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西安城外霸河。


    數百騎兵呼嘯,李自成勒馬河畔舉目遠眺,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身後一匹健馬上的肉球嘿嘿笑著:“今兒狩獵大豐,闖王為首”。


    李自成澹澹一笑:“哪來的闖王,如今隻是個侯咯”。


    牛金星哈哈一笑:“那封王還不是早晚的事”。


    “當真如此麽”李自成嘿了一聲,牛金星一臉鄭重:“那是自然,觸手可及”。


    李自成苦笑搖了搖頭:“丞相何必這般奉承,你我皆知朝廷的心是有多麽的不甘,看似觸手可及,實則遙不可及啊”。


    牛金星也笑了:“再不甘卻也不得不,再說了,既無闖王又何來丞相呢”。


    李自成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少頃環顧四周:“快中秋了吧”。


    牛金星點點頭:“今兒初十了”,說著蹙眉一頓:“怕少主是趕不及回來賞月了”。


    李自成麵無表情,半響才吐了口氣:“能吃上年夜飯就算燒高香了”說著微微歎了口氣:“補之(李過字)雖為質,但性命無憂,吾憂之玉峰(田見秀)”


    牛金星的表情也漸漸凝重起來,看著睡眠,半響才說了句:“誰人不是棋子”。


    李自成扭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他和朝廷的爭鬥從未結束,隻不過投誠之後爭鬥由明至暗,雙方心裏都清楚之所以握手言和是因為都精疲力盡了,都想喘口氣。


    朝廷不是不想弄死他,而是心有餘力不足,但凡朝廷緩過氣,封王?你先保住命吧!


    當然了,朝廷也知道讓李自成緩過來氣這貨依然不會老實的聽話,所以現在的握手言和都隻不過是拖延之計。


    但就在這時出現了一個雙方都覺得很意外但又很有興趣的契機。


    大太監常宇提出的,走出去!


    朝廷覺得一石二鳥啊,既能平內亂把家賊當槍使,還可以擴充版圖鞏固疆土掠奪資源,何樂不為,而李闖這邊也覺得,好耶,既能保命,又能真能的分封為王,何樂不為呢。


    於是雙方有驚無險,快速而又欣然的握手言和了,當然了,該走的程序得走,朝廷給昔日的叛賊賞的賞,封的封,李自成這邊也得去表忠誠,即派李過入京代父謝恩。


    實則是為人質。


    當然李自成敢送李過入京就自信他性命無憂,不僅僅是大太監私下保證過,即便是沒有這個保證,朝廷依然不敢動手。


    畢竟動手就是破壞和平了。


    即便朝廷有一百萬個心不甘情不願,也得忍著。


    畢竟這個和平階段來之不易啊。


    而且朝廷也太需要這個和平時期,哪怕隻是暫時的。


    因為需要喘口氣。


    李過性命無憂,但免不了在京城受些屈辱,但這都不算是,唯一讓李自成揪心的還是前陣子突聞朝廷在武昌發兵十萬西進!


    因為事發太過突然,李自成和很多人一樣很蒙逼也很震驚,難不成中了大太監的暗度陳倉之計,明著握手言和,騙了李過入京,田見秀出境,然後趁己不備,調集武昌大軍進攻荊州抄了自己的後院?


    震驚之際,一邊遣人入京查詢,一邊傳令荊州加緊戒備,同時在西安調集兵馬,若武昌那邊真的動手打荊州了,他會立刻出兵黃河,以牙還牙!


    還好,虛驚一場。


    冷靜下來的李自成很快就琢磨透了大太監這番舉動的用意。


    一石三鳥嘛。


    掂量左良玉部趁不趁手,敲打一下自己,嚇唬一下張獻忠。


    但至於是大太監是嚇唬張獻忠還是真的入川去打,李自成還拿不定,但他敢肯定的是絕對不會對自己後院動手。


    既是如此,那就可省心了,便傳令荊州,他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隻要不過分就由著他,至於入不入川也不操那心,隻要不動我就行了,趁這時機好好休養生息才是正事,別的當個樂嗬瞧著便是了。


    打定算盤的李自成也輕鬆不少,穩坐西安城操練兵馬,開荒吞田,未雨綢繆,唯一的心事便是田見秀的三千先遣兵馬,此時到哪兒了,糧草補給可還充足,到了地頭是否水土不服……


    “既然都是棋子,那下棋的是誰呢?”李自成抬頭望天喃喃自語,牛金星正要說話,突聞不遠處一聲巨響,眾人一驚,尚不及反應,爆炸聲又起且欲來欲近……


    “有刺客”親兵大呼,隨即湧來將李自成團團圍住,同時又有百餘騎四下散開……


    李自成陰著臉,眼神透著狠勁,牛金星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大呼保護侯爺,心裏卻無比驚駭這些刺客越來越離譜,連火器都用上了……


    不多時,親兵來報,刺客已遁走,發現兩門虎蹲炮……


    牛金星一邊嗬斥親兵無能,一邊大罵刺客愈發張狂。


    李自成黑著臉不說話,看著地上那兩門虎蹲炮,炮身上的痕跡都沒磨掉了。


    “那狗太監陰險至極,當真不是吃虧的主,為達目的當真無所不用其極,竟然弄來了炮,竟然還在咱們眼皮底下藏了炮……”牛金星怒不可遏!


    “未必就是他所為”李自成澹澹看向城池方向。


    牛金星一怔:“即便不是他所為也是朝廷所為,又有什麽區別!”


    李自成冷冷一笑:“想俺死的可不止朝廷啊,汝剛才也說了,在咱們眼皮底下都能把炮弄出來,這炮雖便於攜帶,卻也不是誰都能弄來的,且還把俺的行蹤摸的這麽清楚……東廠的本事當真這麽般厲害了麽?”


    牛金星眉頭緊皺:“侯爺說的是……”


    “俺誰也沒說,誰都有可能”李自成冷冷一笑。


    “若是朝廷和八大王倒也罷了,若是他……他真的要動手了麽?”牛金星咬了咬嘴唇。


    “不管是誰,殺了俺可打破現狀渾水摸魚,殺不了俺可嫁禍他人”李自成冷笑著目光一掠遠處夕陽,“俺若死了好處可多了,所以想俺死的人可多了”。


    “所以侯爺準備……先安內還是先攘外?”牛金星緊皺眉頭,李自成澹澹一笑:“家醜不是不可外揚,隻是怕為人所用”。


    “那閹狗?”牛金星一怔,李自成隻是笑而不語,半響見牛金星還是愁眉不解方才道:“打了那麽久的交道,尚不知其人手段?”


    牛金星歎了口氣:“非常人度之,越想琢磨越迷湖,似妖似魔”。


    李自成哈哈大笑:“隻需謹記一條便可,永遠不要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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