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感。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當時是四歲?因為有過那一次被綁架的意外,姚佳憶心底留了不小的陰影。小孩子的心聲總是單純誠摯的,得不到滿足的時候,失望也是十分真切。


    從那之後,姚佳憶就很難去相信其他人了。她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茫然期,不知道該怎麽安放自己的心,就那樣飄了很久很久。


    後來是在林秋蓮的引導下,她才漸漸找到一個出口,能夠拽著那根繩,把自己給拉回來,腳踩實地。她才明白過來,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存在無法預知的變故,是自己無法掌控的。


    人最的信賴,隻能是自己。後來的十幾年,她努力把安全感放在自己的身上,讓自己成為自己最大的屏障和依靠,是踏足在這個世界,能夠安穩立身的根本。


    安全感不是別人給的,應該是自己去爭取來的,然後握在自己的掌心。


    可是堅持了這麽久的信念,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坍塌了。姚佳憶破了自己的戒律,把這種情感,放在了淩梓良身上。


    她從淩梓良的身上汲取力量,為身邊有這個人的存在而感到安心。看著他,聽著他,感受到他,心就可以沉下來,不用繼續漂浮,不用在荒野之地流浪徘徊。


    如今握在手中的,再也不是自己給自己的安全感,不是咬牙硬撐下去的獨立和堅持。是淩梓良的手臂,是獨屬於這個人的溫度,是他堅實可靠的肌肉,是始終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支持。


    依賴。


    姚佳憶很久沒有這種心情了。她成年之後就習慣於依靠自己,不管多艱難多困窘的境地,都是拚著自己的所有去扛住,底線一退再退,從來沒想過扛不住的時刻——必須要堅持住,她沒有給自己留退路。


    即使對於林秋蓮,她也多是撒嬌耍賴,不過是為了表達親昵,哄對方高興。而真正遇到險境的時候,她是咬著牙不透露一個字的,從來不讓林秋蓮知道,不讓對方替自己擔心。


    至於其他的人……也就剩楚奕辰這一個算是親密的人,曾經的人。姚佳憶和楚奕辰在一起的時候,多半是她去替楚奕辰承擔。替楚奕辰處理棘手的突發事件,替楚奕辰做各種規劃和安排,替楚奕辰的謀劃一個更光明更開闊的未來。


    性格使然,姚佳憶自己是這樣工作和生活的,始終處於緊繃的備戰狀態,永遠都在努力往上拚搏。多加一個楚奕辰的擔子,她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她是真心喜歡楚奕辰,就願意去為對方做些什麽,希望自己在對方的生命中是能夠留下痕跡的。


    楚奕辰為自己做過些什麽?姚佳憶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那個時候,她一直想著,隻要能和楚奕辰公開戀情,能正大光明地牽手,一起逛街,這就很好了。能被楚家人接受,這就是自己在楚奕辰身上的所有奢望。


    她要求不多,從來都不多。


    就像被關在鐵箱子裏的時候,她隻想能有個人出現,替自己打開那扇狹窄的門。門始終沒有緊閉,毫無動靜,她就一退再退。到最後,她隻是希望能有人和自己說說話,哪怕是隔著那一道鐵壁,看不到人也無所謂。隻要和自己說說話,能在死亡來臨之前給自己講個故事,不是媽媽講給自己的睡前故事也可以。


    依舊沒有。姚佳憶隱約記得,在陷入昏迷之前,她想,要是能有點聲音就好了。


    一聲咳嗽,或者是小老鼠的“嘰嘰”叫。再不然,風吹動窗戶也行,小蟲子爬過地麵的摩擦聲也可以的。


    隻要有一點聲音,讓自己知道那個世界還有其他東西存在,是不是生物都沒關係。她想知道,自己不是孤寂的,不是被世界遺棄的。即使要死了,也不是一個人死去。


    多卑微的渴望啊……


    姚佳憶是很容易滿足的,她的那顆心,也很容易就被填滿。有一點點善意,她都會放到心裏,小心翼翼地珍藏起來。


    如此刻,來自淩梓良的所有保護,那些體貼細心的安慰,都被姚佳憶收了進去。從那個破開的心門開始,來自外界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往內心深處流淌,把她十幾年來的習慣和堅持給衝散了,也把她的自我給融化掉了。


