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慨不平的吳三桂實在壓不住火便走了關係欲要討個說法,不過朝裏那人對他說,正值多事之秋,短時間內朝堂上連起兩場大火,如今火勢剛滅,莫要再刺激皇帝惹的龍顏大怒誰都落不得好,待中秋之後伺機再議。


    抑鬱至極的他每日便在府上借酒消愁,好在身邊有美人相伴鼓掌之餘還能聽聽小曲解解悶,可即便如此依然免不了酒後失態口出狂言。


    “老爺稍安勿躁,奴觀那常公公非奸邪之輩,或許另有打算”陳圓圓耐著性子安撫吳三桂,她見過常宇三兩次對其印象非常好,故而有次一說。


    “婦人之見”吳三桂冷哼一聲,他雖有正室但獨寵陳圓圓,平日無論公務還是私事都與其傾訴商議聽取她的意見,而陳圓圓每次的回答也也正中他心思,隻是今兒聽了這一句卻讓他十分不滿。


    “滿朝文武皆知那太監工於心計,若非大奸大惡之輩豈能連克家賊抵擋外敵,又如何能將朝臣玩弄鼓掌之間,你當打仗和玩弄權術都是光名正大正麵硬碰的麽,哪個不是陰險狡詐,他若不是奸邪,這天下就沒奸邪之輩了”吳三桂一臉怒氣。


    陳圓圓澹澹一笑,走近吳三桂將其按在座椅上:“罷了,便算他是奸邪之人,但卻也未見行奸邪之事啊,畢竟他對朝廷對百姓有功……”


    “那他對我呢……”吳三桂火氣又上來了,正欲發脾氣,這時一個老者走了進來,吳三桂和陳圓圓趕緊躬身道:“父親”。


    這老者自然便是吳三桂的父親吳襄了,想當年也是牛逼哄哄的人,官至遼東總兵,後在崇禎四年大淩河之戰,吳襄在支援的途中逃走導致全軍覆沒被判下獄,前兩年因為吳三桂戰功赫赫,又駐防關外孤城寧遠,便被“刑滿釋放”回家休養,平日極盡低調。


    曆史上,崇禎十七年,李自成東征破太原之後又破大同,真定之後,崇禎帝手頭無人可用便又起用吳襄提督京營,北京城破被李自成活捉,後來和吳三桂談判破裂後殺了吳襄,最終導致吳三桂引清軍入關,所謂一怒為紅顏那是民間戲言,實則是因為李自成殺了吳三桂一家老小三十八口,亦有說一百多口。


    當然現在的吳襄還活的好好的,李自成東征失敗了他自然也沒被複用,賦閑在家種花養鳥,不過雖無官職在身,但人脈還在,與當朝次輔吳生關係密切。


    “吾兒可曾想過,他又為何這般針對你?”吳襄表情澹澹落座,陳圓圓趕緊奉茶,吳三桂束手而立低頭不語,吳襄撫茶碗盯著吳三桂道:“周遇吉,黃得功,唐通,甚至高傑那廝皆受惠於東廠那太監,吾兒論功有寧遠大捷不遜任何人,任勞任怨有功勞有苦勞可為何偏偏被冷落了呢?”。


    “這便是孩兒想不通的地方也是最不服氣的地方”吳三桂一臉的憤慨。


    “真的一點兒都想不通麽”吳襄哼了一聲,吳三桂長呼口氣咬了咬牙根道:“或許有去年勤王遲緩之因”。


    崇禎十七年也就是去年剛過完年,李自成發兵東征號稱百萬雄獅一路暢通無阻渡黃河殺來,崇禎帝大驚連忙召諸將入京勤王,哪知各路軍閥有人裝病,有人路遠不及,各有各的借口,隻有就近的唐通顛顛的來了,而在關外的吳三桂,雖然朝廷連發數道聖旨催促,其還是磨磨唧唧光打雷不下雨,而且理由也很充足,棄城入關不是說走就走那麽簡單的事,除了兵馬糧草還有城中數萬百姓及資產,哪能是一天兩天就能收拾打包走的。


    可是再充足的理由也不是理由,畢竟當時若不是常宇橫空出世去太原聯手周遇吉死死攔住李自成的腳步,等吳三桂入關趕到時黃花菜都涼了。


    而就因為這件事朝廷對吳三桂極度不滿,起了疑心也起了戒心,事後自然也要算賬的,以至於寧遠大捷那麽大的功勞,最終都沒啥像樣的封賞,大家夥心裏都明白這是以功抵罪了,從此後再也沒好處落他頭上,隻讓驢拉磨不讓驢吃料。


    朝廷做事麽,弱的時候我可以忍你,腰杆直了時那就睚眥必報。


    吳襄歎口氣:“你既知原由又何來這般大的怨言,當時朝廷下旨勤王的幾路人馬,隻到了一個唐通,黃得功在路上,而此時這倆人都封了爵成了柱國,借口不來的劉澤清此時墳頭草都一人多高了,還有那花馬劉雖還活著卻小心翼翼寢食不安,這一年多出錢出糧表忠心,比之他二人下場,你現在還覺得一肚子怨氣麽”。


    吳三桂低著頭不說話,吳襄知道他心中還有不服,便又道:“而且汝以為除了勤王是由外就沒別的了麽?”


