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安慶城東江畔,李岩孤身一人背手而立看著遠處緩緩走來的程年東,年輕,魁梧但神情十分的憔悴。


    程年東也在仔細觀察這個曾經輔佐闖王打天下如今卻為朝廷效力的傳奇人物,兩個字,儒雅。


    “安慶乃府城,百姓上萬,吾手中有兵數千錢糧不菲,為何李將軍卻開了這麽低的價格?”程年東單刀直入,李岩神情平淡微微一笑:“今時不同往日,這價格已是最高了”。


    “將軍可否細說一下這價格怎麽個高法?”程年東皺眉。


    “此番見麵便是為此而來”李岩長呼一口氣看向江麵:“往年賊軍勢大朝廷力微剿匪有心無力,所以隻能見好就收,但有來降者皆厚待,以此招攬人心也算是千金買馬骨賺個吆喝吧。然此時朝廷國力依然羸弱可出了個善用兵的人,此人用兵入神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想必也聞其名了,他除了會打仗外對賊軍的態度也大不同與往年的懷柔政策可謂是極端,常以雷霆手段殺雞儆猴,普通俘虜都不手軟更不用說那些有名頭的賊首了,無論是俘是降皆無活路!”


    程年東心中一稟:“李將軍說的是那個東廠太監麽,他當真那麽厲害?”


    李岩點點頭:“很厲害,本將同他並肩禦敵打過李自成,追過韃子,其戰力和智謀遠非爾等可比,若其在此安慶城早就破了,本將乃是念往日情分才圍而不打給們些時日做選擇”。


    程年東沉默半響又道:“既是不論俘降都殺,李將軍又如何作保我投誠之後還能活命?”


    李岩哈哈一笑:“名不經傳,又非必殺之人,而本將在他跟前還是有幾分臉麵的,保一個無名之輩這個麵子他會給的”。


    “李將軍當初投誠就是他作保的麽?”程年東好奇問道,李岩嗯了一聲點點頭:“不必急著做出選擇,隻要在明日天黑前就行”。


    “若明日天黑前我不降,李將軍真的要攻城了麽?”程年東說著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安慶城,神色有些落寂。


    “本將可以肯定的告訴,若不降,一夜之間安慶城必破,或許都不需要本將進攻。便從內而破”這話聽的程年東一愣:“莫非已知城中之事?”。


    李岩笑了:“這種事,不難猜”。


    程年東歎口氣仰頭看看不遠處那根高杆上的人頭:“李將軍,可否據實以告,那是白大帥麽?”


    李岩也抬頭看了一眼,然後笑了笑:“重要麽?”


    程年東微微點了頭:“重要但好像又不那麽重要了”說著歎口氣;“若我投誠過來除了保命外能給個什麽官還有手下那幾千兄弟怎麽安置?”。


    “劉體純聽過沒?”李岩問道。


    “飛虎將軍嘛當然聽過”程年東說著一怔:“莫非……”李岩點點頭:“他此時也在軍中,部若投誠可全編他麾下,至於總可混個遊擊當當”


    “他此時是什麽官職?”程年東趕緊問道。


    “參將,和郝搖旗一樣,不過酒罐子現在已自立一軍屬東廠衛……”李岩隨口一說,程年東卻是滿臉驚駭,山高路遠隻聞李岩投誠了,竟不知闖王手下那麽多大佬都投降了,於是再無顧慮便對李岩道:“明日晌午前,必給將軍回信”說著拱拱手轉身離去。


    “越早越好,早點解脫也能吃的好睡得好”李岩看著他背影笑嗬嗬的道,程年東頭也不回舉手揮了揮翻身上馬回城了。


    “如何?賊人降是不降?”李岩剛回到大營就被諸將圍了起來。


    “估摸不誤明晚吾等在城中慶功!”李岩輕笑,眾人歡呼不已,便連因為前兩次攻城傷亡慘重的劉澤清也接受了這個現實,畢竟能不戰而屈人就是大好事,而且他堅信賊軍之所以看不住要投降了,還不是自己的猛攻施壓所致,反正最後論功的時候自己絕對是首功!


