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朵隻覺得渾身冰涼,好像有什麽人用一盆臭狗血迎頭而下,而且那狗血還是冰凍過的,涼的。


    她睜大了眼睛問他。


    “這算什麽?禮衡,我們之間……我們之間好好的啊!幹什麽要去國外生孩子啊?”


    她試著盡最大的努力,看能不能說服他,白天他爸爸才跟她說了那樣的話,可是一轉身,他又叫她給他生孩子了?


    “我知道這樣的方式你可能不會接受,但是流砂市的很多豪門都是這麽幹的,你到國外去生孩子,能夠得到比國內更好的環境和照顧。”


    “我不是跟你說這個,我是說……我跟你之間到底算什麽啊?我們好好的在一起不就行了?在你還喜歡我、我也還喜歡你的時候,我們在一起不就行了嗎?”


    她已經壓著被角從床上坐起來,仔細看著麵前的他。


    陳禮衡也聽出了話裏的意思,坐起身背靠在床頭,側身從床頭櫃上拿起一包香煙,抽出一根丟進嘴裏,然後點上。


    顏小朵從未有過的慌亂,傾身上前拉住他。


    “禮衡,你怎麽會突然想生孩子呢?我、我現在還沒大學畢業了,更何況,我也還沒有機會跟我家裏說……總之,我現在不能懷孩子,我們、我們能不談孩子了嗎?”


    陳禮衡一邊抽煙一邊安靜看著她,其實從下午在街上遇見她一邊淋雨一邊茫然地站在那裏時,他就敏感地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我說過,即便現在懷上,到你畢業的時候也還有半年時間,我送你去國外,你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再回來,沒人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情。”


    顏小朵從沒麵對過這樣的陳禮衡,冷冰冰地說著他想當然的事情,完全不考慮她的感受,甚至把生孩子看做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可是我們還沒結婚!”


    顏小朵激動起來,又迅速勸服自己冷靜。


    “你……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想多了,我不會逼你跟你老婆離婚……”


    “白天我爸見過你了?”


    她瞪大了眼睛,望著麵前的男人。


    陳禮衡點了點頭。


    “他那會剛剛從我辦公室出去,下樓可不就會遇見你麽,是他跟你說的,想讓你進陳家來給我做小的是嗎?”


    顏小朵沒有吭聲。


    陳禮衡卻拉著她的手。


    “小花,我不管流砂市的其他豪門都是怎麽認為‘妻子’這個身份,可是,在我的心裏,我這輩子不管在外麵有多少女人,能夠娶進家門的‘妻子’就隻能有一個人。”


    他的這些話其實可以不必同她說的,他的立場再明白不過,從過去到現在,他一直都在強調,其實他根本就不屑什麽“平妻”或“小情”的,那些都是古人留下來的東西,跟現在早就沒關了。


    顏小朵徹底說不出話來,她甚至根本就聽不明白他話裏到底藏著些什麽意思,隻是當他再想要來問她,她卻是下意識地把他推開了。


    陳禮衡有一刻的僵楞,怔怔地望著她,看她痛苦又糾結的模樣。


    “禮衡,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可是這個孩子,我不能生。”


    “為什麽?”


    “你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嗎?還是在你的眼裏,我可以不顧禮義廉恥地跟你在一起,甚至根本就不管你是不是有老婆的人,就證明我是個隨便的女人?好吧!就算我很隨便吧!隻要是個男人都可以,可是你有沒有替我想過,我們現在這樣的關係已經不能被外人知道了,你還要我給你生孩子?那他真的生下來了又算是什麽?你敢不敢在公眾承認他是你的孩子?你又敢不敢讓他當著外人的麵叫你一聲‘爸爸’?”


    “關於這一點,我想你不必過多考慮……”


    “我怎麽能夠不去考慮?你現在在叫我生個私生子啊!禮衡,我不管在你心裏究竟把我想成怎樣一個女人,可是我在家裏也是有爸媽疼愛的孩子,我爸爸他很愛我,他還等著看我出嫁,他還等著我給他添一個名正言順的外孫,我是不可能,也永遠不會給你生孩子!”


    “你說什麽!”


    陳禮衡呼吸一窒,人也有些浮躁起來。


    顏小朵這次卻像是鐵了心一般,衝他道。


    “我說我永遠都不會給你生孩子!”


    “啪”的一聲猝不及防來襲,本來剛剛好好的一切,氣氛突然就被降到了冰點。


    陳禮衡怔楞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也就是一瞬,令他想起她同顏豫北出走那麽多天的事情,一個可以令她說走就走的男人,她不給自己生,是想要給那個男人生是嗎?


