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過既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朝邑,必然會密切關注對岸蒲州的兵力調動,若李岩調兵前往河津必然會被他偵探到,然而河津被圍一天一夜的這邊竟然沒有一丁點動靜,實在讓人想不通,難不成李岩還沒收到河津被圍的消息?不可能,官兵黃河防線十裏幾十裏就有固定和遊動崗哨,無論哪個點一有風吹草動便會以最快速度報往蒲州。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李岩在糾結,他或許也怕一旦分兵自己會趁虛而入,但河津也不能不救更不能失,所以他現在應該在撓頭抓腮吧。


    那就再等一天,若其還沒有調兵行跡便會傳令讓羅虎立刻破城。


    而這個時候在河津城外的羅虎和馬寶被秦鬆旺刺激到了,正也準備大幹一場,隻要收到蒲州發兵消息便會傾盡兵力奮力破城。


    秦鬆旺何嚐不也是疑惑慢慢,一天一夜過去了,消息早就該送到蒲州城了,為何到現在還看不到一點希望,雖說一天一夜援兵不可能抵達的,但按照常規傳信的人該來了,他們雖不能靠近河津但必會在遠處傳遞希望信號,比如點煙打旗語之類。


    沒有,沒有煙霧也沒有旗子。


    畢竟時間還較短,可能還在路上吧,秦鬆旺對此還能理解,而真正讓他感到不解的則是,羅虎明明可以傾盡全力一舉破城的,為何卻磨磨唧唧的,雖說每次力度越來越大,但總是差一點就打下來了,可秦鬆旺明明感覺到,其實隻要在最關鍵的時刻對方在加把柴火吹吹火,這城他就守不住了!


    可羅虎沒這樣做。


    為什麽?不想付出太大的代價,覺得得不償失?


    若是這樣的話,他一定是在等待後方的輜重,隻要家夥什到位,確實不需要犧牲太多兵力,也能破城。


    望著正在清理城牆上的部下,他們已經非常的疲憊了,兩千餘人已折損近半,且城內戰備物資也愈發匱乏,特別是弓箭,想到此處秦鬆旺目光轉向城外護城河,河裏雖然沒有水,但河岸卻被他下令挖的特別陡峭,裏邊還扔了很多障礙物,無論對方的騎兵和步兵都別想輕輕鬆鬆跑到城下,因為護城河就在射程弓箭射程之下,此時周邊河裏就有不少賊軍的屍體,上邊插滿了守軍急需的箭簇。


    這又讓他有些慶幸,幸虧是守城戰,若是野戰即便是同等兵力,也早就潰了,以羅虎部的強悍戰力,當今能與之抗衡的人寥寥無幾,吳三桂的關寧鐵騎,馬科或許也能一戰,而東廠六營能拚的過的也隻有三營,及虎豹狼,宮字營和熊鷹都略遜。


    午後至於晚間羅虎沒有下令再進攻,他要養精蓄銳要等輜重過來,也要等消息,然後便會給河津最致命的一擊,可直到第三日晌午,依然沒有任何信息傳來,甚至後方輜重也遲遲未到,這方羅虎有些焦急和不解,遣人急去問個大荔問個明白,莫不是生了什麽變故?


    還真被這小子懵到了,坐鎮大荔運籌帷幄的李過沒等到對岸李岩調兵前往河津支援的消息,卻接到了潼關來的緊急情報:黃河南岸的官兵正朝潼關集結,其先頭不對三千餘已在盤豆鎮駐紮!


    這讓李過和高一功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黃河防線數百裏有城大小數座,但若論戰略自重當以潼關為首,潼關若失,西安就基本等於大門敞開了。


    兩軍在黃河對峙大半年有餘,雙方斥候細作互相滲透,對對方的人馬部署都有個大概的了解,官兵在南北黃河斷主要是以李岩部為主,駐防兵馬三萬左右,而潼關正對著的東西段(黃河在潼關處來了個九十度轉彎)的數百裏內則有悍將吳三桂,馬科,甚至還有京營及皇帝的親衛軍有數萬之眾,毫無疑問朝廷將他們放在這邊就是為了打潼關的!


