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了,還不走嗎?”後麵有人催促夏闌珊。


    “馬上走。”夏闌珊把盒子抱緊,那張小票上好像還有一個電話,她回去了之後再聯係一點對方好了。


    這麽貴的鞋子……


    誰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喝醉了才扔出來的,萬一對方心思一轉,告她一個偷竊,那可就不好玩了。


    古香街剛剛蘇醒,像繁華都市裏的一片桃源。


    夏闌珊赤足走上青石板巷,涼涼的,還是很冷。


    早餐鋪子總是開得最早的,她看了一眼門口蒸籠上的發糕,老板娘一眼就盯到她了,“來了?發糕要幾塊?”


    “……我沒帶錢。”她摸了摸口袋。


    身上穿著睡衣,裹著毯子。


    除了剛才慕夜廷給的那把鑰匙和懷裏的鞋盒子,以及手機,其他一無所有。


    老板娘無所謂地笑笑,把發糕包了兩塊放進她的手裏,“吃了再說,先回去穿雙鞋,別凍著!”


    夏闌珊對她甜甜地笑了笑,“謝謝。”


    “不客氣,你老公呢?”老板娘隨口一問。


    “……”夏闌珊默了默,把手裏的口袋捏緊,“他不是我的老公。”


    “啊?那你們快結婚了吧?”


    “……”夏闌珊隻能繼續笑笑,又對她說了一聲謝謝。


    然後快步走向小四合院的方向。


    空氣了漸漸彌漫出各種各樣的香味,人間煙火的味道,如此地美妙。


    她在山上住了兩個多月,卻從未忘記過這條路上的每一塊青石磚,也沒有忘記每一塊斑駁的門牌。


    沒想過自己還會回來,隻是回來之後,她也走得非常從容。


    拐外,走進了通往四合院的最後一條路,仿佛這是一種本能,永遠不會忘記。


    打開門,坐了進去,把發糕拿出來,咬了幾口,才想起手機有兩個多月沒有打開了。


    開機。


    屏幕明了又滅,安安靜靜地,沒有一個短信或者電話。


    沈瀟和童心都知道她的電話不通。


    而夏家的人……除了姐姐之外,其他人從來都不會關心她的死與活。


    夏闌珊自嘲地笑了笑,然後把手機放到一邊,慢慢吃東西。


    手機叮了一下,是慕夜廷發過來的短信——


    [開機了?到四合院了嗎?]


    [到了。你姐姐……她怎麽樣?]


    慕夜廷靠在醫院的走廊裏麵,對麵是icu的病房,透過玻璃門,他看到顧喬身上插滿了管子,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臉色蒼白如紙。


    再低頭,手指在屏幕上劃過,一一地掠過她打過來的那些字眼,沒關係三個字,怎麽都沒有辦法輸入手機裏去。


    慕老太太還坐在一旁無聲啜泣,“阿夜,怎麽辦……”


    慕夜廷把手機放回口袋裏,蹲下去,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媽,有我在,她不會有事的。”


    慕老太太也知道兒子這話說得不過是徒增安慰,可是現在,她也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醫生從病房裏走出來,拉下口罩,“我建議馬上做子宮切除手術,不然的話,很難再有活命的機會。”


    慕老太太掩麵痛哭。


    醫生把手術同意書遞過來,“你們兩個,誰來簽字?”


    慕夜廷雙眼猩紅,死死地盯著那群醫生——


    他們都是他自己花重金找來的,每一張臉,都代表一種醫學上的絕對權威。


    所以他們說的話,不得不信。


    他起身,顫抖著手,接過醫生手裏的文件。


    慕老太太猛地撲過去,“夜廷,不能簽啊,你姐姐……她連孩子都沒有,你這個簽了,她這輩子……”


    慕夜廷垂眸,額頭上的青筋暴突出來,深吸了一口氣,去接那支筆。


    “阿夜!”


    慕老太太死死地抓住她的手。


    慕夜廷低頭,一點點地去掰開她的手,“連城,你陪我媽媽……去休息。”


    “不,我哪裏都不去!”慕老太太搖頭。


    她知道這簽字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自己的女兒不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也意味著她不會再有孩子。


    更意味著……自己的兒子,從此隻會更加受製於裴家。


    她聽說了裴家和慕夜廷的婚約,可是,她也有私心,也想選一個自己滿意的兒媳婦……


    更看得出來,夏闌珊對於慕夜廷來說,不同尋常。


    慕夜廷把她的最後一根手指掰開,“連城!”


    站在一旁的遊連城被他喝得心頭一震,上前拉開老太太,“阿姨,我帶您去休息吧。不然的話,要給您注射鎮定劑了……”


    慕老太太身形晃了晃,淚水一行一行地從渾濁的眼眶裏滾落出來,她隔著淚水看著自己的兒子,“阿夜……”


    怎麽會這樣,怎麽可以這樣?


