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闌珊窘迫,低下頭,纖長濃密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目光。


    擔心他……


    她並沒有那個資格吧?


    貝齒把自己的唇瓣咬出了白痕,呼吸都繃緊了,不敢點頭,卻又不想搖頭。


    想不出答案,就這麽沉默了下去。


    “喂,你們兩個,”遊連城從對麵出來,見到兩個人這幅樣子,很無語,也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你們兩個誰是攻誰是受啊?哈哈哈——”


    慕夜廷伸手放開了她,“遊連城,閉嘴。”


    “夏小妹的男裝扮相還真是俊秀,還很清純,”遊連城不敢往她的腿上瞄,隻能看了看那張鴨舌帽下的小臉,“真漂亮。”


    “謝謝。”夏闌珊又羞又窘,小臉都憋紅了,才說出這兩個字。


    慕夜廷冷冷瞪了他們一眼,“下去吧。”


    一路牽著她的手,沒有放開。


    樓下大廳裏還在狂歡,正門外的保鏢隻是看了他們四個一眼,就立馬揮手放行。


    畢竟在這大海上,也沒有人能夠混上船,這幾個穿著白襯衫的人,乍一看也都是男人,有特殊愛好的男人。


    進了大廳,夏闌珊被慕夜廷落到角落裏站好,其他兩個人也分頭行動了。


    兩個人站了沒有多久,大廳裏的燈光忽然就暗了下去。


    那些gay們也沉默了下去,像青蟲一樣從地麵上蠕動起來,找出丟棄在地板上的各自的襯衫,勉強蔽體。


    緊接著,外麵傳來一陣直升機轟鳴的引擎聲,大廳的人先是沉默了一陣兒,然後爆發出一陣陣歡呼,一浪高過一浪,震耳欲聾。


    他們都齊聲高喊著慕少弦的名字,頂級膜拜。


    清一色的男人,倒是白天那位神秘的顧小姐不在這裏,像是憑空從船上消失了一樣。夏闌珊有點好奇她到底是誰,但是這種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


    被吼得耳朵都要聾了,她悄悄拉了拉慕夜廷的手,附在他耳邊道,“他們為什麽在喊慕少弦的名字?他今天來這裏是做什麽的?”


    “等著,好戲馬上開始。”


    .............................


    五分鍾後,大門再度打開,幾百米的嶄新紅毯從直升機那邊鋪了過來,大廳裏依舊漆黑一片。


    慕少弦在很多人的簇擁之下慢慢地走進來,他穿著白色的燕尾服,斯文俊雅,像是踏浪而來。


    如果……如果不是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有多禽獸,想必很多女人會為他傾倒吧?夏闌珊如是想著,卻覺得他現在的樣子很陌生。


    而從認識他到結婚那段時間相處的一些事,她也已經快要記不起來了。


    人的忘性有多大?那要取決於受的傷害有多深。


    即便沒有所謂的愛情,嫁過去也無非是因為天時地利,但是’工具’、’門麵’、‘人工受孕’,這樣的字眼,還是很傷人的。


    感覺到身後的人呼吸變輕了,慕夜廷轉頭看了她一眼,“不舒服?”


    “沒有,我隻是在想,怎麽可以讓他心裏不舒服……”夏闌珊反手指了指即將到達門口的人。


    慕夜廷挑了挑眉,笑道,“好。”


    他明明在笑,可夏闌珊明顯感覺到了那銳如刀鋒般的目光,裏麵透著噴薄欲出的肅殺之光。


    今晚……突然讓她很期待。


    沒有人會心甘情願以德報怨,對於慕少弦這種人,她更加不會。


    整個大廳突然墜入一片漆黑,夏闌珊下意識地慌了一下,慕夜廷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沒事,別怕。”


    音樂,流瀉出來,是很有名的一首鋼琴曲,曲子很優美,或淒涼或婉轉,像在訴說著一個很美很美的愛情故事。


    這樣的曲調跟大廳裏的淫靡氣氛明顯有些格格不入,可周圍的人卻特別安靜,特別投入。


    緊接著,舞台上鎂光燈一打,有一個人站在升降台上冉冉而起,穿著純美潔白的婚紗,長發飄飄,美豔無比。


    如果……不去看他那平坦的胸部的話,會以為他是一個女人。


    夏闌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死死忍住才沒有驚叫出來。


    對方不是別人,正是kevin!


    所以今晚,是慕少弦和kevin的婚禮?!


    天!


    這也太恐怖了吧!


    慕少弦甚至都還沒有正式簽字和她離婚,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做出這麽驚世駭俗的事了!


    而且……男男婚禮?還是在這種豪華遊輪上!難怪做的這麽保密!


