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琰抱著沈雲傾,一路回了院落,派人請了卿塵過來。他將沈雲傾安置在床榻上,給她掖好了被子。


    卿塵過來,看著沈雲傾的樣子,微微皺眉。 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感受著她有些微弱的脈搏。


    像是有些責備的對楚修琰說道:“王爺,沈側妃的情況需要靜養,這般下去,就算活著,也會落下病根子。”


    “勞煩先生了,是修琰處置不當,以後絕不再犯。”


    卿塵點了點頭。開始為沈雲傾施針換藥。


    卿塵的手法嫻熟,紫苑也到了落萍城,她來打下手幫忙換藥,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也就處理完了。


    “先生,她沒有大礙吧?”楚修琰微微蹙眉,有些擔憂的問道。


    卿塵擺手:“王爺放心,沈側妃目前沒什麽事。”


    他走到桌子旁,拿過紙筆,寫了一個方子。


    “王爺,這方藥,一定要堅持服用,直到沈側妃痊愈為止。”卿塵特別囑咐道:“萬不可再讓王妃著涼。”


    “修琰記下了,多謝先生。”楚修琰點了點頭。


    他請卿塵先照顧一下沈雲傾,他還要回去麵見楚帝。


    雖說楚帝對他比對別的皇子更好,可剛才他擅自回來,楚帝怕是十分惱怒了……


    “先生,若一會兒她醒了,請千萬不要讓她過去。”


    卿塵點頭:“王爺放心。”


    楚修琰出門時,特別交待了安尋,若是沈雲傾執意要去,就打暈她。


    ————


    楚修琰回了楚帝那兒去。料想楚帝現在一定是惱怒非常的,隻是……他不後悔。


    到了屋門前,楚修琰正要跪下,卻見德安走了過來,躬身道:“王爺,皇上讓您進去。”


    楚修琰微微皺眉……


    “王爺。”德安輕歎一聲:“皇上這會兒正在氣頭上,王爺萬勿再頂撞皇上了。”


    “多謝公公提點。” 楚修琰輕笑點了點頭,走進了屋子。


    楚帝坐在椅子上,見他進來,跪在地上問安。


    若在往日,楚帝早就讓他起來了。 如今,卻是不發一言,隻看著他。


    楚修琰心中有些煩躁,麵上卻是沒有絲毫不滿。


    “心裏有怨?”楚帝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楚修琰。


    楚修琰低著頭:“不敢。”


    “這些個兒子裏,朕最器重的,最偏愛的,就是你了……”楚帝輕歎一聲:“你怎麽就不懂……”


    “父皇,您口口聲聲說的器重,偏愛,就是要殺了兒臣的側王妃嗎?”楚修琰抬起頭,看著楚帝。


    有些話,他要說的明白一些,寧可冒著得罪楚帝的風險,可是當初母妃的事情,他絕對不願意再來一次了。


    “你若是想要走得更高更遠,有些東西……要不得。”楚帝微微皺眉,看著他。


    “所以……您眼睜睜看著母妃被人陷害,讓她在冷宮中慘死!”


    楚修琰看著他,毫不畏懼,直接站起了身,握緊了拳頭:“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留著那處宮殿,假惺惺的去祭拜母妃!”


    “混賬!”楚帝起身,一巴掌打在了楚修琰臉上。


    這巴掌極重。楚修琰的頭一偏,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怎麽……兒臣說的不對嗎?”楚修琰伸手擦了擦嘴角,看著楚帝,甚至更加放肆:“娘的屍體,父皇也看到了,那種慘狀,兒子每每想起,遍體生寒……”


    他失態了……


    笑的放肆,淚水流出來,他也不在乎。


    與楚帝之間,最大的矛盾,也是永遠解不開的結……


    就是他母妃的慘死。


    一聲娘……


    讓楚帝沒辦法再去責怪他什麽。


    多久以前……皇宮中,他曾抱著楚修琰,到處的玩耍,楚修琰也最是依賴他。 總是抓著他的龍袍,也叫著他尋常人家的稱呼。


    “爹,琰兒要抱。”


    “爹,兒子要快快長大,為您分憂。”


    過往種種,盡皆浮上心頭。


    “爹……你還是兒子的爹嗎?”


    那是他最後一聲爹……


    多少年了,


    宸妃死後,他再沒聽到過了……


    如今…… 他喚著宸妃娘……卻再不肯叫他一聲爹。


    “你……你是真的愛上了那個女人……”楚帝的手微微顫抖,不可置信的看著楚修琰。


    這才多少時間,從當初的玩弄之心,竟然已經愛上了……


    楚修琰沒有否認,輕笑著點了點頭:“是又怎麽樣?父皇還要殺了她嗎?”


