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意思？
雖然我心裏滿滿的都是疑問，但是我卻無法進行詢問了。卡米爾的車已經開走，回應我的隻有她汽車尾部閃爍的燈光。見著她的汽車越走越遠，我感到胸口的槍傷又疼了。
就算救我的人真的是周南風又能怎麽樣呢？
我和周南風兩個人中間，始終都隔著無法跨越的鴻溝。以前是老周，現在更是多了一筆筆無法數清楚的爛賬。即便周南風真的來救我，也改變不了什麽。
改變不了什麽吧？
在樓下超市買了盒煙，我蹲在地上抽了好幾根。夜色深沉後風向就變了，我沒有穿外套，冷的有點哆嗦。當我的手已經冷的夾不住煙卷後，我起身準備回去。掃了掃身上的煙灰，我這才注意到已經抽光大半盒了。
我剛才走的太匆忙，不但沒有穿外套，還沒有鎖房門。我走回家，漫無滿地都是花籃和果籃。坐在花籃中間吃著大芒果的湯野，似乎已經恭候多時了。見我回來她抽了張紙巾擦擦手，大剌剌的說：“去送人怎麽送了這麽久？害的我好等，等的肚子都餓了……顧西洲的老婆來找你，沒為難你吧？”
“你不都是聽見了？”我對湯野的不請自來很不高興，沒好氣兒的說，“明知故問，有意思嗎？”
湯野咧嘴笑笑，她跟著站起了身。很大力的把手裏的芒果片丟在地上，湯野冷笑著看我：“都到了現在了，你還裝什麽啊？”
“是啊！”我也冷笑一聲看她，“都到了現在了，你也沒必要裝了吧！”
湯野輕哼一聲，她抬腳將一旁的果籃踢倒了。沒了往日的說說笑笑，她看我時表情有點猙獰：“是啊，是沒必要了。我原本以為你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比較可憐。知道你被綁架了，我還特別的關心關心你。可是現在我算看明白了，你哪兒是什麽傻姑娘啊！你是拿我當傻子啊！一邊裝清純談著男朋友，一邊又勾引有婦之夫……為什麽不告訴我？怕我搶你的男人嗎？”
我從沒有拿湯野當朋友看，很多時候她對我表示親近，也是有求於我不希望我和房東太太舉報她。先別說我沒有和周南風這個有婦之夫沒有什麽，就算我們兩個有點什麽，我想也輪不到和她這個鄰居說。
前幾天湯野陪我到機場送杜家明，我忘了等她一起回來，這讓我還挺抱歉的。不過這種抱歉的情緒都被湯野連著芒果片一起摔在了地上，既然要撕破臉，索性就大家一起撕好了。不然隻有湯野一個人發飆，看起來是不是有點掃興？
不想跟湯野一樣表情難看，我很得體了笑了笑。我這個人從來說話就難聽，隻不過來到法國後收斂了。現在湯野蠻不講理，那我也沒必要偽裝。我笑著看她，說：“不，我從來都不怕你搶我的男人……因為我知道，你沒那個本事。你自己也清楚的，你長的沒我漂亮，身材也沒我好。顧西洲是什麽樣的人物啊！他什麽女人沒見過啊？他看上的女人，怎麽也不能像你這種長相。他喜歡的，是我這種的。”
在一起住過有一段時間了，湯野還是第一次聽我這樣講話。應該是不習慣我性格的轉變，她的臉白了紅紅了白。怒氣衝衝的看著我，湯野說：“韓欣，你在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搶不走我的男人。”我笑了笑，“你沒那個本事，你比不上我。不管你要我說多少遍，我都是這句話……你還想聽嗎？要不要我再說點別的新鮮的？”
我越是鎮定從容，湯野越是有氣。不用我再換別的說辭了，她已經氣的快發瘋了。
“臭婊.子！”湯野氣的對著我跑過來，“你得意什麽？你神氣什麽？你看我不撕爛你的臉！我讓你再得意洋洋！”
說完，湯野就衝著我猛衝了過來。
雖然我身上有傷，可是再怎麽說，我也是在監獄裏呆了三年的人。打架的本事我沒有，自保還是沒問題的。湯野張牙舞爪的動作挺唬人，但是卻漏洞百出。我看準了時機，在她衝過來時及時躲開了……湯野正好踩在了她剛扔的芒果皮上，她滑著摔倒在了花籃裏。
我和湯野吵架的動靜不小，樓下住的房東太太估計早就不耐煩了。這次湯野摔倒弄出來的動靜更大，房東太太直接忍無可忍了。沒多一會兒，腦袋上卷滿了發棒的房東太太衝了上來。她揮舞著手裏的遙控器，大聲的用法語嚷嚷著：“你們到底是想幹什麽？你們這些中國人，到底拿我的房子當什麽了！要吵架到街上吵去！我這裏不是大街，也不是妓院！我真是受夠你們了！受夠你們了！要是再有一丁點動靜，你們兩個都給我滾！”
房東太太站在樓道裏，她罵了能有五分鍾。我和湯野誰都不想失去這麽便宜的房子住，所以我們兩個都理智的沒說話。
等到房東太太走了，湯野也要走了。她從一地的碎花中爬起來，惡狠狠的看著我。什麽話都沒再說，她直接離開了。重重的把房門關上，她在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看著湯野緊閉的房門，我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是不是我的長相給了湯野什麽誤解，讓她覺得我軟弱好欺特別的好說話？
要是那樣的話，她真是看錯了我。
自那天起，湯野是正式和我交惡了。我們兩個住在一個樓裏，又在一個餐廳上班，就算生活交集很多，也沒再說過一句話。像是和我鬥氣兒一樣，湯野每天晚上帶男人回來後的叫.床聲更大了。一聲高過一聲，如同和我示威一般。
