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忙碌,按照秩序,緊張卻不慌亂。林秋蓮躺在擔架上,頭無意識地側向一方,隨著行進的動作微微晃動。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但並不至於頹敗消靡。


    幾縷碎發散落,柔柔地搭在她的臉頰上,顯得十分溫柔。她閉著眼,嘴巴微微張開,露出一點點銀白的牙齒。單從麵色上來看,倒也不像是大病之中,更像是累了所以睡著了。


    看不出問題,表麵上很平靜。假如不是親眼目睹她突然倒下的場麵,姚佳憶可能根本就緊張不起來,不會覺得這是什麽很嚴重的事情。但當時的那個畫麵一直在眼前重複播放,一遍又一遍,所有的細節都被放大,變得清晰明朗。


    因此就生出了不安,十分忐忑,自覺背起了那個十字架。所有的負擔都扛在了自己的肩頭,把罪惡烙在自己的眉心,要用時間去償還,要身體力行地去贖罪。


    是自己的錯。全都是因為自己,是自己造成了如今的局麵。


    姚佳憶的目光一直盯著林秋蓮,一瞬不瞬,直等到那些救護人員已經轉過了彎,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再也看不到了,要跟上去,要隨著他們的步伐追過去,才能再次見到林秋蓮。


    身體沒動,也沒有邁出步伐,姚佳憶先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姚佳憶問道:“還有吧?你能想到的,我猜,不止是這些。”


    確實有很多,但全都是很細碎的內容,這邊撒一星,那邊再落一點。隻有放在當時的環境之中,因為承接著關鍵的轉折,所以顯出重要,也露出存在感了。


    脫離了處境,再去細數當時的考慮,這就有些虛幻。思想和念頭這種東西,向來是想到哪裏就是什麽,很多時候都不受控製。即使淩梓良的自控能力十分強大,思維的活躍程度也超出尋常人的水平,但經曆這麽一場……過山車般的心情起伏,他也要有些失神了。


    理智被打敗,除下那些必須要存在的,去周全不能忽視的問題,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剩下的,魂魄都散了大半,全在半空中飄著,看著眼前的這個丫頭。


    注意力被帶走了,整顆心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沒辦法收回來。


    淩梓良思索了半秒鍾,有些為難:“什麽?”


    從剛剛開始,他就跟不上姚佳憶的思維頻率了,被甩在遠遠的身後,完全不知道姚佳憶在想什麽,這讓淩梓良有些懊惱,心底升起一絲焦躁不安。


    他習慣了掌控局麵。不管到了什麽樣的場合,從來都是他做主導,決定走向,也把控著節奏。他不用說話,也根本不用去做什麽動作,就能影響到別人。驟然有這麽一次,他是落在下風了,處於一個被動的位置上。


    沒有體驗過,很難去適應這種相對位置,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更何況,他麵對的人還是那麽特殊,是能在他的生命之中畫下濃重一筆的人。對著無關緊要的旁人倒是沒什麽,不管是失態還是失神還是失控,他都能坦然收回來。唯獨在姚佳憶麵前……


    放開之後,就徹底是放開了,根本收不回自己的心態。


    就比如姚佳憶的問題。淩梓良問出口的時候,總有些難以形容的情緒在湧動。他後悔自己沒有留心,沒能把剛剛發生過的事情全都記下來,好在這個時候給出答案。他覺得自己瞬間墮入“笨嘴拙舌”的行列之中,腦子也不好用,想不明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像個呆笨僵滯的木頭。


    掩飾般的,他又補了一句,此地無銀地解釋道:“大概是不少,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件。”


    嗯,這樣說就很完美了。既接住了她的話題,沒能掉下去摔出個冷場,又巧妙地把問題拋了回去,讓她自己去回答。這才是淩梓良習慣的談話方式,和以往一樣,主動權永遠握在自己手中。


    不過淩梓良費了心思,姚佳憶似乎並不在意,根本就無所謂主場和客場的區別。她輕輕笑了笑,有些閑散,目光悠長,不知道是看向什麽地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蠻多的吧。比如說,”姚佳憶的目光落在淩梓良的雙眼之上,“ben怎麽知道我媽媽最近沒有服藥?”


    淩梓良恍然大悟:“這件,他撥了收容所的電話,問了你的外祖母。”


    果然是啊……


    姚佳憶繼續問道:“以什麽樣的名義?”


    “撒了一個小謊,是說健康詢查方麵的項目,需要提供近期的用藥記錄。”講正經事的時候,淩梓良是很冷靜的,也很理智,“出此下策……”


    “不是下策。很高明,真的,大概也隻有你能想得出來這種方法。我聽到過程之後,還要花些時間去理解,很慢之後才反應過來。”


    怎麽能說是下策呢?他這樣根本就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進去了。


    當時的場麵太混亂了,自己完全不在狀態,失魂落魄之中,能照顧好自己就很好了。他是不會放心自己單獨行事的,也不會指派自己去做些什麽。端看剛開始時他把自己放在小長廊的椅子上,就能明白,他是打算把整件事全扛下來,一丁點都不來驚擾自己,讓自己置身在事外。


    不過後來自己要求,他才把自己帶在身邊,讓自己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參與。但也隻是旁觀而已,沒有更進一步的行為,不讓自己多做思慮,也不讓自己操心。


    除下自己,也就剩他自己一個人了。他要趕過去查看林老師的狀況,這是限製死的,沒辦法更改。還需要一個人去找外祖母。姚佳憶能想到去詢問外祖母,淩梓良也不會漏掉這個細節的,會想到去外祖母那裏獲得信息。


    分身乏術,他一個人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不同的地方。時間也不允許他去耽擱,來不及排出個先後順序,那隻能請外援。


    感謝現代通訊技術的發達,ben從遠程去詢問,得到答案之後再轉述給淩梓良。這就解決問題了,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同時進行那兩件事,盡可能排出耽擱延誤。隻不過這樣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會嚇到外祖母。


    如果告訴外祖母“你的女兒現在昏倒在你的樓下,需要你提供她近期服用過的藥品名錄”,那一定會嚇到外祖母的。她年紀這麽大了,總是靜養還來不及,所有人和她說話都要小聲的,怕她的心髒會受不了。哪裏敢用這麽可怕的消息去打擾她?


    假如真把外祖母給嚇出了什麽病症,那今天這個局麵就會更糟糕了。林老師突然昏厥,神識不清,自己毫無抵擋的能力,成了失神的木偶。外祖母再倒下……也不知道急救人員到場之後,該先救哪一個。也不知道淩梓良這一個人,能照顧幾個人。


    所以要回避,拿到答案就好了,不必讓外祖母知道這一角發生了什麽。


    這些,姚佳憶是在之間的落魄之中想明白的,著實花了她一些精力,建立在事實基礎上,勉勉強強能捋順了整個過程。但在一片空白的廢墟之上,沒有任何先兆的鋪墊,也沒有一個底層的基礎,淩梓良就想到了,也做到了。


    姚佳憶的笑一點點淡了下去:“我猜你要說,這也是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所有和我有關的,和林老師有關的……不管是什麽事,也不管是什麽人,你都會考慮到。”


    淩梓良點頭:“是這樣。”


    姚佳憶輕輕呼出一口氣:“你看,你對我們這麽好……實在是太好了……這本來是很好的事情。”


    可是……


    【作者題外話】:趕上了!還有兩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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