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之後燥熱稍去,常宇一行或急或緩趕路,因吃人之事將士多情緒低落,一路寡言。


    天黑時,一行進入河間府境內,吳中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劉澤清那狗賊當初在河間欲滅我黑狼營將其置入絕地,此仇不共戴天,必殺之”。


    夜空中繁星點點,常宇望著遠處河間府城的方向:“除你之外,河間屠城數千百姓喪生,此獠不殺天理難容”。


    “即是如此,何不一刀殺了痛快,偏要一點點的算計,豈不便宜了這廝”吳中大吼。


    常宇看了他一眼歎口氣:“江湖是打打殺殺圖個痛快,可要殺以手握重兵的將領豈能隻圖個痛快,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


    “磨磨唧唧忒像個娘們,耍那麽多心眼子作甚,隻要你一句話,三日內老子提他狗頭來見!”吳中恨急口不擇言略顯衝撞無禮,賈外雄剛想斥罵,被常宇抬手止住,對吳中道:“咱家許你個諾,他日由你親手砍下那廝狗頭”。


    吳中哼了一聲不語,情緒漸緩。


    一夜行軍穿河間府境,雖大戰已去數月,而且河間當初並非漩渦中心依舊十室九空,究其原因還是少不了劉澤清屠城的“功勞”。


    當時河間百姓多入府城躲避戰禍卻被劉澤清放火屠城幾乎滅盡,以至如今百裏之內難覓人煙。


    天亮時已至獻縣交界的北排河畔,常宇下令人馬修整,抬頭看了天色和李慕仙皆是心頭一喜。


    有雲,陰天。


    “這當口要是來一場大雨倒是善哉”李慕仙仰頭望天,嘴裏絮絮叨叨:“今年雖還是幹旱,但較之往年倒也多了雨水,雖不甚大卻聊勝於無”。


    常宇聽了心中一動,莫不是自己穿越過來不知改變了一些曆史軌跡還改變了天象?


    河畔樹蔭下,黑豹營及親衛三三兩兩躺滿一地,僅餘十餘人在外圍巡哨。


    李慕仙依著樹幹閉目打坐,賈外雄抱頭呼呼大睡,雖一夜行軍常宇卻毫無疲色,起身沿著河畔溜達,喬三秀和陳王廷要相隨則被他止住,令其好生睡一覺,自己隨意走走出不來亂子。


    但即便如此,親衛們依然不放心,陳汝信兄弟倆再十步之外跟著,這兵荒馬亂到處吃人的世道,他們可不放心這個小督主一個人下溜達。


    時已天色大亮,沿著河畔行了三五裏常宇駐足四下張望,荒煙蔓草極盡荒涼,偶然一瞥卻見西南方向有一村落青煙嫋嫋。


    心下一動便朝那村莊走去。


    村子不小,至少五十戶人家,遠遠瞧著雖破敗卻還完整,看來沒遭到兵災,不管是數月前的賊軍北上還是前月清軍南下,這一隅恰好都在戰區邊緣並未受到正麵衝擊。


    行二裏地,已近村落常宇卻挑眉變色止住了步,身後陳汝信和陳所樂兄弟疾步向前瞧了村頭也是心下一寒,忍不住輕呼一聲:“大人,這……”。


    村頭荒地裏一些村民正哭哭啼啼的在掩埋屍體,竟有五六具之多,遠處亦有不少圍觀村民,神情略顯恐慌。


    “莫不是遭了賊人?”陳汝信握刀就要前去,被常宇一把拉了回來:“鼠疫!”


    啊!陳汝信臉色頓時一白。


    京城鼠疫為患,每日少則喪命十餘多則近百,卻沒成想數百裏外亦如此嚴重。


    常宇麵色如灰,緩緩原路返回,心中當真似有千斤石壓住一樣沉重。


    各地造反可出兵鎮壓,韃子入侵可奮力抵抗,幹旱蝗災都可組織人力撲救。


    偏偏這個鼠疫,讓他束手無策!


