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夢園出現在陳羽歌的病房門口時,他正在喝護工送過來的熊膽粥。


    那天從床上折騰到翻倒在地,他不僅傷了筋骨,還扭了脖子。


    陶夢園今天來看他,他的脖子上就套著個巨大的矯正器。


    那矯正器怎麽看怎麽別扭,把他的下巴支得高高的,就跟眼睛長在頭頂似的。


    她看見他那居高俯視的模樣就想笑,尤其是他對著麵前那碗總是散發著奇妙味道的粥長籲短歎得不得了。


    她進來,正在負責喂他吃粥的護工回頭,喚.


    “陶小姐。”


    他突然整個人都不好了,左躲右閃半天生悶氣將頭一扭,粥都不喝了。


    那護工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他,自從那天他跟陶夢園發生爭執,而他掙紮著想追卻從床上翻下去導致自己傷上加傷的事後,他就經常會在她出現的時候自己跟自己生氣。


    大多數時候並不看她,可是聽到她要離開,他又比誰都緊張,等她消失,他又悵然若失好久。


    陶夢園見陳羽歌又氣,大概也猜到是他公子哥的自尊受傷了,男人的那點骨氣,讓他覺得自己在她麵前一點尊嚴都沒有。


    陶夢園過去接過護工手裏的湯勺.


    “我喂你,行嗎?”


    他本來恨她恨得要死,可是這樣被人服侍尤其是被她服侍的命運並不多見,縱然他也恨那熊膽粥恨得要死,可還是勉強坐起身,看她認認真真地喂自己吃東西。


    熊膽粥裏的熊膽,又是陳家那位大哥弄來的,自從陳羽歌能夠進些流食,就不知道前者從哪搞來些奇奇怪怪的食材,都是大補的東西,一天一個花樣的換,可都是同樣的難吃。


    陳羽歌本來挺享受陶夢園喂他的,可那粥的氣味實在難聞,他忍住沒有拒絕,可陶夢園卻被那粥熏得忍不住當著他的麵“惡”了一聲.


    陳羽歌頓時頭頂冒煙,扭頭就不吃了。


    陶夢園連忙賠禮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鄙視你吃的飯,就是它的味道實在是……好特別。”


    陳羽歌繼續生氣,就是賭氣不吃了。


    陶夢園忙道.


    “其實這粥也不難吃,你再幾口把這些吃完就行了,不然晚上得餓,餓了你更不好過。”


    他其實早就餓得不行,縱然躺在床上不動,可他一個大男人的食量,哪是這一碗小粥就能解決?


    陳羽歌努了努唇.


    “你吃。”


    他的意思是,分甘同味,也讓她嚐嚐自己的待遇?


    陶夢園沒有拒絕,舀起一小勺放進自己嘴裏,還沒咀嚼已經一嘴的苦味,沁人心脾的苦,要人命的苦,她一激動,就哭了出來。


    陳羽歌沒說話。


    難得的,其實他想說也說不出來。


    陶夢園用手捂著雙唇,眼淚隻落了幾滴,突然便笑靨如花。


    “真是丟死個人,看把我苦的。”


    她起身去洗手間收拾,空餘的那隻手腕被人一捉,有氣無力的力道,一回頭她就對上陳羽歌格外平靜的眼睛,他說。


    “嫁給我。”


    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沒有其他。


    她怔了又怔,比起陳禮衡的威逼利誘,陳羽歌的這三個字,更加動聽。


    夏天很快過去,陳羽歌在醫院住了許久之後終於出院回家,陶夢園在下班的時候,一出公司大門就遇上了陳禮衡。


    陳禮衡的司機打開車門向她,前者便坐在後座裏麵無表情地道。


    “你去醫院接他。”


    陶夢園隻好又去了醫院,卻在離開陳宅時,回身對陳禮衡說。


    “陳先生,你是羽歌的大哥,所以我尊重你,但不代表你可以隨便跑到我的麵前來安排我的生活。”


    陳禮衡看也不去看她,聽了也隻當是個笑話,坐在沙發上一邊看報紙一邊問旁邊的傭人。


    “二少爺睡下了嗎?”


    “睡下了,剛剛陶小姐讓他吃了藥,他說自己想睡會兒,晚飯再叫他。”


    陳禮衡點頭,並不說話。


    陶夢園完全地被人忽視了,實在氣不過,轉身就走。


    快到大門時,身後的男聲悠悠。


    “任何人和事物在我這裏都會有個價錢,我想對於南家的人來說也是一樣。”


    又想拿她比作商品了是嗎?


    陶夢園轉頭,微笑。


    “陳先生,如果你說你要用錢買我,或者又跟陶家達成了什麽戰略上的同盟,我想不好意思,我已經成年了,自己的事情能夠自己做主,所以你不必白費功夫了。”


    “是麽,一件好的商品,有需求才有價值,你自認為現在還可以留在南少白身邊的理由是什麽?”