而我呢？我也是不甘示弱的，白天等湯野下了夜班在家補覺時，我就會用廁所那個破舊的洗衣服沒完沒了的洗著破抹布。洗衣機咣當咣當轉起來響的要命，我知道她是別想睡了。
周南風隻是露麵了這一次，就是這一次，已經讓我和湯野鬧的不可開交。偏偏我們兩都是不服輸的人，不鬥出個結果是不會罷休的。這樣一直持續了一個月，我們兩個還沒受不住，房東太太先忍不了了。
在決定和湯野撕破臉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房東太太的重要性。卡米爾送來的花籃和果籃，我差不多給她送去了一半。卡米爾買的都不是便宜貨，房東太太又是一個喜歡貪小便宜的。所以在我和湯野的這場戰爭中，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我。
“我就知道，你和她不一樣。”房東太太一邊嚼著我送她的蘋果，一邊滿臉嫌棄的說，“她這樣的女人，我真是見多了。貪慕虛榮，就知道靠男人……你就不一樣了，你是大學生，又有文化，你肯定做不出來她做的那些事兒。”
不管房東太太說什麽，我都禮貌的微笑。我知道她這個年紀的女人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所以我就裝成是什麽樣子的女孩子。
我的討好和殷勤起到了作用，房東太太和我說完話的第二天一早，我就很滿意的聽到從湯野的房間裏傳來了爭吵。湯野尖著嗓子叫喊，她用法語叫罵道：“我不搬走！我不會搬走的！房租我都付完了，你有什麽理由讓我走？”
“這是我的房子，理由足夠嗎？”房東太太也不甘示弱的回敬道，“我讓你走，你就給我走！這是你的房租！我還給你！拿著你的臭錢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不想！”
房東太太潑辣，湯野同樣不遜色。房東太太吵的大聲，她就吵的更大聲：“你讓我再這兒住，我還不住了呢！不過我也告訴你，我就算不住，也要從下個月開始！這個月我會住完的！我要住完！”
外間一陣推搡，我聽到房東太太罵罵咧咧的走了。房東太太剛走沒一會兒，湯野就跑到我這兒來砸門了。
“韓欣！”湯野的聲音在樓裏回響，“韓欣，你給我滾出來！”
我慢慢悠悠的放下水裏的咖啡，慢慢悠悠的走過去開門。房門剛一打開，我就見到了湯野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用手指著我的鼻子，她沉聲說：“你狠，你夠狠，你想讓我沒有地方住……我告訴你，沒那麽容易！”
確實不是我讓房東太太趕湯野走的，不過我也不否認她被趕走我很高興。我打開湯野指著我的手指，冷淡的說：“你搞錯對象了，剛才房東太太不是說了？這房子是她的，不是我的，和我沒什麽關係。”
“嗬嗬。”湯野冷笑，“反正你記住了韓欣，咱們兩個這事兒沒完。”
湯野一甩頭發轉身回去了。
雖然房東太太上門去趕了，可湯野手裏有住房合同，房東太太想毀約也沒那麽容易。湯野要住到下個月，也就是我們兩個的爭鬥會繼續到下個月……湯野說的沒錯，這事兒確實是沒完。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湯野應該是在忙著找房子。我從她堆在房門口的報紙上看到，她標記了好多租房的信息。但是那些房子應該都沒有讓她滿意的，最後上麵全都被心煩意亂的打了個大大的叉。
湯野被房東太太趕的第三天，我終於接到了來自湯野的報複。我去餐廳上班時，經理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我聽同事舉報，說你偷餐廳的食物。”經理說話時一直盯著手裏的賭馬報紙看，他漫不經心的說，“根據餐廳的規定，我要開除你了，你以後不用來上班了。”
我在家養了一個月的病，積蓄基本全都花光了。還要交語言學校的錢，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可是我看經理的態度，事情應該是沒什麽商量的餘地了……就讓我死也死個明白吧，我直接問他：“是湯野和你說的吧？是她要你開除我的，是不是？”
“不是她。”很明顯經理撒謊了，他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停，“她隻是個小員工，我才是經理，我為什麽要聽她的？”
我笑：“可是你和她睡過了，不是嗎？我就住在隔壁，我全都聽到了的。”
“反正你就是被開除了！”被我當麵戳穿，惱羞成怒的趕我離開，“收拾好你的東西！你立刻給我走！”
我出了經理的辦公室，湯野正靠在門外的牆壁上摳指甲。聽到我出來，她頭也不抬的說：“什麽叫善惡終有報，現在你明白了吧？其實我覺得你應該感謝我的，畢竟你這份工作是我介紹你來的。”
“也算是有始有終了，不是嗎？”湯野笑眯眯的抬頭看我。
