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夜廷說著,心裏卻被紮成了刺蝟。


    他最喜歡的她的眼睛,如今那雙水眸卻已經蒙上了一層看不清方向的白霧,再也倒映不出來他的身影了……


    因為她的心裏已經沒有他了。


    一想到此,他的心髒仿佛被誰狠狠揉.捏,千刀萬剮也不足以形容那種痛……


    這三個字猛然一說出口,夏闌珊就在他懷裏劇烈掙紮著,但是被他死死禁錮住。


    “放開我……”夏闌珊低聲啜泣,臉色蒼白。


    “就一會兒,別動,求你了……”慕夜廷幾乎是哀求道,這個一向強大的男人,此時脆弱得如同一個小孩子,他渾身顫抖,但是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又或者像抓住不肯舍棄的糖果一樣,緊緊將夏闌珊抓在懷裏。


    他能夠感受得到懷裏的夏闌珊的掙紮、抗拒,他全都能夠感受得到。


    並且每一次夏闌珊的無聲拒絕,都如同一把刀子劃在他心上,鮮血淋漓。


    可他隻能踩著刀子往前走。


    旁邊人來人往,都詫異地看著他們兩個人,甚至開始有人朝著慕夜廷拍照——因為他這張臉,實在太過於有標誌性,幾乎每本知名的財經或者時尚雜誌上都見過他。


    可是慕夜廷把他們全部都當做了空氣。


    他微微睜開眼,垂眸看著懷裏的女孩,此時他的眼裏隻有她。


    夏闌珊在他懷裏痛苦地想要捂住耳朵,但是雙手被他拉開,被逼迫著聽下去。


    慕夜廷喃喃道:“聽我說完好不好……就這一次……我怕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他知道自己此時有多卑微,可是他沒有辦法。


    愛上夏闌珊之後,他便變得卑微起來了。


    “你上次燒掉的那些照片和信件,都是我這幾年來和監獄裏人的聯係,我想要知道你的每一個情況,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你不要……”


    慕夜廷喉嚨裏有什麽東西在翻湧,他幾乎想要把當年的真相脫口而出,可這樣夏闌珊就會原諒他嗎?


    他隻不過是利用裴星瑤,想要在裴家找到可以為母親複仇的證據而已,他把這件事情告訴夏闌珊,夏闌珊就會原諒他麽?


    不,無論怎麽解釋,最終的結果,都隻是,他為了他母親放棄了夏闌珊而已。


    夏闌珊隻是一個犧牲品……


    慕夜廷心痛得無法呼吸,他心慌意亂,也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些什麽,隻知道死死抱著夏闌珊,不讓她離開。


    “你不要離開我……”他到底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了口,不顧一切地。


    突然,夏闌珊在他懷中臉色越發蒼白起來,呼吸也突然變得急促。


    她幾乎要跌到地上去,幾根手指頭緊緊扣住慕夜廷的衣服,渾身虛軟、滿頭大汗。


    慕夜廷終於意識到她的不對勁,心頭頓時慌亂起來,扶著她,急忙問:“夏闌珊,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夏闌珊雙唇直哆嗦,軟綿綿地跌坐在地上,又被單膝跪在地上的慕夜廷摟入懷中,他驚慌失措地道:“你堅持一會兒,我帶你去醫院。”


    他撈起夏闌珊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正要攔車去醫院,一轉身,對麵就走來十幾個人。


    為首的正是那個身上滿是刺青的女老大。


    她口裏嚼著口香糖,手上把玩著匕首,視線朝他懷中的夏闌珊瞥來。


    “讓開。”慕夜廷皺眉,冷著臉看著眼前這些人。


    他抱著夏闌珊的雙手又緊了緊,心下明白了——來者不善。


    夏闌珊在他懷裏臉色更加慘白,怔怔地看著女流氓,似乎想要移開視線,但恐懼和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令她眼睛一眨不眨,烏黑的眼眸一直盯著那個女流氓。


    就像是想要直麵什麽黑暗的過去。


    女流氓笑嘻嘻地看了眼慕夜廷,又看了眼夏闌珊,吹了聲口哨道:“夏闌珊,這是你男人啊,長得還挺俊俏,沒想到你這種從監獄裏出來的女人,居然也會有人要。”


    從監獄裏出來的女人——


    這句話一說出口,慕夜廷周身氣場似乎冰凍三尺。


    慕夜廷氣勢沉沉地看了眼前這些人一眼,臉上已經全是寒霜,然後他將懷中的夏闌珊輕輕放在地上,柔聲問:“你能自己站立嗎?”


    聲音那樣輕柔,就好像麵如寒霜的不是他一樣。


    夏闌珊瑟縮著,全身發抖,似乎陷入了什麽噩夢、恐怖難堪的回憶中一般,手指居然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衣服。


    緊緊地,泛著青白色。


    見她這副模樣,慕夜廷心中一軟,眸中卻仿佛有什麽死灰複燃。


    他讓夏闌珊站在他身後,抬眸朝對麵十來個人看過去的時候,神色已經一變,冷冽凜然。


    女流氓還在笑嘻嘻地說:“哎呀,我真害怕,小白臉也會打架麽——”


    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慕夜廷的拳頭揍飛了出去。


    女流氓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來,壓根沒想到慕夜廷身手如此幹淨利落,就好像曾經受過專業訓練一樣。


    慕夜廷並不擅長打女人,視線冷冷盯向對麵剩下的人,鬆了鬆領帶,緩緩地問:“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每一個字,都力若千鈞,殺氣騰騰。


    對麵的十幾個人倏然之間竟然被他周身的氣勢震到,一時不敢上前,他們的女老大從地上爬起來,怒道:“還愣著幹什麽,上啊!”


