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像刀子一般刮在臉上生疼,夾著飛雪順著脖子往裏灌冷的讓人打顫,常宇取下頭盔坐在雪地裏喘著粗氣,任由風雪刮臉,王征南看到他雙拳血跡模糊,便趕緊掏出傷藥為其包紮,常宇輕輕擺了擺手,些許小傷別浪費了,給其他兄弟用吧。


    一場火拚之下,卓步泰的手下皆損,橫七豎八的躺在雪地上,有的早已死去有的或在哀嚎,或在求饒,親衛們便逐個補刀,很快便安靜了許多。


    這些韃子兵是卓步泰的親兵,也是一等一的悍卒,若是一對一單挑可與常宇的親衛旗鼓相當,這次之所以一舉被屠,一是人馬皆疲,畢竟他們先前和馬科已廝殺一場,且又奔逃許久,體力和精神遠不及常宇的親衛,二則是親衛的裝備比他們好太多,長刀全甲,反觀韃子多是常規皮甲以及腰刀,更不用說親衛的人數多他們一倍。


    可即便如此,這場廝殺親衛們也是相當吃力,對方雖疲但馬術精湛且異常凶悍,親衛雖未死一人,卻全員帶傷,且有幾人是重傷,更有數匹戰馬折損。


    親衛補刀之後,有的坐著雪地裏喘息有的則在幫助戰友包紮傷口,不多會況韌幾騎折回,如常宇所料,終究是沒追上。


    “活該這小子命大”常宇歎口氣,站起神來四下環顧一番:“時辰不早了,收拾收拾咱們回去”。


    眾將士聞言,便各自忙著收拾,互相攙扶上了馬,剛才一場廝殺有數匹戰馬或傷或死已是騎不得了,好在韃子的戰馬還幸存幾匹,正好夠用。


    看著雪地裏那些傷馬死馬,況韌舔了舔嘴唇:“要不……”


    “你要是有力氣扛回去,就扛”常宇沒好氣的說道,況韌苦笑搖頭,無奈的歎口氣,要知道此時天已近黃昏,他們從上午出堡或在奔襲或在廝殺或在追敵,這會兒是又冷又餓又累,別說扛匹馬回去了,就是拎隻野兔都手酸。


    二十餘騎消失在風雪中,隻留下十餘具屍體光禿禿的躺在雪地裏,為何是光禿禿,自是被常宇的親兵給扒的精光,從甲到兵器到靴子,全擼走!


    風太大,天太冷,吹的眾人縮著脖子佝僂身軀蜷縮在馬上,戰馬力疲跑不起來,隻能緩行,這讓常宇有些擔心,這麽大的風,這冷的天,這般慢悠悠的走著,估摸走不了多久便會成為冰雕了。


    可就在這時更讓他無語的是,他們迷路了!


    先前追敵東跑西竄,兜兜轉轉繞了數裏地遠,此時竟一時找不到回去的路,若在平日晴天倒不犯難,隻因此時風大雪急,來時痕跡已被風雪抹平,加上天色又暗能見度低,十幾米外便難視物,令眾人犯了蒙,不知身處何處,四下張望一片灰蒙蒙的,不是林子就崗。


    好在還能大概辨別方向,想著先往南走,邊走邊標定方向吧。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凍的抖抖索索,還有幾個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親衛,常宇心裏有些急躁,對旁邊的王征南道:“得生把火先暖和暖和”。


    王征南嗯了一聲,四下張望要先尋個林子,隨即便欲讓手下人往周邊探一下,就在這時,況韌指著東南方向:“那邊似有林子”眾人循目望去,灰蒙蒙的看不真切,但都知道況韌眼力好,便往那邊行去。


    果然不假,眾人策馬行了五十餘步,便依稀看清確實是一片林子,幾個親兵不用交代,便急忙奔去撿柴火……


    剛跑到林子邊,便有一人邊呼邊奔來:“報大人,林子後邊有個村子”。


    常宇平日行軍每逢村鎮多在野外紮營,極少擾民,不過今兒天氣太過惡劣,自己一行饑寒交迫且有傷員,便決定進村討個暖和。


    村子並不大,不足十戶,風雪間,幾柱炊煙嫋嫋。


    常宇駐足村口看了一眼,村頭那戶人家是個籬笆牆,一正一偏兩座草屋,正屋門關著,有濃煙從門縫飄出。


    別家都是煙筒冒煙,他是從屋裏冒煙,難不成在屋裏烤火呢,常宇心頭琢磨著,正想讓人去叫門,便見那房門推開,一個佝僂老者箭步奔來,打開籬笆門:“嘿,還真有貴客登門呢!”