“是啊！”我心裏也有氣，可我還是想氣氣她。開心的笑了笑，我說，“其實我還要感謝你呢！我本來就想辭職的，一直沒好意思說。現在不用來上班了，我高興還來不及……我啊，我要回去當少奶奶了。畢竟周南風那麽有錢，我可以讓他養我啊！”
湯野信以為真，她氣的捶牆。惡意深沉的瞪了我一眼，湯野轉身去後廚了。
就這樣，我和湯野鬥了一個多月，勉強有結果了。她沒了住處，我沒了工作，我們兩個算是兩敗俱傷。
這件事兒牽扯到周南風，所以我沒告訴杜家明，同樣的也沒告訴楊亞。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楊亞竟然知道我沒了工作。晚上打電話給我時，他直接問了我……我感到奇怪：“你怎麽會知道？湯野告訴你的嗎？”
“當然不是她。”楊亞說，“你告訴我你們兩個吵架後，我就把她的聯係方式全都刪掉了。今天我打電話到你們餐廳去，是你們經理告訴我的。”
我沒吭聲，楊亞關切的問我：“親愛的，你要是不上班的話，你手裏的錢還夠用嗎？我這裏還有點存款，要不你……”
“不用。”我想都沒想，直接就拒絕了，“我手裏的錢還是夠用的，暫時不用為我擔心。你啊，你好好照顧自己吧！不要工作太忙，就什麽事兒都忘了。”
我話說的底氣十足，口袋裏就沒那麽硬氣了。我告訴楊亞我口袋裏的錢夠用，但實際上我連一百歐元都不到了。
對於沒錢的日子，我從來都不陌生。這是從小練就的一種生存技能，我差不都都知道自己挨餓的極限。每天差不多隻喝一袋牛奶，吃幾塊餅幹……一周後我和杜家明視頻，他都被我嚇到了。
“韓欣，你怎麽瘦這麽多？是不是身體不太好？”在視頻裏杜家明不停摸著自己的臉頰，“你看你臉蛋瘦的，都快凹進去了。”
“我喜歡骨幹美不行啊！”我嘴硬道，“我想瘦點。”
“有什麽難處你和我說啊！”杜家明比較了解我，“韓欣，和我千萬別客氣，別讓自己吃苦。”
“知道啦！”我說。
在我把自己餓死前，楊亞來看我了。這次他不僅來，更是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的東西。我打開門看到他的一瞬間，還以為自己餓出幻覺了：“你幹什麽？出差啊？”
“當然不是。”楊亞笑的很是燦爛，他對我說，“我決定了，我要搬過來和你住在一起。”
“啊？”我肯定是餓的腦筋不清楚了，要不就是他腦筋不清楚了，“你開什麽玩笑啊？你要是和我在一起，那你巴黎的工作怎麽辦？你不是在巴黎做的好好的嗎？你……你什麽都不要了？就這麽跑過來？”
我表現的不太熱情，楊亞有點不高興：“我最近又是忙著搬家，又是忙著弄工作，剛一弄好就坐飛機來看你，想給你一個驚喜……我們進去說好不好？我好累的。”
“可是……”
我看著楊亞的行李箱，我對此非常的猶豫。我沒做好要和他長久同居的準備，老實說，我很是抗拒。
“我想好了，韓欣，我全都想好了。”可能看出了我的顧慮，楊亞抓住了我的手，他說的情真意切，“你上次遇到那麽危險的事情，我每次想起來都後怕……我要跟在你身邊，我要一直陪著你。這樣我才能保護你啊！對不對？我們兩個住在一起吧，好嗎？”
我沒有立馬答應他，我想起了周南風。雖然周南風隻出現過一次，可我很擔心他會再來……明明我和周南風沒什麽關係了，我卻像是怕被老公撞見奸情的妻子一樣不安。
那樣的場麵，我光是想想就覺得很是可怕。
“你來我當然高興啊！”我一邊厭惡著自己的口是心非，一邊自然的往下說，“隻不過你之前的工作做的那麽好，我覺得你放棄實在是太可惜了。你在考慮考慮啊！我上次的事情是個意外，或許……”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湯野家的房門就打開了。
湯野穿著性.感的內衣丁字褲，腿上還穿了一雙高筒襪。外麵套了一件男士的襯衫，她靠在門口抽煙看我和楊亞。
“你有什麽事兒嗎？”楊亞隻是匆匆掃了一眼就把眼轉開，“要是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們就進去了。”
楊亞猛吸了一口，她對準楊亞的臉吐了口煙圈：“哎呦，來的不是大情種嗎？不遠千裏來看女朋友？也是，看的牢點好呢！免得什麽時候帶綠帽子了都不知道，不是嗎？”
“進來吧！”我一句話都不想和湯野說，我也不想當著楊亞的麵和湯野吵架，“我們進來再說。”
“好好好。”楊亞高興的眉開眼笑，他彎腰去搬行李。
在楊亞忙著搬行李的時候，湯野的房間裏傳出來點動靜。我從她這身打扮大概就能猜出來，她房間裏應該是有男人……果然，沒過了一會兒房間裏就有男人的聲音傳出來：“在外麵幹什麽？還不進來？”
我認出了那聲音，當時臉色就有點變的難看。湯野看著我的臉，她很是得意的笑了。把手裏的煙頭掐滅，她很是做作的說：“不好意思啊！我要回去陪我的男朋友了……還沒給你們介紹呢吧？我最近新交了一個男朋友。”
一陣緩慢的拖鞋踩地的腳步聲，在我和楊亞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周南風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走廊裏的燈光似乎點亮，裸著上身走來的周南風有點刺眼。他嘴裏叼著根香煙，眼睛睥睨的微眯著。長發披散著，看起來多了點慵懶和隨意。赤裸著的上身，露出了身上顏色深淺不一的傷疤。左麵的小臂上包紮著傷口，那裏應該就是為了救我時挨的槍子兒。
