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桀低頭,抱緊了在他懷中無聲痛哭的人。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背景嗎。”他用拇指拂去妻子眼瞼的淚水:“部隊,就是我的背景。”


    龍成特衛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因為國家利益而受傷退役的。


    國無戰爭,太平安寧。


    可民眾之所以看不見黑暗,正是因為有太多的人將黑暗擋在了我們看不到的地方!


    民眾可以不知道,但國家不能拋棄這些為民族利益而舍棄自我的戰士!


    於是,才有了龍成特衛。


    一個接受國家庇護,隻屬於民族戰士的聚集場。


    進入這裏的人,同樣都是舍不得離開部隊的鐵血漢子。


    他們聚集在這裏,等待著國家再次需要他們的那一刻。


    同時,他們也做教官。


    全方位教授一批英才,然後根據學員的個人意願選擇是否進入部隊。


    而那些不願進入部隊的,公司也會提供工作方向。


    例如,成為某些領導或者政要的保鏢。


    龍成特衛所有的一切都是非公開的。


    每年招錄的學員數有固定名額,而每一個參訓學員都簽了保密協議。


    但幾乎百分之八十的畢業學員都進了部隊,為數不多的一批人從業,現在也都是政要保鏢。


    所以直到現在,大眾視野裏根本沒有龍成特衛的存在。


    賀子桀本是平靜講述,卻被妻子的淚水刺痛了心。


    “乖,不哭了。”他吮吻著盛夏紅腫的眼目,疼惜萬般:“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這本來就是保密的,不隻學員和參訓教官,連我這個董事長都受到保密條令的限製。”


    盛夏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一切,徹底變成了一具空殼。


    “韓清就是上一批畢業的。”賀子桀將安撫的碎吻落在那張褪去血色,隻剩蒼白的臉上:“他能力很強,又不想去部隊,所以我把他放在你和小宸身邊。”


    抱著懷中木然的人平躺,賀子桀把她放在自己身上抱住:“老婆,我說完了。”


    盛夏趴在他胸口,聽不到呼吸的聲音,也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


    “唉…”賀子桀痛聲輕歎:“就知道你會成這樣……”


    胸口的潮濕漸漸暈開,盛夏終於動了。


    她慢慢收攏五指,像是掙脫了撕扯下墜的重量。


    揪著賀子桀的領口,她一點點爬到了他的麵前。


    “……我隻問你一句話。”


    “嗯。”


    “你殺過人嗎。”


    薄削的唇邊滑過一抹邪祟冷笑,慵懶中帶著幾分冷魅。


    “你說呢。”


    盛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從賀子桀開口講述的那一刻起,她的腦子裏的就是空的!


    就好像有人砸開了她的頭骨,然後生生拽出了她的大腦。


    “所以……他們才怕你……”


    “他們怕我不是因為龍成。”賀子桀單手落在妻子後腦,將她冰冷的側臉按在自己脖頸中:“現在,你是除了周煬以外,第二知道龍成特衛的外圈人。”


    盛夏悚目,如萬蟻噬心。


    “龍成特衛的存在基本上算是國家機密。”賀子桀劍削的下巴似有若無的摩挲著盛夏的額頭:“連我媽和楚浩洋他們都不知道。”


    賀子桀似乎有既然開口,那就全部說穿的打算。


    於是他接著道:“之前我跟你說過的吧,其實很多事情,我都是沾了我爸的風光,就像那些人為什麽會怕我。”


    賀子桀陰鷙的眸子如同嗜血般可怕,卻又充斥著太多說不清的情愫:“因為我是賀運生的兒子,因為我是風爵的總裁,因為我一句話,他們該下台的就得下台!”


    “可這些都不是我掙來的。”賀子桀薄唇微抿,冷硬的唇角越發冰冷:“賀少這個稱呼在他們心中,還是那賀運生那三個字。甚至我爸把他所有的一切給我,都隻是為了讓我守住他的風爵!”


    “所以我得承認。”賀子桀喉間有強壓的哽咽,隱忍出散發血腥味的泣顫:“比起兒子,我更像是他的武器,他終其一生的繼承人!”


    “不是的!”盛夏嘶吼出聲,她雙臂如藤蔓纏繞包裹著透露悲涼的人:“不是的……他很愛你,真的!”


    “愛我,嗬。”賀子桀一聲輕笑,帶出了滿腔自嘲:“是啊,他很愛我。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我,讓我繼承他的衣缽坐上了那個執掌生殺的位置,可他卻從來不問我願不願意。”


    “你是他的兒子!”盛夏抬起頭,將沾淚的雙唇緊貼在他的臉側:“他隻有你!”


    賀子桀輕淺笑開,眸子裏卻是詭奇的冰寒。


    “他怎麽可能隻有我。”


    一聲驚雷,刺破漫天陰雲在洪荒大地燃起了烈火。


    “……什麽意思。”


    “你知道我爸是一個多周密的人嗎。”賀子桀不答反問:“一件事情在他心中,至少會提前準備好三個方案。”


    盛夏猶如狂風中飄搖的小船,隨著駭浪遊走於崩潰於毀滅間。


    “他不是一開始就說了嗎。”賀子桀如寒冬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他要兒子。”


    言盡於此,賀子桀再無聲息。


    留盛夏一個人在森冷的深遠海底掙紮。


    所以,除了賀子桀,賀運生至少還有一個孩子!


    盛夏死死咬著下唇,齒印間溢出鮮紅。


    賀子桀知道……還是早就知道?!


    那會是誰……


    墜落海底的那一刻,盛夏滿眼隻剩濃黑。


    還能是誰。


    除了他……還能是誰!


    ……


    盛宸起床出門,房間裏隻有周煬。


    他瞥了發呆的人一眼,走過去捏捏他的後脖頸:“想什麽呢。”


    昨天,周煬就是這麽喚醒他的。


    “小宸。”


    “嗯。”


    “你覺得少爺可怕嗎。”


    “分時候,看對誰。”盛宸在周煬身邊坐下:“心中無愧,就不覺得害怕。”


    周煬轉目,眼黠苦澀:“他真挺難的,變成現在這樣也都是被逼的。”


    “你可以說他是被逼的。”盛宸清聲幹脆:“但你不能說他都是被逼的。”


    周煬痛目茫然。


    “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就像你不可能教會鯊魚在陸地行走,但你同樣也不可能教會雄鷹在水中遨遊。”盛宸臉上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不會,就是不會。所有的強迫多多少少都帶著本人的自願,更何況,賀子桀本就是那種遇強則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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