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陵之東群山莽莽深不知幾許亦不知是否有路,然而即便有路卻也會被山南的大湖所阻,所以從山中輸兵去往池州不是說不可能,但也實在太過艱辛,特別是夏日鑽山林不管是烈日當頭還是陰雨延綿都絕對是非人折磨。


    所以走官道還是首選,然則這緊鄰山崖和長江的狹長小道卻已被白旺重兵把守且設障層層,想過去絕非容易。


    馬科見常宇眉頭緊皺,輕咳一聲道:“十餘萬韃子及闖賊數十萬眾都擋不住督主,眼前白賊猶如螳螂擋車,督主隻需一聲令下,便能輕易將其碾成肉泥!”


    常宇側頭似笑非笑:“馬總兵當真這麽以為麽?”


    馬科略顯尷尬,輕咳一聲:“末將失言,讓督主大人見笑了”這個時候他才驚覺這個小太監好像並不太喜歡別人拍馬屁!


    “開路之事,還要多依仗馬總兵!”常宇微微一笑,馬科趕緊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話間目光看向南邊,忍不住眉頭一挑,原來那數百賊軍已至近百米外,不過卻也止步,因為屠元和況韌已擊潰那些賊軍到了常宇身後!


    常宇同馬科低聲說了幾句兩人便拍馬向前,屠元在後驚呼被常宇抬手止住,兩騎行半百勒馬,賊軍那邊果然有了反應,三騎緩緩而來止步十米外卻是閻王王義恩,隻見他皺眉喝罵:“狗日的報上名來!”


    馬科大怒:“昨兒才殺的你屁滾尿流這麽快就不認識老子了!”閻王眼睛一眯:“你是吳三桂還是馬科?”


    “正是你馬大爺!”馬科嘿嘿冷笑,手摸刀柄:“賊首報上名來!”


    “取你狗命的閻王!”王義恩破口大罵:“狗日的前來可是要求饒,也罷,跪下來磕三個頭叫聲爺爺,老子就饒你不死……”


    幼稚,真他麽的幼稚!常宇聽著馬科和王義恩對罵,苦笑搖頭,然後抬手打斷兩人:“閻王王義恩,白旺麾下五虎之一,為人嗜血好殺,聽說命喪你手底的有近三百可是真的?”


    “看來王體中那雜碎把老子賣的倒是幹淨啊”王義恩嘿嘿陰笑這,突的抬手一指常宇:“你這少年郎又是何人?”他心中疑惑能與馬科並肩者絕非泛泛。


    “我是誰不重要,隻是奉令來問你句話”常宇微微一笑:“你可願降?”


    話剛落音便見王義恩暴怒不已,抬刀一指:“閉上你的鳥嘴,你們當老子是王體中那雜碎一樣背信棄義的無恥之輩麽,老子豈會投降你們這些……”各種汙言穢語不絕,馬科聽得大怒,就要率部廝殺一場,卻被常宇以眼神止住,這王義恩雖頑固不化又粗俗不堪倒也是個漢子,便出聲打斷他:“你殺人無數有了閻王惡名,本督不才亦有人屠薄名,既是不降便見高低,瞧瞧是你閻王收了我,還是人屠送你去見真閻王”說著冷笑而去。


    王義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得身邊人提醒突然恍悟,那少年竟是東廠的大太監!沒錯,那東廠太監嗜殺好鬥喜築京觀有人屠惡名,卻沒想到竟然這麽一個精神小夥!


    待其反應過來,常宇一行已遠去,麾下人鼓噪其去追殺,若將那太監擒了則是大功一件,不過很顯然王義恩還尚存理智,那太監能賺如此大威名豈是易於之輩,且其數十騎便能深入至陣地跟前而未被攔下便足見其戰力之強,又何況他們騎兵強悍無比快去如風,難擋難追,便也作罷回去報知白旺。


    此時白旺正在江邊皺眉遠眺,王義恩站在他身後嘰裏呱啦說了一大串,白旺僅在聽聞小太監親至時抖了一下眉頭其他無動於衷,王義恩正疑惑時白旺抬手朝對岸一指:“你瞧,送死的來了!”


    細雨蒙蒙視野不佳,王義恩原本也沒在意聽白旺這麽一說便眯著眼朝對岸仔細瞧了,依稀可見人影憧憧延綿十餘裏頓時大吃一驚:“官兵?他,他們是去往安慶的?”


    “可不是!”白旺嘴角掛著冷笑:“狗太監想著雙管齊下,卻不知道老子早讓程年東磨好刀候著了,來多少殺多少”。


    王義恩臉色稍稍好看,嘿嘿笑了幾聲:“這也沒多少,估摸著萬餘人吧,而且貌似騎兵,可騎兵到安慶那邊也沒啥用啊……嘿,話說朝廷哪來這麽多騎兵?”


    “或許那狗皇帝將北邊的騎兵都調過來了吧,隻是……嘿嘿嘿”白旺笑了起來:“這在這用騎兵還不如騎頭豬好用呢!”