為了救我……
如此直麵的麵對周南風，我心裏上受到了很強烈的衝擊。和上次在暗中的匆匆一瞥不同，我們兩個全都站在了燈光下，臉上任何的細微表情全都逃不掉。我想藏起來，我很是無所適從。可我就站在周南風的對麵，他似乎不想逃。
和上次在暗中的見麵也很不一樣，現在周南風身上的氣場和上次明顯不同。不再是忽明忽暗的隱而不發，不再是摸不準拿不定的神神秘秘。這次的周南風，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強烈的攻擊性。他的眼神灼灼，快要把我看穿了一樣。
“周南風？！”
聽到周南風的名字忽然出現，我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叫出了聲。隔了幾秒鍾我才注意到，說話的是楊亞。
楊亞見到周南風，差不多和湯野一樣的激動。臉上布滿了興奮的紅暈，他笑著說：“你好，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楊毅富的兒子，我叫楊亞。幾年前在北城的時候，我曾經見過你和你爸爸……是我爸爸帶著我參加的一個聚會，當時你和你爸爸一起去的。我記得那時候你應該才上高中？要不然就是大一，你還問了我留學的一些事兒，你說你想來英國留學……你還記得了嗎？”
為了讓周南風想起自己，楊亞長篇大論說了好多。周南風靜靜的聽著，他唇角啜著略微嘲諷的笑。我能看的懂周南風的心思，他之所以沒有打斷楊亞的話，隻是因為他想看著楊亞出醜……楊亞也確實夠出醜的。
周南風不打斷他，楊亞也沒有聽。他越說越亢奮，也沒顧及場合，他直接和周南風攀談起生意來了：“嗬嗬，能在這裏遇到你，真的是太巧了。我女朋友和湯野是鄰居，咱們兩個還認識，還能有比這更巧的事兒了嗎？我真是太意外了……對了，你最近還有沒有做收藏品生意？”
“嗯？”
周南風故意引誘著楊亞往下說，他都不用費太多唇舌，隻是簡單一個字兒，楊亞就滔滔不絕起來：“我現在在做收藏品生意呢！手裏有幾件還挺不錯的，法國幾個新興的畫家，我想你可能還沒聽過。不過說真的，你要是看了，肯定會非常喜歡的。你是學畫畫的，那些你都懂。真的是，漂亮極了。”
楊亞應該是見了周南風以後很驚訝，而我見到這樣的楊亞也很驚訝。我從來沒見過楊亞這個樣子，他對周南風討好恭維的笑臉，實在是讓我太陌生太意外。
不可否認的，也很丟臉。
楊亞的職業，說好聽點是收藏品經紀人，說不好聽點那就是二道販子。最起碼我在國內接觸過幾個搞收藏品生意的，人品都不怎麽樣，直白點講，就是騙冤大頭。找幾個畫的還算像樣的美院大學生，收幾幅還算拿得出手的畫。包裝包裝糊弄糊弄，價格就能翻幾百倍甚至是上千倍。
我都懂的道理，周南風肯定都懂。北城別墅裏的真品多的數不清，周南風都不當好東西放在角落裏落灰，楊亞說的那些真贗品，他自然不會感興趣。現在的周南風耐著性子聽楊亞說，他的眼神讓我臊的抬不起頭。我偷偷的拉拉楊亞的袖子讓他別往下說了，可是楊亞卻完全沒注意到。
把周南風的沉默當成了接受，楊亞躍躍欲試著想把關係更拉進一步。從口袋裏掏出名片，他恭敬的遞給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周南風，彎腰的角度在我看來都是卑微了：“正好我們都在馬賽，我們約個地方好好聊聊？我給你看看作品……這是我的名片，還請您惠存一下。”
看著楊亞手裏端著的名片，周南風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他和身邊站著的湯野臉上掛滿了嘲笑和羞辱，我臉紅的發燙。周南風抬頭看看我，他的表情很是意味深長。感覺玩的夠了，他淡淡的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楊亞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秒，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自然：“嗬嗬，周總真能開玩笑啊！你怎麽可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麽呢？哈哈，周總真是幽默啊！”
為了套關係，楊亞沒有叫周南風顧西洲，而是叫了他周南風。八成是想勾起周南風在北城的記憶，所以他說了不少以前的事兒。但是沒想到楊亞弄巧成拙了，周南風根本不買他的賬。
“我沒什麽幽默感，我也不是在開玩笑。”周南風像是在品嚐著自己的勝利品，他說話慢吞吞，一點點的在享受這快感，“我不認識你是誰，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碰巧知道你說的周南風，他爸爸是個罪犯，他也是個罪犯……你的意思是想說，我也是罪犯，是這個意思嗎？”
