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正酣,常宇聽的酣,鄭芝龍喝的酣,


    常宇不知鄭芝龍是否真的有千杯不醉的本事,但這一會兒工夫他至少喝了六七壺然則臉上卻不見一絲紅,且神態如常,這確實讓他佩服的緊,要知道他手下酒罐子可不少,但就沒見過喝這麽多還能麵不變色的。


    鄭芝龍本就擅飲加上如今心境更是難以自已,作為往日的海上霸主今時東南的大軍閥他做夢也沒想過會去受邀喝當朝最又權勢的少年太監的喜酒,而且還一路同行。


    能參與到大太監的私事上,雖談不上是一種無上榮耀,但換個角度來說,這是小太監把他當自己人了,以後便是風雨共濟,小太監有權有能力,他有錢有人有勢力,強強聯手。


    見過大世麵的鄭芝龍對自己的眼力和感覺都有非常強烈的自信,他覺得這個小太監是非常不凡,可以共濟,將來大有可為,所以他內心是無比暢快的,這次入京既得皇帝嘉獎有結交一個權勢,人生大快事,自要多飲幾杯。


    他喝他的酒,常宇喝自己的茶,聽著小曲看著其他客人浪裏浪氣倒也有些意思,隻是表麵看似沉浸在小曲裏,實則內心還在想著和談的事,畢竟坐著東廠督公的位置,就得操著朝廷的心,不過眼下也沒有他的活,框架給搭好了裏頭的細節則看朝廷怎麽和他們扯淡了,相信等自己成親回來就有結果了。


    若和談成功,對朝廷,對百姓確實是一件大好事。


    隻是真的能順順利利的麽,便是常宇心裏也打鼓,打了幾十年真的就能握手就言和了?這中間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了。


    想著想著常宇突然覺得眼下這個局勢好熟悉啊,是不是像極了國共合作那段曆史。


    朝廷就是當時的老蔣,李自成就是當時的偉人。而當時的合作也是共黨提出的,當時是為了抗日,現在是為了抗滿,不過結果還是破裂幹了起來。


    還有意思的是,曆史上李自成兵臨城下時提出和崇禎帝談和,因為條件要的太高,崇禎帝要麵子給斷然拒絕了,這一次反過來是李自成提出來,朝廷可勁提條件,就不知道老李能否接受了。


    一想到這事,常宇心裏頭就有些煩躁起來,加上喝了兩壺茶有了尿意,便起身讓旁邊的龜公帶著去茅房,回來時在望窗外瞥了一眼,便看到對麵的屠元三人在朝他樓下指指點點,順勢就看見了鄭芝龍的那個隨從。


    那個隨從叫穀有牛,常宇當時還打趣說家裏有穀有牛這是大戶人家啊,他對這個隨從印象也十分深刻,因為鄭芝龍出京就隻帶了他一個人,話說鎮守一方的大佬出行就隻帶一個人,即便和常宇同行安保不用擔心,那這個人也絕對不是普通人。


    不過常宇確實看不出這人的深淺,練武之人都有一種異於常人的氣質和氣勢,比如吳中,王征南那種,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可瞧出厲害,但這人就是一臉的憨厚還有憨笑。


    要麽就是個絕頂的內家高手,常宇是這麽猜測的,但他也不會無聊去試探人家,沒必要還顯得不符合身份。


    就在他正要坐下的時候,突見屠元幾人起身朝穀有牛走了過去,常宇立刻便知這貨要拉什麽粑粑了,便有一絲不悅,因為這樣會讓鄭芝龍覺得自己手下人不懂規矩愛惹事,自己禦下不嚴,於是隨手取了個茶杯扔了出去。


    好巧不巧正好砸在屠元的頭上,幸虧砸在頭發上了倒也沒傷皮肉卻也疼的厲害,想都不想抬頭就罵:“哪個不長眼……”然後立刻閉嘴走回對街店門口老實坐下了。


    跟了常宇這麽久,自然知道這是啥意思了。


    鄭芝龍倒是沒注意這回事,他的注意力都在酒和曲上,至於這青樓裏的姑娘說實話他掃了一圈沒有看上的,所以便沒那個心思,見常宇撒完尿回來便趕緊道:“少東家,天晚了,不若咱們回去休息吧”。


    常宇笑了笑:“鄭兄的酒癮可過足了麽?”


