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時,常宇緩緩醒來,或許是睡的有些蒙了翻身坐起好半天沒回過勁不知身在何處,外間打坐的青衣聽見動靜輕輕推門進來看了一眼:“掌櫃的您醒來了”。


    “額,青衣啊,這是哪兒?”常宇還在迷糊中,青衣一怔:“徐州總兵府啊”。


    哦!常宇瞬間驚醒,嘿了一聲忍不住拍了下腦門:“他們都去歇息了吧,你怎麽不去”他們是指素淨,陳王庭等親侍,這一路舟車勞頓也是疲憊至極,素淨微微搖頭:“貧道打坐便可”。


    常宇知她修煉功法與眾不同,打坐亦可入定比睡眠更能緩解疲憊,不過還是讓青衣回房去休息會,隨即走出房門,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不過總兵府內張燈結彩一番喜慶。


    伸了個懶腰,感覺天氣也不甚熱,左右望了一眼見後府大堂燈火輝煌便朝那邊走了過去,見高傑夫妻和常延齡,李慕仙正在吃晚飯。


    “好酒好菜偷偷吃,也不叫我,嘖嘖嘖”常宇給常延齡施了禮便拿高傑打趣,眾人輕笑,高傑道:“兄弟你也不喝酒,且看了這玩意,怕是你連菜都吃不下了”說著指了指身旁案子。


    常宇瞥了一眼看是一張紙,探手取過,剛看第一行就蹙眉:“賊人的檄文,何時送來的?”


    “天黑城門關閉之前,不知何人貼了滿大街,守兵發現便送了過來,見你睡的正香便沒叫醒你,你且看看再說”常延齡一聲輕歎,常宇緩緩坐下仔細瞧了。


    這其實算不上一張檄文,但也可稱呼之為檄文,因為檄文的本意就是用於征召,曉諭的政府公告,不過慢慢演化為聲討,批判揭發罪行的文書了。


    這張大字報,不是批判也不是聲討,是以大順國之名發的曉諭公告,也可以稱之為大順國的邸報!


    內容簡單直接,就是昭告天下:這十數年的戰亂已至生靈塗炭,至於誰是誰非暫且擱置,反正我李自成悲天憫人,實在不忍天下百姓再遭兵禍了,所以拿出天大的誠意同朝廷講和,以和為貴救黎民百姓於水火,故此昭告天下,讓天下人來見證。


    為了表示誠意,在談和期間停止任何軍事動作,也希望朝廷也這麽做,不要挑動製造衝突,破壞談和環境……


    吧啦吧啦一頓說,大概就是,你別動手,好好談,你若動手就是你的錯了,就是你沒誠意要談和,那你就成了天下的罪人!


    就這?常宇看完,抖了抖手中的大字報掃了麵前幾人一眼落在高傑臉上:“兄長何故說看了這張破紙我就吃不下飯了”


    高傑挑眉:“這和談的消息都傳了個把月了,朝野上下消息靈通的多知此事,那闖賊何故又弄這一套來昭告天下”。


    常宇嘿了一聲,轉頭看向李慕仙:“道長覺得呢”。


    “貧道剛才已同侯爺和高總兵說了,此舉有挾天下人以令朝廷的味道”李慕仙輕笑道:“這樣一來就顯得是他闖賊站在大義的一方,是他首先提出和談的,讓老百姓覺得他才是為天下人著想的,這樣一來他就有了主動權,若朝廷提出苛刻的條件他就會說朝廷沒有誠意和談,這樣天下人則會痛罵朝廷故意刁難,顯得都是朝廷的不是”。


    常宇微微點頭:“以退為進,老李頭這手段玩的溜啊”說著嘴角勾起:“拉攏民意民心還是其次,他此番還有一個更大的作用,道長沒看出來麽?”


    李慕仙眯了眯眼輕輕搖頭,常宇又看向常延齡:“叔公以為呢?”


    常延齡搖頭苦笑:“李道長都看不出來的你就別難為叔公了”。


    “臭顯擺,磨磨唧唧的趕緊說了唄”高傑一臉不耐煩,旁邊的邢夫人立刻白了他一眼,常宇哈哈一笑:“他是怕丟了荊襄沒了退路”


    哎呀,李慕仙一拍大腿:“怎麽忘了這麽一出”常延齡還是一頭霧水,那邊高傑和邢夫人對望一眼,微微點頭,原來如此。


    要知道,此時黃河那邊的局勢已基本算是成型了,李岩無心也無力再作進一步動作,唯一還有變數的就是潼關城,但如果不是談崩撕破臉,基本上那邊不會輕舉妄動的。


    但李自成的大後方荊州和襄陽就不一樣了,且不說原本就有高起元和王光恩幾兄弟天天戳的他寢食不安了,在聽到要談和,聽到李自成遭擒的消息後,武昌的左良玉這會跑的比兔子都快要趕緊將這兩個地方給收複了。


    要知道左良玉可是有二十萬大軍啊,就是水分再大手裏也得有個十萬大軍啊,若在賊軍聽信傳言人心惶惶的時一窩蜂圍過去打,那後果相當的不堪啊!