    這讓常宇一行有些訝異,正常老百姓看到當兵的上門,哪個不害怕,反觀這老者臉上竟還帶著驚喜,實在少有。


    “聽老漢這話,難不成早知俺們要來?”王征南上前搭話。


    那老頭搓了搓手:“小老兒哪有這等本事,是屋裏的仙人說的”。


    眾人驚訝不已,舉目望去,依稀見門口站著兩個人影,看不清麵貌。


    “老人家,天太冷了,借個火暖暖身子可否?”常宇下馬問道,那老者連忙道:“使的,使的,屋子裏頭正生著火呢”隨即又道:“隻是怕屋子裏坐不下這麽多人”。


    “有地方站著避個風寒便可”常宇拱拱手給況韌使了個眼色,況韌連忙摸出幾個銅子塞給那老者。


    “呀,使不得,使不得”老者滿臉歡喜,卻又推脫者,最終還是揣入懷裏,然後將常宇等人引進院子裏,對堂屋門口兩人喊道:“神仙呀,您算的可真準啊”。


    這時常宇走近看清了門口兩人摸樣,一高一矮,高的清瘦身穿一身道服,矮的健壯,一身粗布衣服看上去孔武有力,腰間還別著一把無鞘刀。


    “嘿,來的竟是軍爺,黎半仙,這就是你說的貴客,給了倆銅子就是貴客了?”那矮個壯漢嘴角冷笑,但還是對著走過來的常宇拱了拱手,叫了聲軍爺,那道士摸樣的高個同樣拱手施禮,臉色似笑非笑。


    “兩位莫非也是來借火取暖的?”常宇原本走在最前邊,王征南見那矮個漢子腰間插著刀,便快閃一步到了前頭,盯著兩人問道。


    “路徑此地,風大天冷,便來叨擾了”高個道人說著做了個手勢:“軍爺們請”。


    王征南嗯了一聲,目光瞥向那矮個壯漢,突地探手去抓他腰間的刀,那漢子猛的閃開,王征南抓了個空,不由一怔:“閣下好身法”說著手往腰間鋼刀搭去,那矮個漢子一看,趕緊道:“軍爺勿慌,咱懂規矩”說著抽出腰間刀往門外牆角一丟:“咱走江湖的,防個身而已,絕非惡人……”


    王征南手緩緩放下,使了個眼色,兩個親衛進了房裏看了一番,然後走了出來點了點頭,王征南這才側身,常宇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那道士,微微一笑:“道長習的梅花的還是六爻?”


    那道人眼睛立刻冒光:“軍爺懂這個?”


    常宇嘿了一聲,跨入房內,四下打量,家徒四壁,堂屋正中架著一堆火,隨口說道:“不懂,但略知一二,據說梅花易數和六爻占卜神奇的很,隨意著手一物便可算出有客來訪,甚至精細到男女婦孺老小……”


    “確實如此”那道人跟著進了屋,話還沒說完,那矮個壯漢卻嘴巴一撇:“他可沒這麽神,剛還說有貴客登門呢,結果……嘿嘿”。


    “怎滴,俺們就算不得貴客了”況韌跟進來沒好氣的說道。


    那漢子也不怵,嘟囔著:“自古以來,可沒有聽說當兵的算是貴客臨門呢……”


    “你懂個……”況韌有些氣惱,常宇淡淡一笑擺擺手示意他別給這粗貨抬杠,那道人卻開口了:“誰說軍爺裏就沒貴客,你這廝瞧這些軍爺是一般人麽”


    不得不說,這道人眼睛毒,從剛才王征南那一番動作,便知常宇身份不凡,雖不知詳細,但猜想大小也是個將領吧。


    那矮個壯漢便不說什麽了,彎腰蹲在牆角瞪著個大眼看著一眾親衛走進屋來。


    雖是草房,但也是標準的三間屋,而且是除了一張床外空蕩蕩的三間屋,容個二十來人也不算擠,常宇挑了挑那火堆,脫了靴子烤腳,眾人有樣學樣,頓時一股神奇又熟悉的味道充斥滿屋。


    屋主,也就是那老者,因為剛才得了幾個錢,心情大好也特別的勤快,又抱了些柴火進來,在另外兩間房也點了火,這樣大家夥都能烤上。


    那道人蹲在門口處一直盯著常宇看,此時他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充滿了好奇,畢竟當兵的都是粗魯漢子,懂易數八卦的少之又少,又見其氣勢不凡,便起了相交之心,不時的搭話。


    但常宇此時哪裏有心思理他,更何況他對那些玩意都是偶爾聽李慕仙扯兩句,連一知半解都談不上,所以對那道人的熱情表現的非常冷漠,甚至覺得有些煩,心想要是李慕仙在這倒可和這道人吹上牛逼。


    可那道人好似有些不識像,常宇這般冷漠,他還在那兒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旁邊的王征南忍不住道:“你這道人,太過囉嗦,平日靠嘴皮子忽悠些鄉野村夫便罷了,莫不成還想在軍爺這兒討好處,軍爺們不信你這套,也不吃你這套,更沒什麽油水讓你討,剛才那廝還說吾等隻不過給了兩個銅子,不知道你倆給了幾個?”


    “軍爺此言差異,不管軍爺信還是不信,但這易術……有道是,六爻算盡天下事,梅花化解天下苦,軍爺若是不信,貧道便給你占一卦試試……”


    王征南不是不信,是嫌他煩,再說了軍中有個李慕仙天天神叨叨的早給他們算個底朝天了,此時哪裏信的過這個走江湖的,便說:“用不著,又看向那個壯漢,你給了屋主幾個字,估摸就和這道人一唱一和靠嘴皮子白吃混喝唄,現在又要唱雙簧算計軍爺們了麽“


    壯漢哼了一聲不語,道人要辯解,常宇歎口氣:”咱也聽過一個高人說過,梅花亦有不解時,六爻難測心中事,道長你學的是梅花還是六爻?“


    ”六爻,師從許祖師一脈“那道人趕緊說道。


    常宇哦了一聲:”許負?“


    那道人雙眼冒光:”軍爺竟知祖師爺名諱,必是非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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