    被稱為黑死病的鼠疫,正在這個時候肆虐著大明朝,而其在中世紀曾經奪走上千萬歐洲人的性命。


    想象後世那麽尖端的醫療水平,麵對一些傳染病都如履薄冰如臨大敵手忙腳亂,而這個時代醫療條件,醫藥設備,醫療水平……隻能等死!


    “那人有些不對勁”常宇正低頭想著心事,耳聞陳所樂嘀咕一聲,抬頭張望,卻見遠處河畔有一人正在飲馬歇腳。


    鮮衣怒馬!


    這人竟然披著一個大紅袍,就連那坐騎也是一匹棗紅馬!


    實在是太招人眼了!


    但讓幾人覺得不對勁卻非這紅衣紅馬,而是其還挎刀背弓!


    這年頭有馬騎又攜帶兵器,雖不能偏激的說非兵即賊但也絕非什麽善茬。何況還這麽張揚。


    那人顯然也瞧見常宇三人,但也僅僅是朝這邊一撇,然後便朝東北方向張望,常宇順著他目光望去,便見一騎朝那人狂奔而去,依稀可見是吳中。


    那人見狀,翻身上馬挽弓搭箭,常宇雖不明所以,但也知來事了,發力朝那人狂奔而去,一邊大吼:“兀那賊人,休得暗箭傷人”。


    話剛落音,一道疾風破空而來,陳氏兄弟大呼小心,常宇拔刀側身虛空一刀,將那箭矢劈落,卻也不敢再往前一步,因為他已試出這人箭法不在況韌之下,若想射他剛才不會落空。


    相距近兩百步,眨眼已至麵前,實在令人膽寒!


    吳中瞧見這邊動靜也放緩速度,放聲大呼:“血蝙蝠,尋你三年有餘了!”


    “原是江湖故人,吳匹夫你還沒死啊!”少頃那紅衣人嘿嘿大笑認出是吳中了,聲若洪鍾卻極盡嘶啞刺耳。


    “你不死,老子不敢死啊!”吳中放馬緩行,抽刀擋在身前慢慢逼近那紅衣人。


    “三年不見你還是那麽狂,可膽子卻慫了些,竟尋了這許多幫手來”那紅人張弓瞄著吳中:“好漢難敵四手,爺爺不吃眼前虧今兒就不奉陪了,你若在向前一步,便是你命喪之地”。


    吳中大笑:“你吳爺爺從不屑找幫手,而你還依然喜歡吹大氣,交手七次你可曾傷了爺爺一根毫毛,若有膽今兒就不分高下,隻見生死!”


    紅衣人冷笑:“你死我生”話音未落一箭破空直奔吳中腦門,吳中不敢怠慢舉刀作勢,卻聞叮的一聲脆響,箭頭墜地,卻是況韌來了從後射出一箭。


    況韌是箭法大宗師,一出手便讓紅衣人臉色大變,二話不說拍馬沿河朝西狂奔而去,吳中口中大喝,賊子勿逃拍馬急追,況韌放箭助攻欲射翻其馬,不料那紅衣人似身後長了眼,反手一箭又將況韌的箭射落。


    神技如斯,技驚四座,連況韌也是一臉愕然,常宇怕吳中受傷,將其呼回。


    稀裏糊塗看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戲,可是一頭霧水,盯著吳中問:“江湖仇殺?”


    “私人恩怨”吳中哼了一聲不再說別的,打馬回營去睡了。


    血蝙蝠?這名字好他麽的瘮人,常宇好奇問喬三秀可曾聽過這個人物,奈何喬宗師少涉江湖,搖頭不知。


    又問陳王廷,其亦不知:“或許蔣發知曉”隻是其受傷留京不在身邊。


    李慕仙則眉頭深皺,神色閃爍,常宇察言觀色知其必曉得這人,便問了,哪知李慕仙閃爍其詞,僅說聽聞這個名號,其餘一概不知。


    媽的,一個江湖人還搞得諱莫如深,常宇撇嘴心中暗罵,卻見眾人已伏地大睡,便也上了車躺下,卻久久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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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出門戴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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