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佳憶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變化。一點一點,不易察覺的,正在被侵蝕。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十分十分不喜歡。


    她想按照契約的限定,把自己局限在那一張紙上,再也沒有超出邊界的可能。因為出了那四條線,往外就是無窮無盡的茫然未知,誰都不知道會到什麽地方,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這對她來說,太危險了。她剛剛從一場失敗的感情中走出來,不想再踏入另一個漩渦之中。更何況,她自己在開始之前就已經看到了,這個漩渦深不見底,黑色的風盤旋呼嘯,帶著肅殺之氣,又陰冷至極。


    如果掉下去,會被撕裂成碎片的。


    人在本能上都是會逃避風險,給自己一條最安全的路,排除沿途之上的障礙物。即使是具有冒險主義精神的人,那份“冒險”也會控製在一個合理的範圍內,不會過了那個度。所謂冒險,也不過是追求刺激而已,並不是刻意傷害自己。


    而姚佳憶從來都不是冒險的人。她謹小慎微,向來理智冷靜,少有衝動的時候。就連當年追隨楚奕辰到新城,也是在深思了很久之後,又和林秋蓮討論了各種可能性,才下定決心的。


    她不會冒然前行,也不會踏上一條無法掌控的道路。


    “未知”隻是讓人畏懼而已,蒙上了雙眼,需要摸索著試探著往前行。但慢一點,謹慎一些,總能規避開那些危險的要素。


    而“失控”,這是致命的。明明知道眼前的路不對,知道自己會通向一個深淵,了解中途和終點的恐怖和可怕。卻沒辦法修整自己的方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踏向毀滅。因為失控,因為無法掌控自我。


    姚佳憶能分得清這之間的區別。


    當年離開法國到新城,雖然同樣麵臨著未知,不確定將來會遇到什麽狀況。但畢竟新城是林秋蓮的故鄉,在那裏還有親人在——當時還以為姚啟明是親人。所以那個驚天的舉動,倒也不算是“冒險”,最多隻能說是嚐試了一下。


    而現在,是和淩梓良牽扯到一起了。淩梓良這個人的掌控能力實在太強,在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會被他的氣勢給壓下去。姚佳憶絲毫不懷疑,如果當真和他的命運攪在一起,那自己會長久處於“失控”的狀態。


    這太可怕了。


    姚佳憶不能忍受那樣的人生,也就不能接受自己此刻的些許悸動。


    不過好在,悸動也僅僅是瞬間的事情,曇花一現,盛開的時間十分短暫。那是心髒被戳了一下,給出主動的反饋。並不強烈,也不濃厚,沒有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


    果然是年紀的原因嗎?


    在淩梓良的沉默之中,姚佳憶都在想這些。她知道自己和五年前的心態十分不同,將這種轉變歸結在年紀之上。人生際遇不同,五年的時間,足以改變自己的很多觀念和想法,也包括愛情觀。


    好像……失去了愛一個人的勇氣。在動心之前,會瞻前顧後,會有很多種顧慮。會很現實,去衡量“門當戶對”,去考察對方的種種。在確保自己不會受到傷害之前,再也不會輕易付出自己的愛。


    可悲。


    姚佳憶也保持沉默,想著自己的心事,終究是什麽話都沒有說。


    淩梓良兀自沉浸了片刻,之後收拾好心情,繼續說道:“後來的事情,就和藤崎望有關了。他擅作主張,把zero推到了我的身邊。所謂‘zero聲稱自己是梅迪契未來的少奶奶’這件事,其實是藤崎望安排的。”


    姚佳憶回神,順著淩梓良的講述,在腦中還原當時的場景。


    癱瘓在床,身體大半都不能動,這不僅僅給不了zero男人應有的庇護和依靠,反倒會連累zero。藤崎望生出了自卑感,認為自己配不上zero了,也不願意成為負擔。所以他才有這一招,把zero送到他認為最好的地方。


    如果是梅迪契的話,能護她一生平安,能保她富足自在,能給她提供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資源,給她想要的一切。重點是,綁架事件就是因梅迪契而起,主謀的幾個女人也都冠著“medici”這個姓氏。這個家族的話事人有良知的話,如果感到愧疚的話,就不會拒絕她。


    他謀算至深,做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把這件事做到了極致。


    事實上,他猜準了,也賭對了。不管梅迪契家族是什麽樣的家風,也不管這個家族平時的作風如何。但作為家主的淩梓良,確實有良知,很愧疚,想盡辦法去彌補這件事造成的傷害。


    淩梓良沒有拒絕這件事,從那一刻開始保持沉默。不反駁,不澄清,由著那些傳聞繼續發酵,最終成為一個默認的“婚約”。


    姚佳憶輕輕皺眉:“你不僅僅是為了保護zero吧?”


    淩梓良微愣,像是沒料到會直麵這樣的問題,錯愕之餘,感慨道:“你還是第一個看出我真實意圖的。對於zero……說這些話可能會太無情,但事實上,我認為她在這件事中也有責任。她一定比我先聽到傳聞,卻沒有做出解釋。之後的綁架,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她自己默許的。”


    情分之上不適合說這樣的話,但從“理”中來講,確實是zero先有所圖,之後才為自己的貪心付出代價——不管她是在圖謀什麽,這個因果關係並沒有問題。


    淩梓良的聲音輕了一些:“但傷害是不能否認的,我姑且當做她是年紀輕,走了錯路。我可以不計較之前的事情,也給出了補償,足以和她在綁架事件中受到的傷害相抵消。甚至,我不會停止給她提供幫助,她這一生都可以過得無憂無慮。”


    但整件事中,其實受傷害最大的,是藤崎望。


    姚佳憶問道:“為了藤崎望?”


    “嗯。當時藤崎望的狀態,非常糟糕,無論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不好。他是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用藥續命,在icu之中隔離治療。他經不起任何動蕩,情緒激動是會要了他的命的。至於精神狀態,你應該能想象得出來,當時他有多悲觀厭世。”


    “都開始給自己的女朋友鋪墊未來,親手把女朋友送到別的男人身邊。可見他是真得不打算繼續活下去。”


    “是,所以我隻能順著他的心意,默認了他發出去的傳聞,讓他安心接受治療。”


    姚佳憶不解:“zero就同意了?”


    “默認了。”


    姚佳憶驚訝:“怎麽會?藤崎望那樣對她,為了她才受傷癱瘓,她這樣……是不是太絕情了些?”


    淩梓良苦笑:“她其實是賭氣。她的性格比較硬,從來不肯服軟退讓。藤崎望自作主張把她往外推,她心裏難過,幹脆就順著藤崎望的安排,讓藤崎望後悔。看起來是乖順的,其實是逆反心在作祟。”


    這麽……複雜?這份心思要繞了多少個圈圈彎彎,才能走到這一步?


    倘若兩個人之間已經沒有了感情,那和平分手也是好事,對彼此來說都是解脫,可以去追求另一種生活。但明明情義還沒有斷,還惦念著對方,卻搞得像是仇人一樣,折磨彼此,也不放過自己。何必呢?


    坦誠一些不好嗎?


    藤崎望直接說“我很痛苦,你留下來陪我”,難道zero會拒絕嗎?zero也不要留存那些別扭的心情,告訴藤崎望“我想留在你身邊,你別推開我”,哪裏還會有這樣的事情?


    姚佳憶頗感無奈,也沒力氣多問了,直接沉默。


    淩梓良開口道:“這種僵持的狀態一直持續到現在。我和你的契約,是為了打破這份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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