    十幾個小弟一齊撲了過來。


    夏闌珊呆滯地站著,看見慕夜廷揍翻了幾個人,臉上卻又不慎被拳頭傷到了,掛了青色的淤痕。


    因為剛才灑水車的緣故,他身上全濕了,此時睫毛上還掛著水珠,隨著他幹淨利落的動作,齊齊甩了出去。


    一招一式,都帥得要炸裂了。


    她攥緊手指,仿佛後知後覺地聽到了慕夜廷剛才的那些告白。


    她的確在他眼中看到了星光沒錯……可……那些過去能忘記麽。


    那些過去,她沒有辦法忘卻……沒有辦法,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夏闌珊臉色白了白,下意識地退後幾步。


    此時,那個女老大發現在一旁失魂落魄的夏闌珊,從地上爬了起來,怒氣衝衝地走過來,手中匕首揮出,就要往她臉上劃去。


    夏闌珊頓時一驚,朝後仰去,倒退幾步,差點沒摔到地上,可那個女老大步步緊逼——


    她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依然是這個懷抱,次次在她需要的時候,會守候在她身後的懷抱。


    那把匕首劃傷了慕夜廷的手臂,可他仿佛沒感覺到似的,隻是靜靜地看著夏闌珊,仿佛眼裏不再有其他人,等她站穩後,他才放開手,冷冷地回眸,朝那個流氓看去。


    女老大瞬間被他眼中的冷意嚇了一跳,那種仿佛遇佛殺佛遇神殺神的森寒——


    到了這個時候,她也想起了眼前這個人究竟是誰了,難怪剛才看起來就有幾分麵熟。


    竟然是……


    心中疑惑地閃過那三個字——慕夜廷。


    a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慕夜廷!


    女老大瞬間臉色猛變,頓時轉頭就跑。


    老大跑了,剩下的人群龍無首,一夥人忙不迭跑了路。


    夏闌珊身體僵硬,微微顫抖著,視線落到慕夜廷的小臂上,那裏被劃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還在流血。


    血滴順著觸目驚心的傷口一滴一滴掉下來,砸在地上。


    慕夜廷見她這副模樣,放柔了聲音,問:“是不是受到了驚嚇?”


    他居然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上的傷嗎?


    此時受到驚嚇,夏闌珊反而稍微平靜下來,她神色複雜地看了慕夜廷一眼,然後緩緩地,將自己的襯衣角撕下來,給他包紮上。


    纏了兩圈,係了一個專業的結。


    兩個人靠得非常近,夏闌珊感覺到落在自己頭頂的視線,可她隻是睫毛輕輕顫了顫,並沒有移開自己的頭。


    而慕夜廷的鼻息落在她的頭頂上,幾乎要將那一小片頭皮灼燒成灰燼。


    慕夜廷垂眸看著她,心髒瘋狂跳動,血液衝上了大腦,心中的狂喜幾乎要溢出來——


    她在乎他的傷口,她還在乎他!


    她此時在為他包紮。


    如果能換來夏闌珊的一點點在意,受傷也好,苦肉計也罷,慕夜廷都心甘情願。


    他情不自禁放柔了聲音,臉上還帶著淺淺笑意,問:“現在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到他們的四合院,一切都重新開始。


    回家?


    正在包紮的一雙手頓了頓,夏闌珊沒有抬頭,嘴唇抖了抖,她還能回家嗎?她現在哪裏有家呢?


    她抬眸看了慕夜廷一眼。


    這一眼,複雜難辨,宛若琉璃的眼眸中,是難解的漩渦與漆黑。


    慕夜廷的笑意頓時僵在了臉上,這種感覺他很熟悉,那是一種無法握住什麽的感覺,是什麽即將從指縫中溜走的感覺。


    “你不願意的話,我們也可以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你看看你腳上的傷口,需要消一下炎,然後包紮起來,好不好?”慕夜廷笑得十分勉強,語氣卻十分輕柔。


    可夏闌珊抿了抿唇,放開了他的手臂,竟然就那樣轉身就走——


    她轉身的動作很決絕,就像是想要拋棄掉一切似的,而慕夜廷被包括在這一切裏。


    她想要拋棄過去,而慕夜廷就是她的過去。


    慕夜廷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的背影,他明明已經將心裏的話全都說了出來,為什麽她還能夠這樣拋下他,難道……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了嗎?


    慕夜廷頓時如墜冰窖,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抓住夏闌珊,他決不能放她走。


    可是,抓到的隻有一小片衣領,衣領被他的大力氣一拉,“撕拉”一聲,破了一小塊布——


    夏闌珊白皙的後背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暴露在了空氣中。


    上麵,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針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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