雖然我心裏滿滿的都是疑問，但是我卻無法進行詢問了。卡米爾的車已經開走，回應我的隻有她汽車尾部閃爍的燈光。見著她的汽車越走越遠，我感到胸口的槍傷又疼了。
就算救我的人真的是周南風又能怎麽樣呢？
我和周南風兩個人中間，始終都隔著無法跨越的鴻溝。以前是老周，現在更是多了一筆筆無法數清楚的爛賬。即便周南風真的來救我，也改變不了什麽。
改變不了什麽吧？
在樓下超市買了盒煙，我蹲在地上抽了好幾根。夜色深沉後風向就變了，我沒有穿外套，冷的有點哆嗦。當我的手已經冷的夾不住煙卷後，我起身準備回去。掃了掃身上的煙灰，我這才注意到已經抽光大半盒了。
我剛才走的太匆忙，不但沒有穿外套，還沒有鎖房門。我走回家，漫無滿地都是花籃和果籃。坐在花籃中間吃著大芒果的湯野，似乎已經恭候多時了。見我回來她抽了張紙巾擦擦手，大剌剌的說：“去送人怎麽送了這麽久？害的我好等，等的肚子都餓了……顧西洲的老婆來找你，沒為難你吧？”
“你不都是聽見了？”我對湯野的不請自來很不高興，沒好氣兒的說，“明知故問，有意思嗎？”
湯野咧嘴笑笑，她跟著站起了身。很大力的把手裏的芒果片丟在地上，湯野冷笑著看我：“都到了現在了，你還裝什麽啊？”
“是啊！”我也冷笑一聲看她，“都到了現在了，你也沒必要裝了吧！”
湯野輕哼一聲，她抬腳將一旁的果籃踢倒了。沒了往日的說說笑笑，她看我時表情有點猙獰：“是啊，是沒必要了。我原本以為你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比較可憐。知道你被綁架了，我還特別的關心關心你。可是現在我算看明白了，你哪兒是什麽傻姑娘啊！你是拿我當傻子啊！一邊裝清純談著男朋友，一邊又勾引有婦之夫……為什麽不告訴我？怕我搶你的男人嗎？”
我從沒有拿湯野當朋友看，很多時候她對我表示親近，也是有求於我不希望我和房東太太舉報她。先別說我沒有和周南風這個有婦之夫沒有什麽，就算我們兩個有點什麽，我想也輪不到和她這個鄰居說。
前幾天湯野陪我到機場送杜家明，我忘了等她一起回來，這讓我還挺抱歉的。不過這種抱歉的情緒都被湯野連著芒果片一起摔在了地上，既然要撕破臉，索性就大家一起撕好了。不然隻有湯野一個人發飆，看起來是不是有點掃興？
不想跟湯野一樣表情難看，我很得體了笑了笑。我這個人從來說話就難聽，隻不過來到法國後收斂了。現在湯野蠻不講理，那我也沒必要偽裝。我笑著看她，說：“不，我從來都不怕你搶我的男人……因為我知道，你沒那個本事。你自己也清楚的，你長的沒我漂亮，身材也沒我好。顧西洲是什麽樣的人物啊！他什麽女人沒見過啊？他看上的女人，怎麽也不能像你這種長相。他喜歡的，是我這種的。”
在一起住過有一段時間了，湯野還是第一次聽我這樣講話。應該是不習慣我性格的轉變，她的臉白了紅紅了白。怒氣衝衝的看著我，湯野說：“韓欣，你在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搶不走我的男人。”我笑了笑，“你沒那個本事，你比不上我。不管你要我說多少遍，我都是這句話……你還想聽嗎？要不要我再說點別的新鮮的？”
我越是鎮定從容，湯野越是有氣。不用我再換別的說辭了，她已經氣的快發瘋了。
“臭婊.子！”湯野氣的對著我跑過來，“你得意什麽？你神氣什麽？你看我不撕爛你的臉！我讓你再得意洋洋！”
說完，湯野就衝著我猛衝了過來。
雖然我身上有傷，可是再怎麽說，我也是在監獄裏呆了三年的人。打架的本事我沒有，自保還是沒問題的。湯野張牙舞爪的動作挺唬人，但是卻漏洞百出。我看準了時機，在她衝過來時及時躲開了……湯野正好踩在了她剛扔的芒果皮上，她滑著摔倒在了花籃裏。
我和湯野吵架的動靜不小，樓下住的房東太太估計早就不耐煩了。這次湯野摔倒弄出來的動靜更大，房東太太直接忍無可忍了。沒多一會兒，腦袋上卷滿了發棒的房東太太衝了上來。她揮舞著手裏的遙控器，大聲的用法語嚷嚷著：“你們到底是想幹什麽？你們這些中國人，到底拿我的房子當什麽了！要吵架到街上吵去！我這裏不是大街，也不是妓院！我真是受夠你們了！受夠你們了！要是再有一丁點動靜，你們兩個都給我滾！”
房東太太站在樓道裏，她罵了能有五分鍾。我和湯野誰都不想失去這麽便宜的房子住，所以我們兩個都理智的沒說話。
等到房東太太走了，湯野也要走了。她從一地的碎花中爬起來，惡狠狠的看著我。什麽話都沒再說，她直接離開了。重重的把房門關上，她在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看著湯野緊閉的房門，我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是不是我的長相給了湯野什麽誤解，讓她覺得我軟弱好欺特別的好說話？
要是那樣的話，她真是看錯了我。
自那天起，湯野是正式和我交惡了。我們兩個住在一個樓裏，又在一個餐廳上班，就算生活交集很多，也沒再說過一句話。像是和我鬥氣兒一樣，湯野每天晚上帶男人回來後的叫.床聲更大了。一聲高過一聲，如同和我示威一般。
