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鄭芝龍之後,夜已過了子時,整個京城都陷入了寂靜之中,常宇酒勁上來了頭暈目眩卻絲毫沒有睡意,在廳上坐了好一會閉目沉默不語,李慕仙知他心裏頭在謀劃事便在旁邊陪著為其泡了壺濃茶。


    半響常宇微微睜開眼,一個番子端來清水他洗了把臉:“天兒不早了,道長也早些休息吧”然後便在親衛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離開衙門回府,自從有了家他幾乎很少在衙門裏睡覺了。


    王征南從馬車上將常宇背進院子裏,老胡跟在後邊一臉關切小聲的嘀咕著:“怎麽喝這麽多……”又快步跑去蓮心房門外敲了敲:“蓮心啊,去給督公煮個醒酒湯去……”


    “都莫要折騰了”趴在王征南背上的常宇揮了下手,他今兒實在是喝的太多了。


    蓮心還是起來了,讓婢女去熬湯她則端著盆熱水給常宇擦臉:“莫非今兒有什麽喜事?”常宇躺在床上任她擦拭,聞言歎口氣:“天大的喜事,和天大的煩惱”。


    蓮心噗嗤一笑:“有天大的喜事自是要多喝幾杯了,隻不過再天大的煩惱總歸難不倒督公您的”。


    常宇閉目苦笑:“真想像你一般的天真,或許就沒那麽多煩惱了吧”。


    “督公說笑了,奴婢也是有煩惱的,而且也不少”蓮心歎口氣:“大人有大人們的煩惱,小老百姓也有小老百姓的煩惱”。


    常宇歎口氣:“你現在說話兒和剛認識的那會都不一樣咯”。


    “有麽”蓮心睜大眼睛嘟著嘴:“奴婢覺得沒什麽變化”。


    “有,剛認識那會兒你同為說話可是隨意親近的很,如今愈發生分了”常宇揉著腦袋說道,蓮心朝外間看了一眼:“其實心裏頭還是和您親近的呢,不過胡管家說了,要懂規矩,您可大官兒也是咱常府的大老爺呢”。


    “還大老爺呢,我這年紀稱呼大老爺會折壽的”常宇笑罵,蓮心嘿嘿低笑接過婢女端來的醒酒湯吹了又吹給常宇喂服:“您雖然是督公又是大老爺,可是年紀同俺相仿,又沒什麽架子,連果兒和青衣都說了,明麵把您當大人,心裏頭都把您當朋友呢,隻是這話兒不能讓外人聽了,否則會被罵沒大沒小不懂規矩的……”


    蓮心一邊喂湯一邊輕聲細語,常宇頭疼如裂聽著可人兒說話好像能稍微緩解一下:“蓮心,你想家了沒?”


    蓮心手一顫,險些將碗中湯撒了,本就是十幾歲的孩子離家大半載怎麽會不想家想爸媽想弟弟,眼淚嘩啦就下來了,又趕緊放下碗去擦拭,硬生生憋出了個字:“想!”


    常宇嗯了一聲:“可寫了信回去?”


    “還沒剛學會幾個字,是果兒姐幫俺寫信,不過爹娘那邊也不識字……俺還托人送了些銀子回去過……”蓮心不停的拭淚,常宇歎口氣:“準備一下,過幾天回家探親去吧”。


    啊!蓮心一怔,隨即大喜:“督公您可莫誆俺啊”。


    “誑你個頭,過幾日我要南下,順便把你捎過去”常宇笑罵,隨即又問:“蓮心啊,你可有喜歡的人了?”


    蓮心又怔住了:“有,很多啊,果兒姐啊,玲瓏姐啊,蔣把式……”常宇無奈打斷他:“我說的喜歡是心上人”蓮心頓時臉上大紅,低頭不語。


    “你若是有喜歡的,我就做主給你定了親,若沒有便罷了”常宇微微睜開眼看著羞到抬不起頭的少女,心裏頭感慨,蓮心的顏值是他穿越過來所遇女子中數一數二,唯一能之抗衡的還是晉王朱審瑄的未婚妻,便是放在後世也吊打一片。


    說他不動心那是不可能,可他又覺得自己對蓮心並非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隻是當個妹妹的那種喜歡。


    常宇並非聖人,亦有男人的好色通病,也喜歡拈花惹草,但卻不是一個淫穢之人,所謂君子好色而不淫,不是那種看到女的看到美女就想上的大公狗。


    他自然也看的出陳家那哥倆對蓮心都有意思,或者說他的一幫光棍哪個不心動,他並不介意部下追求蓮心,前提是得蓮心願意。


    蓮心搖頭:“俺年紀還小,還有這事要聽爹娘的……”


    常宇笑道:“你確實年紀不大,不過也有很多你這般年紀大小的都嫁了的”說著長呼一口氣:“罷了,咱常府不來那套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就看你自個兒喜歡,沒人會逼你的”。


    蓮心重重點頭:“那果兒姐呢?”


    她?常宇眼睛又閉上了。


    這一夜,無心睡眠的人很多,心事重重的東廠大太監,第一次扛大旗率兵處境剿匪的王家彥,明兒就要麵聖的鄭芝龍,還有宮裏頭那個聽說某個太監要結婚而躲在被窩裏不爭氣流淚的公主。


    遠在千裏之外的李岩也沒睡,他回到蒲州之後巡查城防後便在衙門的院子裏獨自發呆,他心裏頭的事絕不比常宇少,作為前線主帥,他謀劃一盤大棋每一步都要再三斟酌,該謹慎的謹慎,該大膽的大膽,每一個細節他都要考量到。


    數十裏外的大荔城內,田見秀和高一功在成頭上熬紅了雙眼卻無法入眠,官兵既有可能夜裏發動第二次進攻,所以他們要趕緊鞏固城防準備迎戰。


    而城外數裏外的官兵大營裏,馬花豹幾人卻在閉目養神,麾下將士也多在呼呼大睡養精蓄銳,隻有少數當值的士兵縱馬繞城呼喝不斷,以此令城內賊軍心神不寧,神經時刻崩的緊緊的。


    而令人沒想到的是,吳惟英今兒竟失眠了,看了帳篷裏橫七豎八躺了的一地,他緩緩走出帳篷,背著雙手抬頭看著夜空隨即目光又轉向了大荔城方向久久一動不動。


    於此同時,百裏外的潼關城頭,李過也是背著雙手,目光一會兒東,一會兒看向西北,聽見腳步聲轉頭望去,:“大荔那邊如何了?”


    “回李帥,最新情報明軍攻城不利,退守城外五裏地”。


    “可曾圍城?”


    “主力在東,西北有數千騎,小股兵馬繞城監視……”隨從說著臉色有些不自然,李過眉頭一簇:“說!”


    “臥虎山援兵大潰,主將爬山虎被擒,生死不明”。


    靠!


    李過雙拳青筋暴起,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沒用的東西!”


    半響,情緒稍稍平複後:“遣人急報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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