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傾一邊穩步下棋,一邊思慮對策。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她就決定,發起猛烈的進攻。


    不為別的…… 若是贏了讓楚帝怪罪,她可以說想免了學習禮儀的麻煩。


    可若是這樣還是輸了,不就說明了……她明白楚帝的意思,也知道這件事推脫不了……


    在她發起攻勢的一瞬間,楚帝的棋路也發生了改變,沒有再讓著她,反而一步一步深思熟慮。


    沈雲傾心中輕笑,看來是賭對了……


    “布防圖……你可交給琰兒了?”楚帝突然發問。


    沈雲傾一怔,持子的手也頓在那兒,她抬頭看了楚帝一眼,連忙低下頭:“並未。”


    艱難的落下一子,她猜想楚帝肯定是有別的為難她的法子。


    “怎麽,想要愚忠到底?”


    “雲傾既然和親到了大楚,自然……大梁都城的布防一定早就被換了,雲傾交了也是沒有意義。” 沈雲傾恭敬的說道。


    末了,抬頭看著楚帝:“況且……王爺也是有能力拿到新圖的。”


    楚帝瞧著她的樣子,竟是笑了:“瞧你的神情,竟然是不擔心?”


    “為何擔心?”沈雲傾笑著說道。


    “你不堅持守護大梁了?”楚帝落子,饒有興致的問道。


    沈雲傾低頭輕笑,看著棋盤:“父皇,如今那裏已經不是雲傾該守護的地方了。”


    嫁到大楚,她就是楚人了……


    況且……


    她要守護的,隻是大梁百姓,大梁國土。


    可大梁君主昏庸,隻憑她,如何守衛國土,況且……被楚國拿下的北疆十城,百姓安居樂業,她為何再作無謂的反抗。


    “你不為梁帝?”


    “不為。”


    “那你當初,為何不肯跪朕?”楚帝微微蹙了眉頭:“這般自相矛盾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沈雲傾見楚帝稍有慍怒,連忙放下手中棋子,跪在地上,說道:“父皇,雲傾當日被俘,仍是大梁人,國未破,自不拜二君。如今,雲傾嫁到大楚,自然該跪拜父皇。”


    如今……她來了大楚,嫁給了楚修琰。弟弟也來了大楚,她親近的家人……沒有在大梁的了……


    如果大楚攻下了大梁,能讓百姓安居樂業,那麽……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也許是父親的耳濡目染。沈雲傾的思想並不是多麽教條的,從來也不是愚忠的人……


    大梁的百姓安居樂業,她就沒有什麽再與大楚作對的理由。


    她向來不忠於那個皇室。


    “你倒是很能狡辯……”楚帝瞥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沈雲傾微微低頭:“雲傾所言,句句屬實。”


    她盡量讓自己放低身份,不為了別的,隻是不想被楚帝尋了什麽莫須有的錯處。


    楚帝也真的沒有再為難她什麽,隻是擺了擺手,讓她起來,接著下棋。


    這一次楚帝用心許多,每一步,都壓製著沈雲傾。


    ————


    “陛下。”沒一會兒,德安回來了,他走到楚帝身邊,輕聲道:“皇後娘娘求見。”


    沈雲傾自然也是聽到了,想來,是為了太子的事情。


    楚帝微微蹙眉,讓她進來了。


    沈雲傾有些驚訝,當日,她第一次見到葉淺夕時,不說是風姿綽約,卻也是端莊秀麗,雍容華貴的。


    如今一瞧,竟是憔悴了許多。


    沈雲傾連忙起身,站到一旁,微微福身:“皇後娘娘。”


    葉淺夕沒有理會她,隻是看著楚帝,跪了下去:“陛下……”


    “皇後,你該知道,朕不是很有耐心,幾次三番,朕非常不喜歡。”楚帝直接打斷了皇後的話。


    看起來……皇後也不是第一次來求情了……


    “陛下,臣妾跟了您也有幾十年了,自然知道陛下的脾性,隻是……臣妾除了是大楚皇後,還是太子生母……”


    葉淺夕說話時,聲聲如訴,聽者動容……


    隻是……沈雲傾暗自歎息,對著楚帝,用這樣的手段,根本沒有用處。


    楚帝已經明擺著很不高興了。


    “德安。”楚帝皺著眉,喚來德安:“讓寧妃過來吧。”


    “諾。”德安看了皇後一眼,離開了禦書房。


    沈雲傾知道這位寧妃,她是三皇子楚修皓的母妃,據說是端莊典雅的人。


    平日裏頗為淡泊世事,有些寧靜致遠的感覺。


    於是……賜封了寧妃。


    聽到寧妃的一刻,皇後的臉色似乎更差了一些。


    “陛下,您何必……”皇後苦笑一聲。


    她一直沒有起身,楚帝沒讓,她自然是不敢的。


    沈雲傾瞧著皇後的苦笑越發的明顯。


    瞥了楚帝一眼,隻見楚帝也看著自己。心中一凜,連忙收回了目光。


    沒一會兒,寧妃就過來了。


    她的樣子就是那種大家閨秀般的典雅,淡然……


    “臣妾參見皇上。”