    雖說要真的投降後,這兩個地方還必須歸還朝廷的,問題是人家打下來和你歸還完全兩個概念,兩個價格,更何況萬一談崩了呢,退路還被人給斷了。


    可以說荊州和襄陽對李自成十分的重要,談和可作為籌碼,談崩了可作為退路,所以無論怎樣都不能丟!


    所以李自成便想了個法子,到處貼大字報昭告天下,我先提和的,我有誠意的,誰動手就是誰破壞和談,他掐準了朝野上下想和談的人非常多,畢竟利大於弊,所以朝廷若還動手打襄陽和荊州,不用他開口,朝廷這邊自己人都得罵娘了。


    “此獠當真狡猾的很,既是看破他詭計,如何破?”常延齡聽完解釋後氣的牙癢癢,誰知常宇的回答更是讓他瞠目結舌:“破不得,此乃陽謀,看的破,卻破不得”。


    “啊,破不得,那豈不是讓他得逞了?”常延齡大駭,常宇嘿嘿一笑看向李慕仙:“本就沒必要破,雖是得逞了,卻也得看是誰得逞了”。


    李慕仙眼睛一亮,隨即對常宇拱手一臉的欽佩:“貧道今兒可謂是心服口服了,原來督公大人早就算計上了”。


    這下不光常延齡聽不懂了,便是高傑夫婦也是一頭霧水:“還請道長解憂”。


    常宇一副神叨叨的樣子其實就是故弄玄虛一點就破,說白了很容易理解,李自成得逞了又如何,那就讓左良玉暫停進攻便是了,若談成了,就地接收,若談崩了,再打下來就是了,反正對朝廷來說都一樣,隻是對左良玉來說性質不一樣了。


    何況李自成的得逞,何嚐不是常宇的得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壓低價碼把李自成逼回談判桌,現在不就是慌了麽,著急了麽,乖乖的回來了麽,他都昭告天下了,那就誰都別掖著藏著,敞開的談!


    “若左良玉回頭醒悟過來,他從頭到尾都是被督公大人當顆棋子瞎忙活,不知該做何感想”李慕仙的這句話,引得眾人哈哈大笑,常宇則道:“作何感謝咱家不知,但不管他怎麽想都得老實盤著!”


    “霸氣!”常延齡一聲讚:“真有咱祖上常十萬的風範,他左良玉若有不服便打到他服!”說完舉杯自飲,常宇趕緊端起茶杯跟著喝了:“叔公謬讚了,讓外人聽了會笑話的”。


    “這哪來的外人,都是自家人”邢夫人說著端起酒杯陪常延齡喝了,常宇連忙道:“口誤,口誤,嫂嫂說的對,都是自家人!”


    高傑在旁邊一聲歎:“去年南下打白旺部時曾和老黃閑聊,老黃說小督主是隔代傳,將他們常家家風傳承的淋漓淋什麽雨的……”


    “淋漓盡致”邢夫人在旁邊捅了捅他一下,高傑趕緊道:“對對,就是淋漓盡致”常宇笑道:“一聽這話便是兄長瞎扯了,黃得功那粗貨可說不出淋漓盡致這個詞”。


    “嘿,反正就是說你和開平王常十萬像的很啊!”高傑嘿嘿說道,常宇哦了一聲:“倒想聽聽黃總兵說的哪兒像”。


    ”像的地方可多了,開平王打仗也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亦勇猛無匹喜歡親自上陣衝敵,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點兒最像,那就是特別喜歡殺俘!“


    噗,常宇差點一口茶水噴出,很是尷尬的看了常延齡一眼,卻見他哈哈大笑,連連撫掌:”是極,是極!這確實是咱祖上傳下的家風啊!“


    常宇真的相當無奈啊,他出道時確實殺戮太重,曾揚言不要俘虜,更甚在太原城外,保定城外,長城腳下殺俘以賊軍,韃子軍人頭築京觀!


    以至於朝野上下都知道東廠大太監是殺人狂魔,好聽點的叫他戰神,直白的叫他屠夫,人屠。


    而曆史上常遇春也是這麽個主,殺俘,殺降兵,屠城,那都是常規操作,殺戮太重以至於讓朱元璋都看不下去勸了他好幾次,不過都是聽完就忘,為此朱元璋不得已讓徐達盯著他些,可見常遇春的殺心多重了。


    ”亂臣賊子,禍國殃民,殺多少都不為甚“常宇輕語一聲,立刻得到常延齡和高傑的拍案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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