而我呢？我也是不甘示弱的，白天等湯野下了夜班在家補覺時，我就會用廁所那個破舊的洗衣服沒完沒了的洗著破抹布。洗衣機咣當咣當轉起來響的要命，我知道她是別想睡了。
周南風隻是露麵了這一次，就是這一次，已經讓我和湯野鬧的不可開交。偏偏我們兩都是不服輸的人，不鬥出個結果是不會罷休的。這樣一直持續了一個月，我們兩個還沒受不住，房東太太先忍不了了。
在決定和湯野撕破臉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房東太太的重要性。卡米爾送來的花籃和果籃，我差不多給她送去了一半。卡米爾買的都不是便宜貨，房東太太又是一個喜歡貪小便宜的。所以在我和湯野的這場戰爭中，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我。
“我就知道，你和她不一樣。”房東太太一邊嚼著我送她的蘋果，一邊滿臉嫌棄的說，“她這樣的女人，我真是見多了。貪慕虛榮，就知道靠男人……你就不一樣了，你是大學生，又有文化，你肯定做不出來她做的那些事兒。”
不管房東太太說什麽，我都禮貌的微笑。我知道她這個年紀的女人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所以我就裝成是什麽樣子的女孩子。
我的討好和殷勤起到了作用，房東太太和我說完話的第二天一早，我就很滿意的聽到從湯野的房間裏傳來了爭吵。湯野尖著嗓子叫喊，她用法語叫罵道：“我不搬走！我不會搬走的！房租我都付完了，你有什麽理由讓我走？”
“這是我的房子，理由足夠嗎？”房東太太也不甘示弱的回敬道，“我讓你走，你就給我走！這是你的房租！我還給你！拿著你的臭錢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不想！”
房東太太潑辣，湯野同樣不遜色。房東太太吵的大聲，她就吵的更大聲：“你讓我再這兒住，我還不住了呢！不過我也告訴你，我就算不住，也要從下個月開始！這個月我會住完的！我要住完！”
外間一陣推搡，我聽到房東太太罵罵咧咧的走了。房東太太剛走沒一會兒，湯野就跑到我這兒來砸門了。
“韓欣！”湯野的聲音在樓裏回響，“韓欣，你給我滾出來！”
我慢慢悠悠的放下水裏的咖啡，慢慢悠悠的走過去開門。房門剛一打開，我就見到了湯野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用手指著我的鼻子，她沉聲說：“你狠，你夠狠，你想讓我沒有地方住……我告訴你，沒那麽容易！”
確實不是我讓房東太太趕湯野走的，不過我也不否認她被趕走我很高興。我打開湯野指著我的手指，冷淡的說：“你搞錯對象了，剛才房東太太不是說了？這房子是她的，不是我的，和我沒什麽關係。”
“嗬嗬。”湯野冷笑，“反正你記住了韓欣，咱們兩個這事兒沒完。”
湯野一甩頭發轉身回去了。
雖然房東太太上門去趕了，可湯野手裏有住房合同，房東太太想毀約也沒那麽容易。湯野要住到下個月，也就是我們兩個的爭鬥會繼續到下個月……湯野說的沒錯，這事兒確實是沒完。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湯野應該是在忙著找房子。我從她堆在房門口的報紙上看到，她標記了好多租房的信息。但是那些房子應該都沒有讓她滿意的，最後上麵全都被心煩意亂的打了個大大的叉。
湯野被房東太太趕的第三天，我終於接到了來自湯野的報複。我去餐廳上班時，經理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我聽同事舉報，說你偷餐廳的食物。”經理說話時一直盯著手裏的賭馬報紙看，他漫不經心的說，“根據餐廳的規定，我要開除你了，你以後不用來上班了。”
我在家養了一個月的病，積蓄基本全都花光了。還要交語言學校的錢，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可是我看經理的態度，事情應該是沒什麽商量的餘地了……就讓我死也死個明白吧，我直接問他：“是湯野和你說的吧？是她要你開除我的，是不是？”
“不是她。”很明顯經理撒謊了，他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停，“她隻是個小員工，我才是經理，我為什麽要聽她的？”
我笑：“可是你和她睡過了，不是嗎？我就住在隔壁，我全都聽到了的。”
“反正你就是被開除了！”被我當麵戳穿，惱羞成怒的趕我離開，“收拾好你的東西！你立刻給我走！”
我出了經理的辦公室，湯野正靠在門外的牆壁上摳指甲。聽到我出來，她頭也不抬的說：“什麽叫善惡終有報，現在你明白了吧？其實我覺得你應該感謝我的，畢竟你這份工作是我介紹你來的。”
“也算是有始有終了，不是嗎？”湯野笑眯眯的抬頭看我。
“是啊！”我心裏也有氣，可我還是想氣氣她。開心的笑了笑，我說，“其實我還要感謝你呢！我本來就想辭職的，一直沒好意思說。現在不用來上班了，我高興還來不及……我啊，我要回去當少奶奶了。畢竟周南風那麽有錢，我可以讓他養我啊！”