    “……”


    陳禮衡微笑抬頭。


    “那麽不堪的理由,須要我來說?今天若不是羽歌為你成了這般,我是一定不會同意他娶你進門,所以你總該識時務一些,好自為之。”


    陶夢園直接衝出了陳家的大門。


    陳宅是在半山的豪宅,從大門口出來光下山她都走了接近一個小時的路程。


    到了路邊,好不容易搭上公車,連換了三個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居然到了附近的民政局,在婚姻登記處領了號牌。


    薄薄的一張紙,紙上寫著前麵還有11個人,她就想,今天是不是什麽特別的好日子,居然會有這麽多人登記結婚?


    領了號牌她一刻都沒敢耽擱,打了車,直接到“焦陽集團”去了。


    何助理是匆匆忙忙跑出來接她的,說總裁上午就在辦公室裏開會,已經快要年終,有些工作任務須要布置下去,所以會議還要持續一陣。


    她手裏拽著號碼牌,拽得緊緊的,緊到小心翼翼地遮擋住紙上的一切,就怕一不小心被人看出自己醜陋的心事。


    何助理一低頭她就立馬將手背開,她覺得自己真是做賊心虛,頭上也都是冷汗,明明理智已經告訴自己不要這個樣子,不要把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都給毀了,可她還是如珠如寶一般拽著手裏的號碼牌。


    “沒關係,我等他下來。”


    “不用等,我先安排車子送陶小姐回,稍後南總出來我會立刻同他說您來找過他的事情。”


    陶夢園不是傻瓜,自然能明白他話裏趕人的意味。


    平常她到公司裏來,前台小姐通報一聲就說沒有問題,讓她直接上樓到總裁辦公室去。


    可是今天偏偏不同,前台小姐的一個電話之後,何助理居然下來。


    她看了他一眼搖頭。


    “我就在這裏等他,你告訴他,沒關係,我就在這裏。”


    何助理左右勸說不動,也像是真著急,簡單同前台小姐交代之後快速上樓,後者的態度卻殷勤得一直在陶夢園身邊轉悠,明為服務,實為監視,陶夢園心底的大石又沉了幾分。


    幾乎等到太陽落山,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淡淡的黑暗中,前台才接到樓上辦公室的電話,說有人要下來了。


    整棟樓裏的員工幾乎已經下班,前台接到任務過來同陶夢園交代一聲。


    “陶小姐,南總已經開完會了,馬上就會下來,你看,要是沒有什麽事的話,我也下班了。”


    陶夢園手裏還是拽著那張號碼牌,緊到自己都失去知覺,緊到那上麵的字跡都變得模糊。


    民政局應該早就下班了,明明是沒有結果的事情,可她還是跟個傻瓜一樣,自己可笑了自己。


    陶夢園站起身。


    “你下班吧!我也回家了。”


    剛剛要走,已經聽見不遠處的電梯門打開,緊接著有人陸陸續續從裏麵出來,或說公事,或閑聊幾句,。


    到南少白領著何助理等一幹人等將兩位重要人士送上停在大廳門口的轎車,才轉對陶夢園道。


    “怎麽突然過來也不說上一聲?”


    除了何助理之外還有外人在,陶夢園隻得笑。


    “就是經過附近,想來看看,誰知道一坐下就發呆,然後我醒過來已經這個時候了,打擾到你,我先回家了。”


    她一說完就轉身,左手臂忽然一緊,回頭,已經見南少白搶先一步抓住她。


    “我跟你一起回。”


    她沒想到他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抓住她不放開,尤其他還轉身對一名陌生男子道。


    “晚上是我私人時間,就不聚了,改天再約。”


    一人的唇角有些抽搐。


    “南總,我今天難得從東省過來,你就不能抽出點時間……”


    “不了,今天我累了,要回家。”


    南少白說完了話就去看陶夢園。


    “晚上在家裏弄兩個菜吧!不想到外麵去吃了。”


    陶夢園胡亂地點了下腦袋,他的熱絡讓她有些無措。


    南少白攬著陶夢園就上了停在門口的車,她剛想起來他們在人前不應該這樣,正準備保持距離,卻被他狠狠一拉。


    “到今時今日,你還沒習慣成為我的女人嗎?”


    她被他的話問得一怔,但仔細想過之後便明白。


    陶夢園點了下頭。


    “我明白。”


    南少白說是要在家裏做吃的,可是陶夢園根本什麽都不會做,所以兩人一塊去了超市,他在前麵采買食材,她便老實巴交地在後麵跟著。


    “晚上吃牛排行不行?”


    南少白回頭望她,陶夢園恍然抬頭,好像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他忍不住撫了一下她的臉頰,微笑。


    “這麽心不在焉的是做什麽?下午怎麽會突然跑到公司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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