    天黑了,至德縣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這雨從昨晚到現在時大時小但就是沒停下過。


    不過此時的常宇很享受這種天氣,激戰過後聽著雨聲睡著覺還是做點其他的都是件很享受的事。


    親衛們大部分都已醒來,烤衣服的靠衣服洗漱的洗漱,還有些到後廚幫著生火造飯,畢竟近百口子的夥食不是那幾個女眷能忙活過來的。


    常宇精力過人,在晌午時宴請了那幾個城中鄉紳後也睡了那麽一會,不過在天黑時又醒來了,先去探望陳王廷一眾傷員,見每個人都疼的齜牙咧嘴,這種感覺他是能感同身受的,剛受傷的時候一般是感覺不到疼痛的,但包紮後特別是睡一覺後,那感覺……別提了。


    而且這種疼痛至少要維持好多天,直到傷口開始結疤才會漸消。


    不過常宇沒這個煩惱,他身上的傷不必任何人少也不比任何人輕,奈何他天賦異稟愈合神速,一覺醒來沒有任何疼痛感而且輕傷部分已經開始愈合。


    “酒,酒呢,您可是說要讓俺喝個痛快的!”吳中躺在床上疼的不要不要的但還惦記著喝酒,常宇歎口氣:“傷不輕還是……”


    “不行,您堂堂東廠督主怎麽能說話不算話,酒,俺要喝酒,不喝能疼死,喝了就不疼了……”這廝狼哭鬼嚎常宇無奈便讓人弄了幾壇酒過來,眾人一見如此酒蟲都動了,紛紛嚷嚷要喝,常宇全允了。


    有酒不能沒菜,隻是這些傷員別說吃飯了就是喝酒都得人伺候,常宇就叫來幾個親衛專門伺候著幾個奪城英雄。


    和諸人說了會話,常宇剛走出房門況韌就湊過來低聲道:“剛聽說那賊夫人在後院上吊自殺了一屍兩命”。


    常宇一怔,歎口氣:“死就死了吧,至少本督沒食言,便讓人去城中尋棺材鋪買一個回來葬了那賊夫人”。


    不知這賊夫人是夫妻情深尋的死還是對未來充滿恐懼無路可走才選擇了短見,常宇猜不透,但覺得心裏憋的慌,便讓叫上陳所樂一起出了衙門去了東邊隔壁。


    隔壁是個大宅子,主人家是個姓王的富紳,不過被蔣義濤給弄死了這宅子就成了他倉庫,存放的是王義恩積累多年的家底。


    當然現在都是常宇的了。


    常宇不差錢,至少對他個人而言是不差錢,但他投資太多手頭上也並沒有多少現銀,此時在地窖裏看著那一排排碼放整齊的銀子覺得特別的親切和滿足,隨手抓了幾個大元寶塞進懷裏,問陳所樂:“像不像土財主?”


    “督公得帶上財主那種圓帽子才像”陳所樂和幾個親衛笑作一團,常宇在地窖裏又發現了幾壇好酒,他不喝酒便讓把這些酒收好帶給吳中他們喝。


    “督公,您不覺得這銀子有些少麽?”陳所樂突然問道:“蔣義濤可是把城裏的富紳都拷掠一遍的呀再加上王義恩的家底總攻才十一萬兩,這也太寒酸了吧,咱們之前抄那些大戶那個不是隨便一抓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哦”。


    常宇噗嗤一笑:“當這是京城和山西那些大戶呢,這偏遠小山城普通富戶家裏有個幾千上萬兩都是很了不得的了”。


    也是哦,陳所樂撓撓頭不好意思笑了笑:“不過糧食倒是不少,王家前院那些房子裏全都堆滿了”。


    常宇嗯了一聲,無論什麽樣的年頭,糧食都是必需儲備,多存糧食無後顧之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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