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朝邑被官兵攻破的消息李過之所以反應那麽大,除了可以確定李自成那邊真出事外,還有一個就是朝邑這麽快就丟掉了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朝邑雖為小城,但在大順軍的經營下早已成為全民皆兵的軍堡且地處黃河岸邊的峭壁之上,甚至城頭上還架了兩門火炮,官兵想正麵進攻是絕無可能的,隻能從兩翼或者迂回後方,破城難度極大。


    可官兵竟然在一夜之間,確切說不足兩個時辰就給拿下了,這可是自己精心經營過的橋頭堡啊,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李過怎能不心驚。


    老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賊軍在對岸苦心經營了一個橋頭堡來監視這邊官兵的一舉一動,這樣的眼中釘肉中刺,李岩豈能不時時刻刻惦記上,從他調任蒲州那天起就一直琢磨著怎麽拔掉這個眼珠子。


    在接到常宇密令後,他便同麾下部將製定了進攻方案,快,狠,準。


    簡單粗暴的三個字卻包含了太多意義,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必要時屠城,準,定點打擊。


    作戰計劃製定了,何人來執行?


    一年前李岩率八千部眾投誠常宇,那時他手下隻有兩個心腹部將高亓和秦鬆旺,這二人隨他轉戰南北立下赫赫戰功,但手下兵馬卻也幾乎戰死殆盡,在安慶剿百旺部時已僅三千,不過隨後常宇便為其補充了兵力,即劉澤清的兵馬。


    劉澤清作為山東總兵實力和勢力豐厚無比,說他是當時江北最大多的軍閥也不為過,便是高傑都要遜他幾分,其手頭不光有糧有錢還兵強馬壯,手下悍將如雲,其中馬花豹,張思儀,伯永馥,王遵坦,虞紹勳號稱劉澤清手下五虎將,還有黃中色,張國柱等(張國柱後來是吳三桂手下悍將,隻是這會兒還在劉澤清手下混事名不見傳呢)


    年前打安慶時劉澤清被降卒刺死,其麾下萬餘將士被劃歸李岩統轄,老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劉澤清是個什麽樣的貨色不用多述,其麾下個將領也不是啥正經人,吃喝嫖賭這種都算是健康生活了,說句無惡不作都不算過分。


    手底下有這樣的人還不是一個兩個,擱誰都會頭疼,但李岩不光智謀出眾,馭下本事也是一流,短短大半年時間就將這幫潑才收拾的服服帖帖,唯令是從,用常宇的話來說就是大環境很重要!


    李岩治軍嚴明,有功獎有過罰說一是一從不含糊,拋去個人能力外他身後有靠山身邊有宮字營,收拾誰都綽綽有餘,馬花豹等人雖惡心一時難改,但卻也不敢造次,對李岩令出必行,自從被收拾過幾次後違法亂紀的事也越來越少了。


    三人行必有我師,李岩和常宇處的久了也從他身上學到不少上不了台麵的伎倆,比如洗腦灌毒雞湯,以至於馬花豹等人現在滿腦子都是:賺軍功!


    兩軍隔河對峙,戰事一觸即發,馬花豹等人也是翹首以盼趕緊開打,賺取軍功光耀門楣,所以聽聞要打朝邑,幾人便急不可耐的請戰。


    攻占朝邑對整個局勢影響極大,要快很準,這對作戰部隊的整體素質和戰力要求極高,所以一開始李岩有些猶豫這幾個家夥能抗的起這杆大旗麽。


    他本意是調嫡係部隊參戰,即秦鬆旺和高亓的兵馬,隻是又發現調動兩人的部隊太耽擱時間。


    黃河防線從潼關到河津數百裏地,對岸沿河有三個城,這邊有兩個,即蒲州和河津,兩軍對峙互相滲透不斷,為加強防務李岩令秦鬆旺駐防河津段,高亓駐防蒲州段,他本人則在山間大營。


    所以這次若要調用兩人的兵馬來回調防太過麻煩也耽擱時間且容易引起對岸的警覺,所以當機立斷就應了馬花豹幾人的請戰,令其天亮之前必須攻破朝邑,否則軍法從嚴。


    馬花豹幾人為了表決心還立下軍令狀,言天亮城不破提頭來見!


    但若想在極短時間內一舉突破賊軍在河岸峭壁上精心經營的堡城,絕非輕易之事,即便是馬花豹幾人將麾下所有兵力投下也未能湊效,畢竟隔著一條黃河雖然河麵冰封,但河岸陡峭荊棘亂石障礙物特別多想衝上去沒那麽容易,賊軍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往上衝不動手,且朝邑城臨河一麵是懸崖,你也衝不上來,必須迂回兩翼及後方。


    所以要破朝邑城得先渡河上了岸,可哪有那般容易,居高臨下有火炮和弓箭壓製,臨岸邊還有壕溝陣地,想突破登岸如登青天。


    登天難,但請幫手容易。


    吳惟英親率神機營的火炮部隊參戰。


    黃河水麵一般寬在百米之內,河岸寬裏許左右,朝邑和蒲州直線距離不過三五裏地,簡單來說在蒲州城上架炮輕易便可轟擊朝邑城。


    李岩接到常宇密令的時候天近晌午,和顧君恩商議之後便遣人去對岸散布謠言,夜幕降臨時候對岸謠言漫天飛舞的時候,蒲州城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備戰,為免對岸發現端倪這邊一切悄然進行,燈火比往日不多也不少,夜色掩蓋下不動聲息調遣兵馬就位。


    馬花豹和張士儀率一千士兵負責進攻南翼,伯永馥和王遵坦攻北翼,虞紹勳率部負責登城破門,於此同時神機營的火炮城上及岸邊布置了近三十門,皆為紅衣遠程大炮。


    萬事俱備隻欠一聲令下!


    是夜,李岩背著雙手站在蒲州城頭仰頭張望風高夜黑不見一點星光,對岸小城燈火點點不明不暗與往日無常,李岩嘴角露出淡淡冷笑,吳惟英在旁邊低聲道:“李帥,火候差不多了吧”。


    李岩輕搖頭:“侯爺,您知道人什麽時候最困乏麽?”


    吳惟英一怔隨即點點頭:“那就再稍等等,李帥要不要來杯熱茶提提神”李岩搖頭:“數月來這一刻是最精神的了”。


    蒲州城西南黃河岸邊草叢裏馬花豹嘴裏叼著一支幹草,一會看著對岸一會瞧著蒲州城頭:“老張,先破朝邑者記首功,此為黃河第一戰意義非同,朝廷賞賜也絕對不會小,哥們能否憑此一戰平步青雲就靠你了,你放心若哥們撈了首功自不會虧了你”。


    張士儀點頭:“咱們兄弟交情說這些見外了”說著往正北瞧了一眼:“但保不齊這首功就是咱哥倆的啊,老王和伯永馥那邊也攥著勁呢”。


    且,馬花豹吐出嘴裏幹草一臉不屑:“北邊地勢陡峭,那河坡上到處都是亂石和草荊,等他們爬上去咱們都殺到城下了”張士儀嘿嘿笑了:“怪不得你一早請戰南翼,原來也是早憋著勁呢”。


    “咳,倒也不是故意占便宜,實則是俺太需要這個首功了”馬花豹歎口氣:“要知道咱們現在是寄人籬下,劉帥怎麽死的其實……”


    噓!張士儀趕緊打斷他,四下張望低聲斥責:“莫要胡言亂語”。


    是了,是了,馬花豹嘿嘿笑著:“是我糊塗了,這當口豈能分心”說著往草叢裏一趟:“俺養個神,開打時叫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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