    吳三桂一怔:“還請父親解惑”。


    “年少成名,鋒芒太露,傲氣太重”吳襄看著眼前這個一直引以為豪的兒子,滿臉欣慰:“吳家以汝為傲,然卻宜遭外人妒也,忌也”。


    不得不說,曆史上吳三桂確實優秀,年少成名有勇有謀,三十剛出頭已是大明最有影響力的將領之一,駐防大明北大門一舉一動都是事關國運。


    而事實上,大明朝的國運確實係他一身,很多人都在想若其當初不放清軍入關,大明朝會不會滅亡?


    曆史沒有假設,而且當時的局勢實在太複雜了,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有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那個時候李自成的百萬大軍已占領了京城,皇帝自殺了太子為人質,他以己之力根本打不過李自成,何況那會兒多爾袞已率大軍在關外虎視眈眈準備撿便宜,而吳三桂同樣也打不過多爾袞,畢竟那個情形下戰力已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軍心,可那會兒京城破了,皇帝死了內有狼外有虎被夾在中間,哪個軍心能穩如磐石呢?哪個不瑟瑟發抖哪裏還有鬥誌啊和誰打能打贏,何況對方兵力都遠勝自己。


    所以這會兒吳三桂的兵馬和誰打氣勢都弱一大截。


    在和李自成談判失敗後他隻能去找多爾袞借兵先殺家賊保住大明再說,便許以割讓關外土地,但多爾袞豈能放過這百年一遇的好時機,獅子大開口覬覦關內千裏土地還要吳三桂投降為他所用,吳三桂為了滅李自成隻要忍辱負重違心應了,隻是後來局勢發展已超乎他的意料,更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從而落下了千古罵名。


    但數十年後他還是反了,因為他從來就沒真正的想要投降滿清!


    當然這都是真實曆史上的軌跡,現在的吳三桂沒降清隻是被架空了。


    “父親說的外人是……”吳三桂一怔,眉頭皺了起來:“那太監?”隨即又道:“那太監為人雖陰險卻也坦蕩,並非心胸狹窄善妒之人,且若說年少成名鋒芒太露,當世誰人比的上他”。


    吳襄長歎一聲:“他鋒芒雖盛,但更擅藏鋒,吾兒不見滿朝文武誰人能抓的著他把柄,誰又見他曾和朝臣當麵撕扯過”隨後又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吾兒既說他不是善妒之人,難道還不想不到會是誰?”


    吳三桂頓時一震,猶如五雷轟頂,半響不語。


    吳襄見狀起身拍了拍他肩膀:“有汝舅舅的前車之鑒,那人豈能不防,何況本就是多疑之人”。


    “若是如此,咱吳家豈非再無出頭之日!”吳三桂一臉頹敗和不甘:“且更加確定那太監戲耍與我!”


    吳襄澹澹一笑:“那倒也未必”看著吳三桂有些愕然又道:“如今朝廷上下皆言那太監專權獨斷,吾兒以為呢!”


    “孩兒深以為然!”吳三桂脫口而出:“事關朝政無論是民生還是軍事,那太監均染指,雖不出麵但幕後總有他身影,特別是在軍事上,幾乎把兵部和五軍都督府架空了,甚至連內閣都給涼在一邊去了……”


    吳襄打斷他:“且不論是對錯,這太監在軍事上確實有他人難及的才能,然而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能左右局勢”。


    吳三桂秒懂,左右局勢就是能左右某些人,或者某個人!


    看吳三桂神色吳襄就知道他懂了:“且不論那黃得功和高傑那幾個誰身上幹淨了,便以你舅舅兩次降清,那都是板上釘釘的抄家滅族大罪,可如今呢,官複原職鎮守國門!你道那人不想殺你舅舅,你道他不想殺王體中?”


    吳三桂的眼神有光了,吳襄接著說道:“咱父子雖都有過錯,然則比之他們那些已算身家清白了,他沒理由刻意打壓,論底蘊關外有你舅舅有關寧鐵騎,論才能吾兒不遜任何人,他們都能受重用,吾兒何愁他日不能出人頭地”


    話已經說的十分明白了,朝廷連兩次降清的祖大壽都能複用重用,連投降的大賊寇王體中都能封爵,所以不會因為吳三桂勤王磨嘰些就給打入冷宮,畢竟他又沒降清也沒自立山頭,而且即便他們心頭有這想法,但現實卻不得妥協,因為如今局麵是無人可用,何況吳三桂本就是個罕見的將才。


    更重要的是,用那些人,不用那些人都在大太監常宇的左右之下。


    可既然如此那常宇為何一直畫大餅呢?


    除了敲打懲戒吳三桂之前的錯誤外,那就是鋒芒太盛太傲氣,常宇要殺殺他的銳氣,磨磨他的棱角!


    有點耐心,不急!吳襄拍了拍吳三桂的箭頭,澹澹一笑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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