    她的一雙兒女……她都希望他們會幸福啊……


    慕夜廷看著她,胸腔裏似乎有火在灼燒,又有冰川在崩塌,動了動唇,最終什麽都沒有再說,隻是點頭,“我知道了,媽,你去休息吧……”


    事已至此,哪怕隻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他也隻能先選擇讓顧喬活著。


    遊連城最終扶著老太太走開了。


    醫生再度把筆遞過來,“子宮切除之後,再配合化療,存活率是……百分之三十。”


    慕夜廷的手不停地抖,平日裏寫字都能力透紙背的男人,這一次的簽名竟寫得歪歪扭扭,毫不成形。


    醫生拿了簽字,直接轉身,“把病人推進手術室,馬上手術。”


    麵前的門無聲開了,又閉合。


    手術中三個猩紅的大字如同一片血紅的海。


    遊連城安置好了老太太,折身回來,就看到慕夜廷慢慢地靠著牆,蹲下去。


    他從未見過慕夜廷這幅樣子,耷拉著頭,脊背佝僂,仿佛身體裏有無數的憤怒痛苦以及無奈,卻沒有辦法衝出來。


    而這些情緒都像發酵了一樣,侵蝕著他的神經,讓他幾乎要無法承受。


    遊連城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走過去,“夜廷……”


    “我欠她的,我要怎麽還?”


    慕夜廷抬頭,嘶啞著聲音,問他。


    欠著顧喬的,要怎麽還?!


    怎麽還,都還不清!


    ................................


    四合院內。


    夏闌珊吃完了早餐,簡單收拾了一下,給自己找了一套之前的衣服換上,準備去學校找院裏負責她的指導老師說明一下實習的情況。


    走到門口的時候,才又想起自己抱回來的那個鞋盒子。


    她把裏麵的小票翻出來。


    借著剛剛升起的晨曦,總算把對方的名字看清楚了——


    裴琰。


    簽名龍飛鳳舞,特別霸氣,小票最後有顧客的電話號碼。


    她想了想,給對方直接撥了過去——


    嘟嘟了兩聲之後,電話就接通了。


    “琰,你的電話,啊,你輕一點——”


    女人嬌喘的聲音混著靡靡的音樂聲就這麽傳來。


    “等會兒再說。”裴琰掐著她的腰,狠狠一撞,“誰準你接我電話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嚇得不輕,“要不,要不我掛了吧?!”


    她一慌,手機滑脫了出去,砸在地板上,通話結束。


    裴琰邪魅地挑了挑眼角,把她整個人翻轉過來,無情抽身離開。


    女人:“……”


    她正要攀到最高峰,差一點就圓滿了,他現在在做什麽呢?


    裴琰扯過旁邊的銀藍色浴袍,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半隱半現的精壯身軀,“滾。”


    眼神不複迷亂,已經徹底冷了。


    女人不敢耽誤,趕緊抓起自己的衣服,滾出了這家酒店的總統套房。


    不過是露水姻緣,她也是昨晚被人派來陪他了,隻要有錢拿,也不必傷心。


    裴琰抽了一根細長的煙,含在嘴角,彎腰撈起地麵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未接來電。


    a市本地的號碼。


    他挑眉,撥了過去,“哪位?”


    夏闌珊剛才聽得麵紅耳赤,在對方掛斷之前就已經把通話結束了,沒想到他還會再打來。


    一時有點不知所措,生怕再聽到那種聲音。


    “不說話?掛了。”裴琰點燃打火機,藍色的火焰把精致的臉襯得更加妖冶。


    “別別……”夏闌珊趕緊出聲,“你昨晚……不是送了我一雙鞋嗎?你來拿回去吧。”


    裴琰挑眉,鞋?什麽鞋?


    他送女人的東西多了去了,送的女人更多,所以根本想不起來了。


    這個女人搭訕的方式就跟她的聲音一樣,無趣又老套,激不起他的任何想法和浴望。


    直接掛了。


    摁滅了煙頭,走進浴室裏。


    打開花灑。


    水簾落在男人身上,劃過線條流暢的肌肉,腹肌,人魚線,大長腿……


    最後洗完澡,隨意拿了個浴巾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出來。


    床頭的手機又亮了一下,提示有短信進來。


    他隨意劃開,指尖的水滴在屏幕上凝成了一小灘。


    短信跳了出來——


    [你好,我是昨晚收到你鞋子的那個人。我是a大的學生,姓夏,叫夏闌珊。你這雙鞋子請你今天盡快過來拿回去,到了醫學院門口,你給門衛大爺說找夏闌珊,然後再打我電話,我下來找你。]


    裴琰隨意地瞄了一眼,準備把短信刪除。


    手指卻忽地一頓——


    夏闌珊?


    這個名字……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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