    “起吧。”


    “謝皇上。” 寧妃起身,又對著皇後微微福身:“皇後娘娘。”


    她沒有因為皇後如今的落魄而有一絲的輕視,依舊禮數周全。


    沈雲傾似乎明白了,皇後為何在聽說了她來時,那般苦笑。


    像寧妃這樣心性的人……


    想要為難她,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蓄滿力量打出一拳,卻打在棉花上,一絲力也用不出。


    那感覺……大概就是皇後麵對寧妃的感覺吧……


    想要為難她都提不起力氣來。


    “你先退下吧。”楚帝冷冷的看著皇後。


    “諾……”


    皇後起身時,偷偷瞥了楚帝和寧妃一眼,滿眼苦澀,轉身離開了禦書房。


    寧妃來了,楚帝也不再下棋了,叫德安將棋盤撤到了一旁。


    “沈側妃,你的棋藝不錯,不過顯然是琴藝更好,你便來彈奏一曲吧。” 楚帝讓寧妃坐在他身邊,然後對沈雲傾說道。


    “諾。”沈雲傾當然是不能拒絕的。


    隻是……這宮中會歌舞的伶人多了去了,卻偏偏要讓她一個側王妃做這樣的事。


    “陛下,今兒臣妾過來陪您說說話就是,這琴不聽也罷了。”寧妃看了沈雲傾一眼,說道。


    楚帝卻不放過她,讓德安拿了琴過來,笑著說道:“愛妃有所不知,沈側妃的琴藝可是相當出眾的。”


    寧妃怎會不知。


    當日皇後壽辰,沈雲傾一曲眾人歎,她是聽說了的。


    沈雲傾知道一定是要彈的。


    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麽。


    隻是……她的身子情況算不上太好,若是中途除了差錯,琴音亂了,可是犯上大罪。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


    “雲傾獻醜了。”沈雲傾的手撫上琴弦……


    曲音起,楚帝還是不由驚歎了。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沈雲傾的琴音,卻還是覺得讓他驚豔。


    寧妃更甚,她是第一次聽到,更覺得沈雲傾的琴藝了得。


    沈雲傾自然是盡心盡力的彈奏,隻是……天不遂人願。


    彈琴,也不是件輕鬆的事情,每一首曲子,都有它的靈魂。


    若要彈出其精髓,是很費心力的。


    “咳咳……”


    一聲輕咳,卻將曲子所有的意境打破得一幹二淨。


    其中韻味,更是半點不剩。


    沈雲傾無奈起身,跪在一旁:“父皇恕罪。”


    楚帝明顯的不悅,看向沈雲傾的目光頗有些惱怒。


    寧妃見狀,連忙撫上楚帝的手臂,笑道:“陛下,沈側妃也是無心之舉,不如,讓沈側妃也坐下,一起說說話吧。”


    “愛妃啊,你真是……”楚帝拍了拍她的手,笑著搖了搖頭:“如今你在這兒,她卻一首曲子都彈不成……”


    寧妃正要說什麽。


    卻聽楚帝說道:“不若這樣吧。”他看著麵前跪著的沈雲傾,說道:“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彈著。”


    “諾。”


    沈雲傾心中暗歎。


    在王府密室那一晚,讓傷勢加重了許多,這些楚帝不知,恐怕以為是自己有意敷衍吧……


    沈雲傾隻得重新撫琴……


    仍舊是剛剛的曲子。


    韻味,曲調,都是一模一樣的。


    沈雲傾盡力控製著自己,不讓這次再出什麽錯處。卻是胸口隱隱作痛,連著曲子也微微受到影響。


    眼瞧著楚帝皺起了眉頭。


    沈雲傾咬了咬牙,繼續彈奏著。


    不料……胸口猛地一痛……


    一個音直接彈錯了……


    沈雲傾心中輕歎,這頓責罰,怕是免不了了。


    她的手按下琴弦。無奈起身走到一旁,跪下。


    這一次,她索性是什麽都不說了,讓楚帝責罰吧,早些結束算了。


    果然……


    楚帝大怒!


    “沈側妃,你是故意彈錯嗎!”楚帝伸手拍著桌案,看向沈雲傾。


    沈雲傾一怔,叩首:“父皇,雲傾身體尚不算好,剛剛也是不得已,請父皇原諒。”


    “身體尚不算好?”楚帝冷笑一聲:“你的傷愈合的這般慢?沈雲傾,你是要欺君嗎!”


    “雲傾不敢。”沈雲傾趕緊說道:“請父皇責罰。”


    “到殿外跪著,沒有朕的命令,不許起來!”楚帝冷哼一聲,說道。


    “陛下。”寧妃有些驚訝,不知怎麽竟然讓楚帝憤怒成這個模樣,忙說道:“沈側妃也是身體抱恙,不如……”


    “沈側妃!”楚帝冷眼看著她。


    沈雲傾隻得領命。


    “諾……”


    她退出了禦書房。


    現在的天氣,已經是極冷了……


    沈雲傾輕歎一聲,跪在禦書房門外。


    寒風吹過。


    她皺了皺眉頭,輕輕打著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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