    楚帝怔怔無言,看著楚修琰,良久……輕輕擺手:“你先回去吧。”


    也許……當初他做不到的事情,他的兒子可以做到。


    也許……他不用像自己一樣,非要做出個選擇吧……


    ————


    第二日,班師回朝。


    卻是一場軒然大波。


    楚帝直接下了兩道聖旨,將大楚最為耀眼的兩名皇子,一並處罰了。


    一是太子楚修邦,囚禁於太子寢宮,不得出。


    一是建安王楚修琰,除了每日上朝,其餘時間,閉門思過,沒有聖旨,不得出。


    一時間,朝野上下無不震驚。


    一位是太子,一位是皇帝最為寵愛的六皇子,如今卻是都落了這個下場。


    一場秋狩,竟然有這麽大的動蕩。


    跟著過去的大臣多半知道緣由,無人敢再親近太子,但是楚修琰那邊,卻是沒有改變。


    楚帝既然還讓他來上朝,估摸著也就是一時氣惱,過段時日自然就好了……


    至於楚修琰,更是不在乎這些,隻是閉門思過,對他而言,實在不算是什麽懲罰。能在府中清閑,他可是樂不得的。


    哪怕是有別的懲罰,他也不覺得如何。


    “王爺不該這般。”沈雲傾走上前去,將手中的大氅披在他身上。


    冬季已經到了,天冷的不像話。 楚修琰這樣開著窗子,坐在那兒,不感染風寒才怪。


    沈雲傾實在看不過他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才上前去了。


    楚修琰握住她的手,笑道:“我被皇上處罰了,不該這般,那該如何?”


    “雲傾知道,王爺不是因為被罰才這般。”沈雲傾給他倒了熱茶,遞到麵前,笑道:“無論怎樣,不該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她不問緣由,隻是陪在他身邊。


    楚修琰笑著接過茶,隻喝了一口,便放在桌子上,將沈雲傾攬入自己懷中,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我隻是想讓自己清醒一些,以後不會這樣了……”


    他撫著沈雲傾的發,將頭埋在她的頸窩,這樣……才能安心一些。


    這段日子的修養,沈雲傾身上的傷已經漸漸好轉了。


    傷口也結痂了。


    手臂恢複的很快,已經可以活動了,隻是還不能舞刀弄槍。


    看起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著……


    ————


    這天,沈雲傾窩在清荷院的榻上,楚修琰早上匆匆過來看了一眼,就離開了。然後便一天都沒見到人。


    一點不像往常。


    而且……也沒有宣她去書房陪著。


    沈雲傾覺得奇怪,索性自己去書房尋他。 反正,她的心思他也知道了,沒必要這樣為難自己。


    她披上了那件狐裘,就要出門。


    “主子,雲晞陪您一起去吧。” 雲晞過來,想要扶著她。


    沈雲傾輕笑,搖了搖頭:“我自己去就好,你和紫苑在屋裏暖著吧。”


    不等雲晞再說話,她就攏了狐裘,出了院落。


    雖然手臂一動,還會牽扯到傷口,微微疼痛,但是好在,她能夠忍受。 不像初時,動一動手臂,感覺都是奢望。


    她一路去了書房。


    因著天冷,她的步子稍微快了些。


    卻發現,書房門前沒有下人侍候,安尋也不在……


    推門進去,書房靜悄悄的,不像有人。 看了一圈,果然沒人。


    估計著他是出府去了。


    沈雲傾輕笑,索性瞧一瞧他在書房還沒來得及拿走的畫。


    畫中人一襲狐裘,挽著手中的弓箭,卻是自己。


    她輕笑一聲,撫著畫作,恰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沈雲傾本不想躲起來,卻聽到一聲安尋說了一句:“王爺情況不好……”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於是躲在屏風後,想著細細聽一聽。


    安尋和一人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來。


    沈雲傾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今兒就是毒發的時候了,剛剛王爺下去,暗衛有事進去通稟,卻沒有出來。”安尋得聲音有些低沉。


    聽起來,楚修琰的情況並不是很樂觀。


    隻是沈雲傾竟然不知道,他中了毒。


    怎麽會?她與他在一起也有一段日子了,再正常不過。


    氣色,行為都與一般人別無二致。


    “那暗衛下去多久了?”與安尋一同進來的人說道。


    沈雲傾覺得這人的聲音十分耳熟,偷偷從縫隙中看了一眼,卻發現,是楚修逸。


    也對,他是楚修琰的弟弟,若是楚修琰有事,叫他來是再穩妥不過的法子。


    安尋如實回答:“已經……半個時辰了。”


    “半個時辰……”楚修逸嘀咕了一聲:“多半是……出不來了。”


    沈雲傾不禁皺了眉頭,到底是什麽毒?為什麽那個暗衛出不來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聽楚修逸說道:“從現在起,別讓任何人進去,把密道的出入口都派人守著。”


    “諾。”


    “還有,書房也不要有人進來,我去下麵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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