    剩下信賴,剩下安全感。


    來自於淩梓良。


    姚佳憶覺得自己的五魂七魄都丟了一大半,被林秋蓮給嚇的,倏地一下從身體裏鑽了出去。留一縷煙魂在體內,勉強撐著自己的本能。餘下的那些魂魄在半空中飄飄蕩蕩,沒依沒靠,就快要消散在空氣中了。


    這一會兒,搖曳飄蕩的靈魂終於找到了新的附著點,呼嘯著奔騰翻湧,朝著淩梓良而去。這完全在姚佳憶的控製之外,沒有任何雜念,觸到淩梓良的瞬間,就緊緊貼了上去。


    也沒有挽救的機會了。自己無力和本能對抗,拿心底的悸動毫無辦法。


    就是給出了信賴,也獲得了自己最需要的安全感。如此就是束手無策,站在遠遠的地方旁觀這一切,歎息也好,叫囂也好,跺腳踱步也好,都無能為力。


    那……


    就這樣吧。


    不如不要抵抗了,就接受了吧。人最不能欺騙的,就是自己的內心,是自己的欲望,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這是用多少筆墨都不能掩飾的,更不可能抹除。


    人能做到欺人,但永遠不可能自欺。


    姚佳憶的手往下滑,指節輕輕鬆開,留出一點空隙。掌心的襯衣已經透出微濕,帶著潮氣,蒸騰出熱意。一點都不涼了,和剛剛觸碰到時的觸感,有很大的差別。


    也沒那麽滑了,有些黏膩的凝滯,粘連在掌心的皮膚上。


    也不留戀了。


    手指往下,繼續往下。姚佳憶的指尖在某一處停留,打了個旋,然後沿著對方的皮膚遊走。從背麵繞過去,有些遲疑,花了些時間才繞到前邊,慢慢收緊手指。


    淩梓良回頭,滿麵詫異地看姚佳憶。後者低著頭,頭發垂落,遮擋住了表情,也把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藏起來,什麽都看不出來。淩梓良的目光往下,落在十指交握的兩隻手上,心頭的震驚完全沒辦法用言語表達。


    即使他是慣於內收的人,平時泰山壓頂也不變顏色,但麵對這個局麵,也難保鎮定。


    怎麽可能鎮定?眼前這個人,是被自己放在心上的姑娘,是自己打算用餘生來疼愛的人,是下定決心要與之攜手到白頭的唯一人選,這是什麽分量?她對自己來說,有多重要,在自己的生命中,她占據到什麽樣的地位,不言而喻。


    就是這個人,現在主動拉了自己的手!?!還是十指相扣的姿態!這意味著什麽?


    如果說剛剛她抓住自己的手臂,那是一個人在絕望的時刻,本能上地去尋求幫助。對於她來說,自己的手臂,或者說自己這個人,是她的一根稻草。她抓住自己,努力求生,不讓自己被潮水淹沒。


    現在,這種求助的姿態變了,已經不是之前瑟縮恐慌的求助了。是另一種……依賴。充當稻草的人可以是任何一個,隻要是當時在她身邊的,能夠幫助她的,可以安慰她,換了誰都行。但全心全意地去依賴的人,能讓她放開心扉,嚐試去接納的人,隻能是自己。


    她的心跡正在漸漸轉變方向。曾經那個踽踽獨行的丫頭,終於打開了自己,開始考慮“兩個人”的狀態。


    她正在嚐試,把一個人的生命,再容納進來另一個人。彼此綁在一起,成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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