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體質本來就不好,當初出院的時候曹明遠就特意交代過。


    好好養著,一定要好好養著!


    而賀子桀當時根本就是把盛夏當成孩子照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所以曹明遠倒也沒有太擔心。


    結果,並發症還是來了!


    盛夏高燒不退,一度達到三十九四十度。


    許文君不停地用酒精給她擦身降溫,結果後半夜,盛夏又開始出現心律失常的情況!


    曹明遠在病房守了整整一個晚上,總算是在淩晨時分控製住了盛夏糟糕的身體狀況。


    賀子桀在病房,又好像不在。


    他沒有聲息,靜而不動。


    不敢上前,不敢觸碰,像是被噩夢驚醒的孩子,雙目無神,卻又死死注視著盛夏的那張蒼白如月色的臉。


    他身上之前被玻璃劃破的傷口,已經被陳翔處理過了。


    森白的紗布間泛著猩紅,就如同此刻盛夏蒼白麵色中,那唯一一抹被高燒灼紅的櫻唇。


    詭異,刺目,令人毛骨悚然。


    “盛夏有竇性心律不齊的病因。”曹明遠看著許文君,卻又像是對賀子桀道:“而且她現在的身體素質負擔不了代謝機能。”


    盛夏個子不矮,一米六七。


    此刻白被包裹,竟像是通話中精靈國的公主。


    孱弱,消瘦,皙白,脆弱。


    “可她現在又不能過分進食。”許文君哭的嗓子跟砂紙一樣粗嘎:“她剛做完手術,胃承擔不了。”


    “輸營養液吧。”曹明遠在腦中製定著方案:“先把機能帶起來!”


    ……


    盛夏昏迷未醒的時候,周煬來了電話。


    語氣很揪心,開口便是急促慌聲:“少爺小宸出事了!”


    盛宸在訓練過程中從三米高牆摔下,右手臂拉傷,左小腿大麵積淤青。


    周煬沒敢給盛夏打電話,而是先打給了賀子桀。


    喬薇婚禮後到現在,周煬沒回過家,所以他還不知道盛夏已經二次入院的事情。


    噩耗連連,曹明遠顧不及盛夏,連夜又去照顧盛宸。


    小腿無妨,主要是手臂。


    盛宸的雙手是寶貝,如果傷了……後果不堪設想。


    陳翔留下照顧盛夏,而後者,終是在兩天後的清晨睜開了雙眼。


    “寶寶……”


    寶寶。


    不知何時起,賀子桀對盛夏的稱呼慢慢從老婆轉為了寶寶。


    好像是盛夏進手術室的那天,再或者……就是她被推出手術室的那天。


    盛夏似是還未回神,空然晃目,無神尋找著什麽東西。


    “我在呢。”賀子桀握住她瘦骨如柴的雙手,溫熱滴落,睡著盛夏的手指蔓延進指縫中:“寶寶…我在呢……”


    “賀子桀……”


    “嗯。”賀子桀用力吮吻著盛夏冰涼的手指,緊緊貼於臉側:“我在。”


    “賀子桀……”盛夏微勾著手指,用指尖去輕觸感受他:“……我好難受。”


    ……


    另一邊,曹明遠已經見到了盛宸。


    白皙的皮膚已見黝黑,少年的清瘦質感也轉化為了幹練的成熟氣息。


    曹明遠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像個長輩一樣責備盛宸訓練不小心,同時細心的為他處理傷口。


    “我姐怎麽樣了。”


    盛宸像是經過了少年的二次變聲,低穩肅沉,帶著濃重的男人氣息。


    “手術很成功,已經出院了。”曹明遠笑著道:“最近他們都念叨你呢,說等你回來了,陪你一起去國外考試。”


    “遠哥,你手機借我一下。”盛宸平聲無起伏,語出竟是染著幾抹寒霜:“這裏不算是基地,我給她打個電話。”


    “這個點兒嫂子該睡了。”周煬也在,極力控製神情和語氣道:“反正你明天中午才回基地,明天早上再打吧。”


    周煬十幾分鍾前剛剛知道盛夏再次昏迷入院的事情,當時就在樓下軟了雙腿。


    佟源告訴他,盛宸前段訓練很順利,當時從高牆摔下來的時候他和張漢盛都驚了。


    後來問他怎麽回事,盛宸才說有一瞬間他的心髒好像停滯了跳動,雙手四肢都使不上力氣。


    而盛宸出事的時候,賀子桀剛剛把盛夏送進醫院。


    都說雙胞胎才有心電感應,盛夏和盛宸明明是前後出聲錯著年齡差的姐弟……


    “現在是十點半。”盛宸依舊平聲淡漠:“我姐平時十一點上床,十二點睡覺。”


    “她大病初愈,總得早點休息不是。”周煬強忍著心中難受,插於口袋裏的雙手緊握成拳,他強迫自己笑著道:“你姐夫管著她呢,睡的早。”


    盛宸閃爍著銳利寒芒的漆黑雙瞳鎖住周煬,冷聲道:“張叔說,人體在緊張、恐懼、憤怒的時候,都會不自主的握緊拳頭。而這個動作會牽扯小臂和大臂肌肉收動緊縮。”


    寒澈的強調如刺骨涼風化如冰刀,狠狠插進了周煬和曹明遠的心中。


    “周煬,我姐怎麽了。”


    ……


    盛夏醒來沒一會兒,又沉沉睡去。


    她無力的手指虛勾住賀子桀的掌心。


    還是之前的那間病房,還是之前的那張病床。


    “我回家給她燉湯。”兒子守了兩天兩夜,王瑾莉也在病房寸步不離的陪了兩天兩夜。


    她起身不穩,卻是無人上前扶她一把。


    許文君也在,陳翔也在。


    而她們忽視了王瑾莉,一個在他們心中萬般不堪的人。


    王瑾莉此刻的心酸失落,似是疊加了曾經盛夏所經曆過所有的不甘與委屈。


    她痛無言說,苦不堪語。


    獨自一人離開,身影蒼涼而孤老。


    盛夏的情況很不好,大部分時間在昏迷中,即便短暫醒來,也隻是衝守在床邊的人扯唇勾笑。


    盛宸在周煬和曹明遠的攙扶下推開病房門的那一刻,許文君淚湧如洪水宣泄。


    她像是被打斷了全身的骨頭,渾然坍塌哭倒在陳翔懷中。


    盛宸的手臂打著繃帶,左腿也裹著護套。


    他推開了扶著他的兩人,咬進牙關一步步走向了昏迷不醒的人。


    “盛夏,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拖著青腫的左腿,盛宸踉蹌趔趄著挪到了病床前:“醜死了,像個抹了石膏灰的骷髏一樣。”


    眾人無聲,無聲哽咽。


    許文君緊咬著自己的手背,她將所有的嗚咽哭聲都堵在了喉間。


    她要讓盛夏清楚地聽到弟弟的聲音……清清楚楚,一個字不漏。


    盛宸站在床邊一動不動,他睜大了雙眼,淚水像水晶般急速凝結著。


    “盛夏,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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