湯野信以為真，她氣的捶牆。惡意深沉的瞪了我一眼，湯野轉身去後廚了。
就這樣，我和湯野鬥了一個多月，勉強有結果了。她沒了住處，我沒了工作，我們兩個算是兩敗俱傷。
這件事兒牽扯到周南風，所以我沒告訴杜家明，同樣的也沒告訴楊亞。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楊亞竟然知道我沒了工作。晚上打電話給我時，他直接問了我……我感到奇怪：“你怎麽會知道？湯野告訴你的嗎？”
“當然不是她。”楊亞說，“你告訴我你們兩個吵架後，我就把她的聯係方式全都刪掉了。今天我打電話到你們餐廳去，是你們經理告訴我的。”
我沒吭聲，楊亞關切的問我：“親愛的，你要是不上班的話，你手裏的錢還夠用嗎？我這裏還有點存款，要不你……”
“不用。”我想都沒想，直接就拒絕了，“我手裏的錢還是夠用的，暫時不用為我擔心。你啊，你好好照顧自己吧！不要工作太忙，就什麽事兒都忘了。”
我話說的底氣十足，口袋裏就沒那麽硬氣了。我告訴楊亞我口袋裏的錢夠用，但實際上我連一百歐元都不到了。
對於沒錢的日子，我從來都不陌生。這是從小練就的一種生存技能，我差不都都知道自己挨餓的極限。每天差不多隻喝一袋牛奶，吃幾塊餅幹……一周後我和杜家明視頻，他都被我嚇到了。
“韓欣，你怎麽瘦這麽多？是不是身體不太好？”在視頻裏杜家明不停摸著自己的臉頰，“你看你臉蛋瘦的，都快凹進去了。”
“我喜歡骨幹美不行啊！”我嘴硬道，“我想瘦點。”
“有什麽難處你和我說啊！”杜家明比較了解我，“韓欣，和我千萬別客氣，別讓自己吃苦。”
“知道啦！”我說。
在我把自己餓死前，楊亞來看我了。這次他不僅來，更是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的東西。我打開門看到他的一瞬間，還以為自己餓出幻覺了：“你幹什麽？出差啊？”
“當然不是。”楊亞笑的很是燦爛，他對我說，“我決定了，我要搬過來和你住在一起。”
“啊？”我肯定是餓的腦筋不清楚了，要不就是他腦筋不清楚了，“你開什麽玩笑啊？你要是和我在一起，那你巴黎的工作怎麽辦？你不是在巴黎做的好好的嗎？你……你什麽都不要了？就這麽跑過來？”
我表現的不太熱情，楊亞有點不高興：“我最近又是忙著搬家，又是忙著弄工作，剛一弄好就坐飛機來看你，想給你一個驚喜……我們進去說好不好？我好累的。”
“可是……”
我看著楊亞的行李箱，我對此非常的猶豫。我沒做好要和他長久同居的準備，老實說，我很是抗拒。
“我想好了，韓欣，我全都想好了。”可能看出了我的顧慮，楊亞抓住了我的手，他說的情真意切，“你上次遇到那麽危險的事情，我每次想起來都後怕……我要跟在你身邊，我要一直陪著你。這樣我才能保護你啊！對不對？我們兩個住在一起吧，好嗎？”
我沒有立馬答應他，我想起了周南風。雖然周南風隻出現過一次，可我很擔心他會再來……明明我和周南風沒什麽關係了，我卻像是怕被老公撞見奸情的妻子一樣不安。
那樣的場麵，我光是想想就覺得很是可怕。
“你來我當然高興啊！”我一邊厭惡著自己的口是心非，一邊自然的往下說，“隻不過你之前的工作做的那麽好，我覺得你放棄實在是太可惜了。你在考慮考慮啊！我上次的事情是個意外，或許……”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湯野家的房門就打開了。
湯野穿著性.感的內衣丁字褲，腿上還穿了一雙高筒襪。外麵套了一件男士的襯衫，她靠在門口抽煙看我和楊亞。
“你有什麽事兒嗎？”楊亞隻是匆匆掃了一眼就把眼轉開，“要是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們就進去了。”
楊亞猛吸了一口，她對準楊亞的臉吐了口煙圈：“哎呦，來的不是大情種嗎？不遠千裏來看女朋友？也是，看的牢點好呢！免得什麽時候帶綠帽子了都不知道，不是嗎？”
“進來吧！”我一句話都不想和湯野說，我也不想當著楊亞的麵和湯野吵架，“我們進來再說。”
“好好好。”楊亞高興的眉開眼笑，他彎腰去搬行李。
在楊亞忙著搬行李的時候，湯野的房間裏傳出來點動靜。我從她這身打扮大概就能猜出來，她房間裏應該是有男人……果然，沒過了一會兒房間裏就有男人的聲音傳出來：“在外麵幹什麽？還不進來？”
我認出了那聲音，當時臉色就有點變的難看。湯野看著我的臉，她很是得意的笑了。把手裏的煙頭掐滅，她很是做作的說：“不好意思啊！我要回去陪我的男朋友了……還沒給你們介紹呢吧？我最近新交了一個男朋友。”
一陣緩慢的拖鞋踩地的腳步聲，在我和楊亞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周南風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走廊裏的燈光似乎點亮，裸著上身走來的周南風有點刺眼。他嘴裏叼著根香煙，眼睛睥睨的微眯著。長發披散著，看起來多了點慵懶和隨意。赤裸著的上身，露出了身上顏色深淺不一的傷疤。左麵的小臂上包紮著傷口，那裏應該就是為了救我時挨的槍子兒。
