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楚世承氣惱的回了禦書房,既然他要用毒傷害自己,那就讓他好好的受受罪,省得隻知道禍害自己的身子。


    他拿過奏折,卻遲遲沒有動筆。


    楚世承看著奏折,根本無心處理政事。


    想著楚修琰的身子,他不由皺起了眉頭。


    怎麽才能讓他稍微順從一些,不要永遠都要和他擰著來……


    楚世承不禁搖了搖頭,扔下手中的筆,起身走到一旁。


    德安奉了茶進來:“陛下。”


    他將茶呈到楚世承麵前,楚世承接過茶盞,歎了一聲,放了回去。


    “陛下,您擔心王爺,何必……”


    德安瞧著楚世承心不在焉的模樣,無奈的低了頭,退出了禦書房。


    之後一連兩日,都這樣過去了。


    楚帝不肯妥協,卻在禦書房焦急擔心,想去探望,卻又怕自己心軟。


    楚修琰更是不肯服用任何藥物,擺明了是給沈雲傾解藥,他才肯用藥。


    已經是第三日了……


    楚世承站在禦書房窗邊,瞧著外麵,不知道想著什麽。


    德安推門進來,躬身道:“陛下,賢妃娘娘回來了。”


    “賢妃……”楚帝微微皺眉。


    她回來了……


    終於肯從碧波寺回來看看了……


    “宣她進來吧。”


    “諾。”德安恭敬的退了出去。


    沒一會兒,他就回來了。


    “陛下,娘娘說……她在翎韻宮等您。”


    德安有些小心的看了楚帝一眼。


    果然,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賢妃為何去翎韻宮,他如何不知曉。


    那裏,是他和賢妃都永遠懷念的地方……


    翎韻宮中,三人最美好的歲月,都在那裏了……


    “擺駕吧。”楚帝輕歎,走出了禦書房。


    ————


    翎韻宮外,楚帝駐足,竟是有些不敢進去了。


    往事曆曆在目。


    歡喜的,憂愁的,幸福的,憎恨的……


    往日種種,一一浮現在眼前……


    “你就是這樣愛著阿晚的嗎?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宸妃離去的那天,賢妃季如湄就在這宮中,這樣問他。


    那淒厲的詰問,仿佛還響在耳邊。


    楚世承長歎一聲,走進了翎韻宮。


    他的腳步十分沉重……


    主室中,果然有人站在那兒,撫著屋中的物件,似乎在懷緬。


    仍舊是普通的衣裳。


    她回過頭,嘴角的淺笑未曾消失過。


    恍惚間,仍舊是相遇時的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子。


    那年,她與宸妃一同在梨花樹下,纏著他,與他玩鬧……


    “朕以為……這一輩子,你都不會回來見朕了。”楚帝走進屋子,坐在一旁,看著季如湄。


    “我來,是為了沈雲傾。”季如湄側頭看著楚帝,說明了來意。


    一句話,卻叫楚帝變了臉色……


    “琰兒去過碧波寺。”楚帝篤定的看著季如湄。


    隻見她輕笑著點了點頭:“皇上應該猜到了,是如湄的主意。”


    “你竟然讓他這樣逼朕,如湄……你這是為何……”楚帝不明白,為何要這樣……


    他一番苦心,還不是為了楚修琰。


    “琰兒……他愛沈雲傾,我感覺的出來,自然要幫他。”季如湄沒有絲毫畏懼,迎上楚帝的目光。


    她伸手,攏了攏身上的大氅,笑道:“阿晚的事情,一次就夠了……”


    黎晚的死,讓她一輩子都無法放下,她無法彌補黎晚,那麽……他的兒子想要的,她會盡一切可能去給。


    “你既然不想,就應該知道,朕為什麽要除了她。”楚帝無奈的搖了搖頭,眼神中滿是痛苦:“長痛不如短痛……”


    如果當年他有這樣的覺悟了,也許就不必這麽多年一直折磨自己了。


    季如湄輕歎一聲:“琰兒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路要走。”


    “在朕眼中,他永遠是孩子……”楚帝輕笑。


    這麽多皇子,他對楚修琰和楚修逸最好,又對見證了當年慘狀的楚修琰尤為放縱。


    許多事情,隻要他想,楚帝極少反駁。


    季如湄點了點頭,似乎讚同他的這句話。


    好一會兒,笑說道:“聽說……皇上準備廢了太子?”


