讓她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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