    那把她擄來的人,也是慕少弦嗎?是怕她壞事?還是……


    諸多猜測,隻能稍後再求證了。


    她看著自己名義上的丈夫慢慢地走過紅毯,深情款款地挽起kevin的手,在牧師的見證下,在全場gay們的祝福下,你儂我儂地完成了宣誓。


    然後,兩個人在被百合花包圍的舞池中間擁抱,跳舞,接吻……就好像要跳到天荒地老一樣。


    周圍的人均是羨慕嫉妒恨。


    唯有慕夜廷他們幾個人和夏闌珊,覺得惡心到了極點。


    他們結婚的時候,她穿的是小禮服,當時慕少弦怎麽說來著?


    哦,他說的是,婚紗不好看,他不喜歡那種虛妄的華麗,隻要樸實一點就好。


    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不喜歡她這個人。


    這個回憶簡直太讓人反胃,她的小手動了動,手心裏全是汗。


    慕夜廷感覺到了,低下頭來,把她拉到窗邊,借著海上的月光看了一眼她的臉色。


    臉色還不錯,他放心下來,隨口問,“恨他嗎?”


    夏闌珊錯愕了一秒,因為這個問題她沒有思考過。


    隻一秒,她已經果斷地搖頭,堅定道,“不恨。但我想讓他一無所有。”


    不恨,是因為沒有真的愛過。


    想讓他一無所有,是對自己尊嚴的祭奠。


    因為即便不愛,她也曾經聽從了他們的安排,帶了對安穩生活的期待,去嫁給他,也曾經試著去依賴他,為他付出。


    而慕少弦給的回應,卻是一次徹底的踐踏。


    聽到她的回答,慕夜廷眸底閃過一絲意外,然後一瞬不轉地盯了她好一會兒,良久,幽幽一笑,“好女孩。”


    這一笑,月光都淬在了他的眼眸裏,絢爛溫暖,容易讓人心魂俱舍。


    夏闌珊趕緊低下頭去,忍住如擂鼓般的急速心跳,“宣誓結束了,我們拍好了嗎?可以走了嗎?”


    “急什麽?”慕夜廷抬了抬下頜,指向不遠處的那對’新婚之人’,“不是要讓他一無所有嗎?這點東西怎麽夠?”


    “那還要拍什麽?”


    慕夜廷笑了笑,貼住她的耳朵輕聲道,“人生得意須盡歡,洞房花燭夜,你說,他們接下來應該會去做些什麽?”


    因為不能被人發現,所以他的聲音壓到了最低,明明不是故意的,卻有了那麽一點曖昧的調調。


    夏闌珊耳根一熱,臉快要著火了,“真、真的要拍嗎?”


    偷拍慕少弦和kevin做那種事?難以想象啊……


    “當然是真的,不然隻憑這一個婚禮,證明不了什麽,也達不到自己的目的。”


    她想也不想:“好。”


    “今天是他把你擄來的,找人看著你,因為昨天他在街上發現你了,以為你是來破壞他的婚禮的,”慕夜廷耐心解釋給她聽,“其實,我們是來成全他們的,對不對?”


    ‘我們’,這兩個字明明沒有特別的含義,卻也格外地動聽。


    夏闌珊點了點頭,看著那些盛放的百合,忽然覺得有點可惜,“其實他們的婚禮,不應該放百合的。”


    多好的花,也很貴吧,看起來那麽聖潔,給他們做點綴,簡直是一種玷汙。


    “……?”慕夜廷不太明白在這麽緊張的時刻,為什麽她的關注點會這麽奇怪,“那應該放什麽?”


    “菊花啊,菊花殘,滿地傷,kevin又要撿肥皂了……”她特別認真地說,像是在討論某個很重要的學術問題,“你說是黃菊花好,還是白菊花好?”


    慕夜廷:“……”


    她腦子裏在天馬行空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笑著揉了揉她的頭,“安靜一點,等以後,你有機會就給他們送菊花,黃的白的都可以,送多少我都不攔著你。”


    忽然又想起那名顧小姐,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顧小姐不應該是這個遊輪上的人,也並沒有要害死自己的意思,不然她吃了那些東西,現在早就狗帶了……


    百思不得其解,正準備問一問慕夜廷是不是認識這位神秘的顧小姐。


    舞池那邊突然傳來一陣歡呼,原來慕少弦當中吻了kevin,並且還宣布,今晚要在這裏徹夜狂歡,進來的人,一個都不準離開!


    外麵全副武裝的嘍囉們已經得令了,守住了遊輪的每一個出口,連大廳都被人從外麵反鎖。


    歡呼聲如氣浪一般經久不衰,快要衝破屋頂,香檳被打開,如同在過奢華版的潑水節,很多人全身都已經濕透了,更多人在搖滾樂的催化之下扭動著自己的身體,開始尋找下一個獵物和目標。


    反正,誰也出不去,不如盡情地享受。


    夏闌珊心一提,喉嚨開始發幹,“慕夜廷,怎麽辦?!”


    今晚,這裏會變成酒池肉林!


    而他們,也非常非常有可能全部暴露。


    危機,四伏。


    誰也不知道,自己明天還能不能活著見到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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