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能?我有出去的自由!”夏闌珊眼圈紅了,聲音幹澀得像被人在喉嚨裏撒了一把粗糲的沙子。


    “夏小姐,請別讓我們為難,我們也隻是聽吩咐行事。”保鏢為難地看著她。


    他們對她的稱呼,已經從慕太太,變成了夏小姐。


    夏闌珊伸出的手,陡然地頓在了半空中。


    然後,無力地垂回了身側。


    這幾天慕先生每天都回來,但是別墅裏還是沉默得像空氣凝固了一樣,他們站在別墅外麵,都覺得渾身發冷。


    外麵慕先生和裴家裴小姐即將舉行婚禮的新聞已經滿城皆知了,真不知道,夏小姐知道這一切,還怎麽熬過去。


    夏闌珊受不了這幾個保鏢若有若無的同情的目光,腳步虛浮地回到了客廳,還沒來得及走到沙發那邊,膝蓋忽地一軟,頓坐在了地上。


    大理石地板的冷意透過布料和肌.膚,如同毒蛇一樣直鑽入心髒,令她捂住心口,不可抑製地將頭埋進了手臂裏。


    慕夜廷一回別墅,就看見夏闌珊跪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失魂落魄地盯著地麵,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心髒皺縮了一下,快速上前一步,扶起了她。他動作笨拙,小心翼翼地捏住她的手臂,像是嗬護著什麽稀世珍寶一樣。


    但是被夏闌珊甩開了。


    她不想讓他碰他!


    慕夜廷再一次意識到這一點,站立在原地,渾身像被冰凍了一般,無法移動,也無法開口說出哪怕隻言片語。


    咬了咬牙,他衝著旁邊打掃的仆人吼起來:“你們都死了嗎?是不是想被辭退?”


    仆人們瑟縮了一下。


    慕夜廷狠角色的名聲固然在外流傳已久,但自從他們進這別墅裏以來,倒還沒見過慕先生發脾氣的模樣,見的更多的是他在夏小姐麵前溫柔的模樣,導致他們都忘了這個人多麽可怕了。


    管家連話也不敢說,現在前去扶起夏闌珊已經遲了。


    但是,明明之前是慕夜廷警告他們要將夏闌珊服侍周到,但不要觸碰她的身體的。


    “不要怪他們……”夏闌珊終於開口了,眼睛茫然虛浮地注視著空中的空氣,就是不看慕夜廷,哪怕一眼。


    她的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了,整個人浮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仿佛風一吹就會消散。


    “你多久沒喝過水了?”慕夜廷忽然雙手抓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向自己,幾乎是請求:“闌珊,你看著我……”


    夏闌珊的眼神輕飄飄地從他臉上劃過,似乎沒有什麽重量感。


    這讓慕夜廷心裏十分惶恐,那種放在指尖握不住的感覺再次侵襲了他的內心。


    就像那晚的噩夢一樣可怕……


    他不由得緊緊抱住了夏闌珊,幾乎想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中。


    “不要碰我。”夏闌珊再一次掙脫了他,她沒有什麽力氣,卻一掙紮就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因為慕夜廷不想讓她疼。


    他站在她身後,雙手握成拳頭,整個人如同站在灰敗的陰影裏一樣,再也沒了平日的神采奕奕。


    夏闌珊拖著步子,一步一步地往房間裏走去,她沒有什麽力氣,走一步都很艱難。而且頭重腳輕,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裏。


    慕夜廷站在背後看著她,臉色越來越陰沉、可怕。


    他把所有的下人叫到院中。


    除了他,沒有人敢吭一聲,因為氛圍實在是太可怕了,慕先生渾身上下好像壓抑著一團悲傷的怒火,不知道這團怒火什麽時候會控製不住地爆發。


    但慕夜廷隻是拚命壓抑著自己所有的情感,冷聲問:“你們到底有沒有照顧好她?她上一次喝水是什麽時候?”


    沒有人敢說話,管家硬著頭皮站出來道:“先生,您今天早上離開別墅,直到現在回來,中間的十二個小時夏小姐都沒有出過房間,送進去的水和食物,她也都沒有動過。”


    慕夜廷額頭上的青筋都要暴出來了。他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怒火,眼神卻有些哀傷地看了一眼二樓。


    他不敢想象夏闌珊現在心裏究竟有多難過。


    但是他安慰不到她,沒辦法讓她開心。


    她甚至已經把心門關閉了,不讓他走進去。


    “那……她今天按時吃飯了嗎?”慕夜廷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出這句話。


    管家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生怕慕先生一個暴走,就把自己掀翻在地。


    “什麽意思,沒吃?還是吃得很少?”關於她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不能在房間裏裝監控,他幾乎想要將自己滲入她的每一分每一秒裏。


    管家顫抖著說:“早飯送進去了,沒動,中飯也送進去了,沒動,晚飯……現在還沒到晚飯的時間,廚師正在做。”


    慕夜廷幾乎將自己的掌骨捏碎。


    難怪她看起來憔悴成那樣,整整三頓飯沒有吃,這樣下去怎麽辦,別說她肚子裏還在成長的孩子受不了了,就連她自己都可能會暈倒。


    以前慕夜廷不信自己有朝一日會被感情牽絆成這樣,但到了今天,他終於不得不相信了。


    夏闌珊笑起來,他就會開心,夏闌珊難過,他的心髒就會扯著疼,而他沒想過,有一天他和她走到這種地步時,自己居然可以難受成這樣……


    他在她麵前,就好像手無縛雞之力一樣。


    該拿她怎麽辦?