    身邊人大笑,白旺抬頭瞧了瞧天空:“隻要這雨下不大,官兵就奈何不得咱們”。眾人附和不已。


    白旺看到的兵馬自然不是高傑等人,而是李岩遣往安慶打援的神機營和親衛營,兩部行軍本也不遮掩,恰好走到銅陵對岸因避山避湖隻能貼著江邊走正好被白旺瞧了個正著,卻以為是官兵的先鋒,卻不知真正的先鋒高傑幾人正在和程年東廝殺。


    昨晚常宇軍令一到,高傑便急不可耐要連夜進攻被劉澤清勸阻,因為夜間作戰對他們極為不利,畢竟這兒地理位置實在複雜,要在長江和石塘湖之間的這寬不及百米卻長近二十裏的泥沼路上同賊軍廝殺要作足準備。


    而最基本的準備就是讓將士吃飽喝足歇好做了充分的戰前動員,作為久經沙場的老將高傑他們明白這是最基本的卻也是最重要的一環。


    於是當夜並未發起進攻,而是任由將士睡了個飽覺在半晌午時才開始集結做進攻準備,此時天空細雨蒙蒙極為涼爽,真是打仗的好日子,高傑嘿嘿笑著,劉澤清則眉頭緊皺,望著遠處江湖之間的那條路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三人已經商議好,花馬劉駐守鱘魚鎮負責殿後,劉澤清同高傑則集中兵力奪取這二十裏的江湖路,一步一個腳印穩打穩紮絕不輕軍冒進。


    天近晌午時,劉澤清點五百騎兵五百步卒計千餘為先鋒,高傑率同等兵力隨後浩浩蕩蕩的沿著江湖路朝南進發。


    “切記不可冒進,哪怕一裏一裏的推進!”劉澤清叮囑著,高傑不以為然:“你為先鋒先破敵為上”


    劉澤清嘿了一聲:“我既為先鋒,自當立首功,你且看好了!”


    高傑哈哈一笑:“你若破敵,自當為你記首功”。


    兩人為了緩解壓力刻意著說笑,不知不覺行了數裏已近陣地,也就是賊軍企圖掘溝引流阻敵之處,此時對麵賊軍也集結了數千兵馬磨刀霍霍正等廝殺。


    兩人正在觀察時前方斥候來報:賊軍為防官兵騎兵長驅直入從江灘取亂石布滿路麵長達二三裏!


    艸!高傑怒目圓睜忍不住破口大罵:“賊子可惡!這種陰招都使得出來”。


    劉澤清亦苦笑搖頭:“無所不用其極,這手法似曾相識呀”高傑扭頭看了他一眼:“你是說我那把兄弟?”


    劉澤清聳聳肩:“別扯了,眼前怎麽打?”


    高傑冷笑:“難不成不用騎兵咱們還就幹不過他了?”劉澤清點頭,沒了張屠戶咱這豬肉也得吃,說著扭頭朝西北望去,忍不住冷哼一聲:“隻要花馬劉不拖後腿,咱哥倆就吃不了大虧”。


    高傑聞聲望去,依稀可見西北石塘湖那邊人影憧憧知是那邊賊軍出動了,很顯然又想從後路包抄。


    “村子所處路口甚為寬闊花馬劉可以騎兵禦敵,那邊無憂也,咱們隻管幹好自己的活”高傑收回目光,劉澤清點點頭:“天色不早了,先幹一場再說”隨即下令進攻,千餘官兵下馬步行嗷嗷朝對麵衝了過去,高傑隨即令麾下亦往,賊軍也不示弱,揮刀迎上,轉眼間廝殺成一團。


    程年東最大化的利用地勢來克製官兵的騎兵,這樣以來官兵失去了馬戰優勢隻能棄馬而戰卻正中下懷,作為悍匪他們的戰鬥力本就絲毫不遜色官兵,甚至有時候受士氣影響還高官兵一籌,畢竟這許多年來,官兵就沒打過什麽上的了台麵的勝仗,否則也不會讓賊軍做大。


    殺聲一起,兩軍前赴後繼奮勇衝鋒,刀光劍影中喝罵聲慘叫聲不絕,放眼望去裏許之內到處都是廝殺身影,江灘湖邊泥濘中無處不在,亂石中有人失去了兵器便以石塊擊殺對方,有甚者已入水中,將對方按入水中企圖淹死……


    高傑好戰,眼見戰事激烈幾番按奈不住想要殺進陣中來個痛快,但介於地勢實在不堪,到處都是亂石泥濘,戰馬一入其中就隻有挨砍的份了,隻得作罷旁觀,呼喝助威!


    江湖路上殺的激烈,身後十裏的鱘魚鎮這邊也已開戰,如劉澤清所料那般,他們隻要進攻,埋伏在西邊的賊軍必然來**,不過這次花馬劉已作好了準備,在賊軍相隔尚有數裏時,便已集結了騎兵將路口堵住,待其近前一聲令下騎兵便衝了過去,賊軍雖勇悍然則在兵力不占優勢的情況下,以步卒對騎兵那根本擋無可擋,瞬間便被衝散。


    然則不愧是悍匪,雖被衝散卻不退,而且還故意將戰團往水邊沼澤處引,使得官兵戰馬深陷泥濘或動彈不得或機動不便。


    初始的確讓官兵有些慌亂,不過劉良佐也是久戰老將,在廬州同賊軍廝殺數年經驗十分豐富,立刻調整戰術令部分將士棄馬步戰,騎兵衝敵,步兵廝殺,如此一來賊軍便堪堪難敵,卻還死死頂著不放,果真不愧悍匪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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