    過年的時候,原本在洛陽和開封駐防的官兵西進數百裏,最新情報是又推進到了陝州,可這數日間其先頭部隊竟已推進到靈寶,甚至在盤豆鎮紮了營。


    李岩這是要幹嘛,他想玩大的了,竟要打潼關了。


    甚至連河津都不問不顧了?


    馬科是當年僅此曹變蛟的悍將,吳三桂是近年來後起之秀正是當打之年,這兩人沒一個善茬有勇有謀,單拎出一個都夠難纏的,何況此時兩人並肩作戰,兵力有數萬之眾,李過真的不敢有一絲小覷,這也是他親自坐鎮潼關的原因。


    此時聽聞吳三桂集結大軍朝潼關推進,且自己還不在潼關,心裏怎麽能不慌。


    當下就要趕緊回潼關!


    高一功當時就急了,那這邊呢?


    朝邑還打不打了?河津那邊還等著信呢。


    “孰重孰輕,舅舅還分不清麽,朝邑可以失,河津可以不打,但潼關不能丟!”李過有些心急,高一功憋紅了臉:“朝邑在我手裏丟的,我自當拿回來,你先回潼關,這裏的事交給我吧,最不濟也不至於守不住大荔”。


    李過嗯了一聲:“我這就傳令羅虎破城,讓馬寶回來助你”說著哼了一聲,:“就不信李岩真的就置河津不顧……”


    “他哪裏是不顧,而是逼你撤兵,李岩這招圍魏救趙你看不出來麽?”就在這時一人走了進來,李過和高一功頓時一驚:“澤侯,你何時來了?”


    澤侯就是田見秀,官至提督諸營權將軍,從這個官職就可知道他身份和地位,在賊軍中算是第三把交椅的人僅次劉宗敏,是賊軍中有名的儒將,說他儒是氣度,其人勇不在郝搖旗之下,智不輸李岩。


    田見秀出現在大荔並非偶然,而是必然,當李自成被俘的消息傳到西安後,引得全城震蕩,賊軍大佬快把秦王府的門檻給踏平了,各自心裏的小九九也都打了起來,高桂英為了穩定人心,自然全口否認,可自個心裏頭也在打鼓,便遣人去潼關找李過問話。


    可李過這邊也是一團糟了,對外一致口徑說是無中生有,李自成此時在大荔秘密巡查呢,加上這邊發生戰事,他無暇顧及西安那邊了。


    西安一眾大佬左等右等也沒見到什麽能證明李自成完好無缺的消息和證據,人心更亂,隨後又驚聞黃河那邊開戰了,高桂英和劉宗敏都坐不住了,便遣田見秀到前線助戰順便瞧個究竟問個明白。


    局勢撲朔迷離,田見秀從西安一路急行日夜趕路,至大荔時已通過各種耳目渠道了解了當下局勢,得知李過不取朝邑反而突襲圍攻河津,大讚奇妙,而後入城時又驚聞南線那邊官兵集結潼關,趕緊去衙門正好聽到了李過和高一功的對話。


    所謂當局者迷,一語驚醒夢中人,初聞吳三桂率大軍逼近潼關,李過有些慌了神急著就要走,此時被田見秀點了一下,立刻回過神來。


    怪不得李岩這麽能沉住氣,都第三天了還未見調兵去支援河津,他就是怕被趁虛而入,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便來了個圍魏救趙,圍攻潼關令李過不得不抽兵回援。


    自己險些就被騙過去了,李過呼了口氣,可眉頭依然緊鎖:“可即便咱們看破了他意圖又如何,潼關之重萬不可失,還是要回援,除非李岩並非真的要打潼關,隻是為了給河津解圍”。


    “那你覺得李岩是否真的要打潼關,或者有實力打潼關麽?”田見秀反問,李過略一沉思,輕輕搖頭:“吾難以確定他是否真的要打,但朝廷在潼關之東駐兵數萬準備半年有餘,當時有實力攻打潼關的”。


    “若想確定他是否真的大潼關其實很簡單,你隻需說實話便可”田見秀目光如電盯著李過。


    “汝侯這話是什麽意思”李過挑眉,心裏開始狂跳,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儒雅的男人,實則心思縝密的很,他問這話想必心裏已有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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