    鄭芝龍哈哈一笑:“足尚談不上,但解癮了,看少東家有些疲了,咱們回去吧”。


    常宇點點頭:“回頭到了徐州,我那兄弟家藏家不少到時必讓鄭兄過足癮,這路上便忍忍些”說著又道:“去徐州也不是三五日可達,倒也不忍鄭兄撓心隻是咱們也不能總進這青樓不是,便在這家買些帶在路上喝如何?”


    那敢情好,鄭芝龍趕緊叫來龜公,讓他弄幾壇子過來,可把龜公給無語壞了,這酒鬼跑窯子裏喝酒來著了,多大的癮啊,喝不夠還得買走喝,也罷,誰叫你有錢,隻要能賺錢賣啥不是賣,便去忙著搬酒去了。


    兩人隨即起身下樓,常宇擔心鄭芝龍酒後失足正欲攙扶,突然瞥見門口人影一閃,不由皺了眉頭,鄭芝龍察言觀色:“莫不是碰到了熟人?”


    “看著有些眼熟,但沒看清楚”常宇說著便快步朝門口走去,出了門四下張望,見那人已走到南邊的一個巷子口隨即一閃不見了人。


    好快的腳程啊,常宇立刻朝暗處做個手勢,然後快步追了過去,身後鄭芝龍和屠元等人也趕緊跟了過來:“掌櫃的,是誰?”屠元問道。


    常宇沒說話,追入那巷子卻發現沒了人影,巷子兩邊都是人家極有可能翻入其中,正欲讓屠元帶人翻牆搜查時,就聽東南方向有口哨聲,一揮手帶眾人追了過去。


    口哨聲忽東忽西,半盞茶功夫繞了半個城,最終常宇帶著鄭芝龍幾人趕到城西的一個破廟跟前,廟不大一個院子一個殿,很破敗,裏邊點了個油燈昏暗搖曳,院子裏有橫七豎八躺著不少人,都是乞兒。


    常宇有些氣喘身上也出了汗,站在廟門口略微歇口氣,便欲跨入廟門,屠元閃到他身前緩緩拔出鋼刀,他並不知道追的是誰,但見常宇神色便知不是善類。


    常宇一把拽住他:“你不要進去,守住門口便可”。


    “掌櫃的……”屠元有些擔心,常宇笑了笑,伸出手指朝夜空上指了指,屠元順著瞧了一夜依稀看到廟頂上有幾個身影,便鬆了一口氣,他知道,那些隱在暗處的高手都來了。


    “還是我陪少東家進去吧”鄭芝龍走了過來,伸手在廟門口取了一根棍子,按規矩常宇身邊除了侍衛任何人是不能帶兵器的,他也不例外。


    常宇點點頭,他雖沒見過鄭芝龍出手,但知道這人才是一個真正的高手,劍術高手而且是實戰型高手,多年闖蕩廝殺無數,一般人輕易就會被他秒殺。


    廟裏頭的乞兒很多人都進入了夢鄉,迷糊間看到門口那麽多人,手持刀槍棍棒的頓時嚇的瑟瑟發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常宇背著手走了進來,四下看了看,然後目光就落在那個破敗的大殿裏。


    裏邊空蕩蕩隻有一尊脫了皮見了泥胎的菩薩像,供桌上一盞油燈,供桌下邊有個草甸子上邊躺著一個渾身酒氣的年輕人,常宇走到大殿門口看著那年輕人,漸漸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他鄉遇故知,多好的事,你跑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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