為了救我……
如此直麵的麵對周南風，我心裏上受到了很強烈的衝擊。和上次在暗中的匆匆一瞥不同，我們兩個全都站在了燈光下，臉上任何的細微表情全都逃不掉。我想藏起來，我很是無所適從。可我就站在周南風的對麵，他似乎不想逃。
和上次在暗中的見麵也很不一樣，現在周南風身上的氣場和上次明顯不同。不再是忽明忽暗的隱而不發，不再是摸不準拿不定的神神秘秘。這次的周南風，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強烈的攻擊性。他的眼神灼灼，快要把我看穿了一樣。
“周南風？！”
聽到周南風的名字忽然出現，我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叫出了聲。隔了幾秒鍾我才注意到，說話的是楊亞。
楊亞見到周南風，差不多和湯野一樣的激動。臉上布滿了興奮的紅暈，他笑著說：“你好，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楊毅富的兒子，我叫楊亞。幾年前在北城的時候，我曾經見過你和你爸爸……是我爸爸帶著我參加的一個聚會，當時你和你爸爸一起去的。我記得那時候你應該才上高中？要不然就是大一，你還問了我留學的一些事兒，你說你想來英國留學……你還記得了嗎？”
為了讓周南風想起自己，楊亞長篇大論說了好多。周南風靜靜的聽著，他唇角啜著略微嘲諷的笑。我能看的懂周南風的心思，他之所以沒有打斷楊亞的話，隻是因為他想看著楊亞出醜……楊亞也確實夠出醜的。
周南風不打斷他，楊亞也沒有聽。他越說越亢奮，也沒顧及場合，他直接和周南風攀談起生意來了：“嗬嗬，能在這裏遇到你，真的是太巧了。我女朋友和湯野是鄰居，咱們兩個還認識，還能有比這更巧的事兒了嗎？我真是太意外了……對了，你最近還有沒有做收藏品生意？”
“嗯？”
周南風故意引誘著楊亞往下說，他都不用費太多唇舌，隻是簡單一個字兒，楊亞就滔滔不絕起來：“我現在在做收藏品生意呢！手裏有幾件還挺不錯的，法國幾個新興的畫家，我想你可能還沒聽過。不過說真的，你要是看了，肯定會非常喜歡的。你是學畫畫的，那些你都懂。真的是，漂亮極了。”
楊亞應該是見了周南風以後很驚訝，而我見到這樣的楊亞也很驚訝。我從來沒見過楊亞這個樣子，他對周南風討好恭維的笑臉，實在是讓我太陌生太意外。
不可否認的，也很丟臉。
楊亞的職業，說好聽點是收藏品經紀人，說不好聽點那就是二道販子。最起碼我在國內接觸過幾個搞收藏品生意的，人品都不怎麽樣，直白點講，就是騙冤大頭。找幾個畫的還算像樣的美院大學生，收幾幅還算拿得出手的畫。包裝包裝糊弄糊弄，價格就能翻幾百倍甚至是上千倍。
我都懂的道理，周南風肯定都懂。北城別墅裏的真品多的數不清，周南風都不當好東西放在角落裏落灰，楊亞說的那些真贗品，他自然不會感興趣。現在的周南風耐著性子聽楊亞說，他的眼神讓我臊的抬不起頭。我偷偷的拉拉楊亞的袖子讓他別往下說了，可是楊亞卻完全沒注意到。
把周南風的沉默當成了接受，楊亞躍躍欲試著想把關係更拉進一步。從口袋裏掏出名片，他恭敬的遞給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周南風，彎腰的角度在我看來都是卑微了：“正好我們都在馬賽，我們約個地方好好聊聊？我給你看看作品……這是我的名片，還請您惠存一下。”
看著楊亞手裏端著的名片，周南風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他和身邊站著的湯野臉上掛滿了嘲笑和羞辱，我臉紅的發燙。周南風抬頭看看我，他的表情很是意味深長。感覺玩的夠了，他淡淡的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楊亞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秒，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自然：“嗬嗬，周總真能開玩笑啊！你怎麽可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麽呢？哈哈，周總真是幽默啊！”
為了套關係，楊亞沒有叫周南風顧西洲，而是叫了他周南風。八成是想勾起周南風在北城的記憶，所以他說了不少以前的事兒。但是沒想到楊亞弄巧成拙了，周南風根本不買他的賬。
“我沒什麽幽默感，我也不是在開玩笑。”周南風像是在品嚐著自己的勝利品，他說話慢吞吞，一點點的在享受這快感，“我不認識你是誰，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碰巧知道你說的周南風，他爸爸是個罪犯，他也是個罪犯……你的意思是想說，我也是罪犯，是這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