    慕夜廷不知道。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近臥室,沒有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房間裏的燈一盞都沒有開,夏闌珊直直地坐在窗子前麵,頭靠在窗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沒有睡著……因為慕夜廷能看見她的肩膀在微微顫動,似乎在哭。


    “和我下去吃飯。”慕夜廷突然走近,猛地從後麵打橫抱起她。


    夏闌珊嚇了一跳,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瞪著慕夜廷,腳不停地踢他。


    她那幾腳好像踢在慕夜廷心髒上,令人五髒六腑都疼。


    慕夜廷卻一聲不吭,徑直將她抱起來,帶下樓,放在餐桌的座位上。


    廚師已經將桌子上擺滿了各種美味佳肴,慕夜廷沒有胃口,他知道夏闌珊也沒有胃口,但是必須得吃,否則人會受不了。


    “你早飯和中飯都沒吃,現在,你必須吃,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孩子著想。”慕夜廷站在她椅子後麵,雙手按著她的肩膀。


    夏闌珊打也打不過他,怎麽掐他踢他,他都沒有反應。


    最後隻能用沉默來表示抗拒。


    慕夜廷用勺子喂她,她不張嘴。


    即便不小心塞進去了,也會立刻吐掉。


    慕夜廷沉默地做著這一切,她也無聲地抗拒著,兩個人好像在進行一場拉鋸戰,氣氛劍拔弩張而又充斥著濃烈的悲傷。


    兩個小時過去了,連一口飯菜都沒有喂進她的嘴裏。


    突然,夏闌珊捂住胃,衝進衛生間裏,瘋狂地嘔吐起來,慕夜廷慌忙扔下勺子,跟在她後頭衝進去,但是夏闌珊什麽都沒吐出來,吐出來的全是黃黃的酸水——


    她根本什麽都沒吃,胃裏空空的,全是酸水,這樣下去,身體不垮掉才怪!


    慕夜廷強忍住酸楚和心疼,從背後抱住她,手掌從她的脊背緩緩拍下去。


    夏闌珊吐累了,脫力地跌坐在衛生間裏,嘴角有一點髒東西,慕夜廷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嫌棄,用大拇指替她擦拭掉。


    這次夏闌珊沒有躲開,她輕輕顫抖了一下,因為已經沒有躲開的力氣了。


    “叫遊連城來。”慕夜廷將夏闌珊從衛生間裏抱出來,紅著眼睛看了眼自己懷裏已經不再掙紮,卻是已經昏迷了過去的夏闌珊,道:“給她打營養針。”


    ........................


    夏闌珊在床上直直地躺著,即便是睡著,也睡得不太安穩,眼角有淚痕。


    慕夜廷坐在床邊,用手指擦掉她眼角的淚痕,但是過不了一會兒,那裏又會有眼淚流下來。


    於是他沉默著看著夏闌珊的睡顏,反反複複、不厭其煩地重複那一個動作。


    “我走了,有需要的時候再叫我。”


    遊連城提著醫藥箱站在旁邊,見兩人現在鬧成這副模樣,他心裏也有些不好受,更重要的是,沈瀟很敏銳,他不能讓她發現。


    若是平時在a市,沈瀟鬧了也就鬧了,哪怕把天捅破一個窟窿,也有沈家。


    沈家搞不定的事,也還有他遊連城。


    但是現在不同,這裏是京都,他把她毫發無損地帶來,就必須按原樣帶回去。


    慕夜廷沒有理他。


    遊連城往外走出幾步,忍不住扭回頭道:“你最好也擔心一下自己,我怕你在婚禮之前就倒下了,你自己多長時間沒有吃飯了,要不要我給你打一針?”


    回應他的仍是沉默。


    “……”遊連城自討沒趣地離開了慕氏別墅。


    ...............


    夏闌珊迷迷糊糊地昏睡著,夢裏好像有人一直追著她,而她向慕夜廷求救,對方隻是冷漠地甩開她的手,全世界就隻剩下她一個人……


    無論她怎麽掙紮,怎麽哭泣,怎麽苦苦哀嚎,都沒有一個人理會她……


    夏闌珊嚇得醒了過來。


    她意識還不太清醒,朦朦朧朧之間看見床邊坐著一個人,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是慕夜廷。


    夏闌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自己肚子微微痛了一下,不,不是痛,那感覺就好像有什麽在肚子裏輕輕捶了一拳……


    是胎動!


    寶寶們的第一次胎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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