    楚帝微微皺眉:“隻是囚禁。”


    “你要把皇位留給楚修邦嗎?”季如湄瞧著楚帝,不讓他逃避這個問題。


    楚帝的手握緊,放在腿上。似乎在猶豫,怎麽回應這個問題。


    “皇上……”


    “後宮不得幹政。”楚帝直接打斷了她的話,看著她:“如湄,就算是你,也不該問這個問題。”


    楚帝似乎有些不愉快。


    可季如湄不理會這些,低了頭:“臣妾不願意管,左右……譽兒不想在宮裏待著,皇上把皇位傳給誰,都是皇上的權利,”


    說著,季如湄站起身,聲音中有一絲無奈:“隻是……千萬別將皇位傳給太子和四皇子。到時候,您的這些個兒子,怕是活不下幾人。”


    太子和四皇子的性子,一個多疑,一個殘暴……


    最忌諱的……就是這樣的帝王。


    說完,季如湄轉身,福了福身:“臣妾告退了。”


    行至門前,聽到楚帝喚著她的名字。季如湄停住了腳步,轉身看他。


    楚帝也站起了身子:“你還在怪朕……”


    “臣妾不敢。”季如湄福身,然後說道:“當年的事情,臣妾知道其中來龍去脈,隻是……阿晚當年確實有一句話說對了。”


    “什麽話?”楚世承皺著眉頭,問道。


    季如湄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太窩囊了……”


    她看到楚帝臉色大變,卻絲毫不在意。


    楚帝怔怔的站在那兒,當年阿晚不過一句玩笑話,卻沒說錯什麽。


    連自己喜歡的人都護不周全,不是窩囊又是什麽……


    季如湄看著他的模樣,隻是笑……


    “這麽多年,臣妾在碧波寺,常常想起阿晚,想起你還是皇子的那段日子。”


    她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那段時光,短暫,卻終歸是真心以待,沒有算計的。


    終歸是快樂多一些的日子。


    隻是她和楚世承都知道,回不去的。


    莫說黎晚已經死了,就是她還在,幾人的身份變了,一切也都在悄悄的變了……


    “如湄,是不是朕當初不該爭這個位子……”楚帝有些猶疑了……


    如果當初他不爭,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是不是他和黎晚之間……會好過許多……


    “阿晚說過,你是帝王,注定要舍棄很多東西。”季如湄看著他,輕笑,說道:“她說她不怨你。隻是若有來生,也不要再遇見你了。”


    “不遇見……”楚帝坐在榻上,竟是笑著點了點頭:“不遇見也好,不遇見好啊……”


    這麽多年過去了,如今,她也許已經重新來過了……


    如她所願,再也不會遇到他了……


    這算不算是一種解脫了。


    ————


    季如湄離開了翎韻宮。


    楚帝獨自站在那兒,沒一會兒,竟然逃也似的離開的……


    好像這翎韻宮中有什麽讓他畏懼的……


    “德安,去拿幾壇酒來。”楚帝回了乾明宮,揮手讓德安去拿酒。


    德安雖然不知為何,卻仍舊恭敬的下去了。


    沒一會兒,就帶了幾壇酒回來。


    楚帝就坐在乾明宮中,不吃糕點,隻是喝酒。


    喝的多了,就靠坐在榻上,自己在那兒傻笑。


    看得德安有些忐忑不安……


    “德安!”


    聽到楚帝喚他,他趕緊過去:“陛下。”


    “再去拿酒。”


    “諾……”


    於是……楚帝在乾明宮,喝了一整夜的酒。


    第二日,更是免去了早朝。


    楚世承撫著疼痛的額頭,說道:“去把芳華的解藥拿來。”


    “諾。”德安從一個盒子中取出了一個小瓷瓶,呈到楚世承麵前。


    “給琰兒送過去。”楚世承輕歎一聲:“一定要看著他,吃下解藥。”


    “諾,老奴這就去辦。”說完,德安便退下了。


    他不知道楚世承何以突然改變了主意,但是想來,是賢妃娘娘的功勞吧。


    也就是她,能讓楚世承有這樣大的情緒波動了。


    ————


    德安趕忙去了偏殿,將解藥給楚修琰服下了。


    “王爺,這瓶中還有一粒解藥,可解側王妃的毒。”德安恭敬的說道。


    楚修琰撐著身子坐起來:“多謝公公。”


    “陛下說了,王爺一會兒即可自行離宮,無需通稟了。”


    德安微微躬身:“王爺,莫怪老奴多嘴,皇上對您,真的是很用心。”


    說罷,德安便告退了。


    楚修琰微微皺眉,喚人傳膳。


    匆匆用了膳,恢複了些體力,便讓人備了馬車。


    他拿著手中的解藥,隻想再快一些到落萍城。


    如今,剛剛到五日,沈雲傾的毒,應該還抑製著……


    總算來得及……


    “咳咳……咳……”楚修琰雖然吃了解藥,到底沒有休息,還有些吃不消。


    “王爺,前麵有個茶肆,不如……”安尋掀了簾子……


    楚修琰擺了擺手:“盡快回去吧。”


    “是。” 安尋無奈,隻能抽著馬,加快了速度。


    宮中……


    楚帝窩在榻上……


    手撐著頭,閉著眼睛。


    “世承,他是我們的第一個兒子,取名為琰,如何?”


    “當然好,修琰……楚修琰,他一定是個能為朕分憂的好兒子。”


    當年的話,猶在耳邊……


    阿晚,朕錯了嗎?


    當年……是朕太窩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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