    顏小朵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側身翻在床鋪上麵。


    也沒給陳禮衡反應的機會,她迅速從床上爬起來,抱起地上的衣服就衝了出去。


    一周沒有回家,也沒有再去母親的那棟小別墅,一直到過了年關,她都沒有再去找過陳禮衡,而對方也心狠地沒有再來找她。


    她想她大概真是把他得罪了的,那麽自傲的一個男人,她猶如生生給了他的臉上一巴掌,他又怎麽會再來找她?


    大年三十的晚上,整個流砂市張燈結彩,到處都透露著過節的氣息。


    顏小朵一個人走在街上,走到累了,給陶夢園打電話,才發現她的電話怎麽都打不通,去到她家裏找她,才發現這好姐妹跟自己一樣悲催的,自己在家裏發著高燒。


    她照顧她到清醒,又為著年三十的晚上南少白也不在而生氣。


    陶夢園本來就痛得要裂開的大腦,在聽見顏小朵給南少白打電話叫他來後,簡直疼得就快要了命。


    “你、你怎麽能給他打電話啊?今天是什麽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麽會過來!”


    顏小朵也不懂了。


    “你現在是病人,用不著跟他講道理,憑什麽他在家歡歡樂樂地過年,你就得一個人待在這裏啊?這不公平!”


    “那怎麽能一樣呢?”


    顏小朵氣得都快七竅生煙。


    “這你還能笑得出來,陶夢園我……我恨死你了,你做人能不能有那麽點追求,離開這個男人你不能活了是怎麽?總這樣跟他耗下去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


    “我沒有要跟他耗,我隻是單純地喜歡他愛他,就想陪他到他不要我的時候,等什麽時候他不愛我了,讓我感覺不到來自他一星半點的愛了,我一定說走就走。”


    “你這是執迷不悟。”


    顏小朵不想,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好姐妹走入這樣的怪圈裏。


    “也許我隻有撞得頭破血流才能轉身就走。”


    顏小朵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陶夢園趕忙軟綿綿地往顏小朵身上一靠。


    “小朵,小朵你最好了,不會真生我氣的,我知道。”


    陶夢園撒完了嬌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


    “不過你怎麽還在這啊?你不回家過年嗎?顏總該到處找你了吧!他不會因為你不讓我回‘華耀’了吧!”


    顏小朵翻身將陶夢園壓在床上猛打。


    “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有沒有良心!我好心留在這裏陪你,你卻隻惦記著與工作有關的事情!”


    陶夢園笑鬧了一陣,這才嚴肅起來。


    “之前我跟你說的事都是真的,我想再回‘華耀’,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現在我是南家的邊外人,少白也已經同意,所以我所做的事情隻要不是太過分,都可以。”


    顏小朵不想在這時候提工作的事情,隻是從床上翻身下來,一邊趿上拖鞋一邊轉頭說。


    “我爸媽出去旅遊過年了,至於顏豫北……他現在應該不會想起我來,所以我陪你過年,工作的事,一切等過完年再說好嗎?”


    顏小朵說完了就往廚房去,不一會兒端回兩碗熱氣騰騰的雞蛋西紅柿麵條。


    陶夢園驚訝得合不攏嘴,立馬遭到顏小朵的斥責。


    “會做一碗麵條怎麽了?要是你把哈喇子和湯水濺到被子上,我立馬把你從床上掀下來,你信嗎?”


    顏小朵的野蠻加暴力陶夢園一向都是信的,後者昏昏沉沉了一整天,又餓了大半天,這時候一碗麵條也吃得格外香甜。


    兩個小女人湊在一起,隨意簡單地吃食,吃完了一塊窩在床上看電視,陶夢園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


    “小朵,我很久沒有問過你,你現在有喜歡的人了嗎?”


    顏小朵。


    “……”


    “我知道我這樣跟南少白在一起,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可是等你真的有喜歡的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那種拚盡全力去愛一個人的感覺真好,即使受傷了也在所不惜。”


    顏小朵輕哼了一聲,沒有接話,心底卻空空蕩蕩的,想起最後那次與陳禮衡的不歡而散,他真的,真的就從來沒有替她考慮過,就這樣隨便而武斷地決定了她的一生,說什麽要送她去國外生孩子?


    顏小朵抬手揩了下臉頰,那裏冰冰涼涼的,就跟她現在的心情一樣,沒敢讓陶夢園發現她的情緒,隻是認真盯著牆上的電視機看。


    陶夢園泱泱地靠在她肩頭。


    “春晚真難看啊!”


    顏小朵撇一下唇。


    “你快拉倒吧!有春晚給你看就不錯了,幺蛾子還想生出花來嗎?”


    大年三十的晚上,兩個小女人就這樣肩並著肩靠在一起,看電視裏的人們歡騰,然後各自想著心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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