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別有一番風景,太液池畔崇禎帝立身垂柳下,往湖水粼粼,身後史可法微躬者不語。


    “閱兵大典一過,卿便可南下督軍,南邊戰亂亦該平了”。崇禎帝歎口氣,又用力握了握拳頭:“趁其病,要其命”。


    “皇上,若臣……平賊之事,臣願舉薦一人……”史可法輕咳一聲欲言又止,崇禎帝抬手打斷他:“你現在舉薦的不是時候也不是地方”。


    史可法也是老油子,瞬間醒悟,微微點頭。崇禎帝又問閱兵大典安排如何,史可法據實已告:“錦衣衛和兵部以及五軍都督府正在操辦流程,快則三日,慢則五日便可準備完當”。


    崇禎帝嗯了一聲,轉過身看著史可法道:“兵部與五軍都督府乃大明軍務基石,隻是如今五軍都督府形同虛設兵部為大,時逢戰火不絕正當愛卿出力之時,勿負朕重托”。


    史可法趕緊躬身道:“臣,盡所能分君憂,萬死不辭!”


    崇禎帝略為感動,撫其肩:”如今朝中忠臣能吏少之又少,朕可不願你什麽萬死不辭,朕還要你率兵掃平那些魍魎魑魅呢“。


    史可法激動了,但還保持著理想:”皇上讓臣做什麽,哪怕刀山火海臣都勇往直前不回頭,但率兵平亂之事,臣有自知之明,遠不如……那位“。


    崇禎帝哈哈大笑,一臉自豪道:”也絕非你有自知之明,實乃事實擺在眼前,滿朝文武能有誰可於他比肩“說話話鋒一轉:”然行軍打仗絕非一人之功,用他的話來說那叫團隊協作,他三番五次在朕麵前對你不吝讚詞,有時候連朕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原因,這滿朝文武卻唯獨你讓他這般另眼相加“。


    史可法苦笑:”這個臣亦不知啊,當時奉旨來京述職時,當夜他就登門相見,臣亦是第一次見到那種對著完全陌生的人掏心掏肺的人,甚感莫名“。


    崇禎帝大笑:”當時你就信了他?“


    ”臣信了,一個少年沒有那麽深的城府來套臣的話,亦無必要,當時雖未言那句有幸報國,不負少年,亦可見其心“。史可法道:”那時臣就覺得他很奇特,雖未料後來大為,卻亦明其忠肝義膽!“


    崇禎帝略顯激動,你亦聞他對李遇知所言肺腑了,沒錯,他雖出身卑微,但武能文亦善謀更善戰,但最讓朕看重的則是他的忠肝義膽,再國難當頭時,能有幾人如他這般”說著長長呼口氣:“朕亦信你,朕相信他的識人之明”。


    “臣,慚愧”史可法躬身。


    “朕希望你在朝裏,他在軍中能相互幫助,助朕重振大明雄威”說話間崇禎帝豪氣再生,史可法連連應道。


    “然,他終是太監,若軍權在握,必遭朝臣反對,所以,督軍還是你在明,他在暗,且在朝堂時你亦要……你懂了麽”崇禎帝點到為止。


    史可法躬身:“臣知道怎麽做”。


    崇禎帝欣然頷首,他需要的就是史可法在朝堂上開個引子,他則順理成章應允一些事,即便朝臣反對,火力也是對史可法,而非是他,說白了就是常宇用他擋槍,他最近快被打成馬蜂窩了,便尋史可法擋一會。


    “皇上”王承恩走了過來在崇禎帝身邊低聲道:“吳指揮使托人送了口信,高傑,劉澤清,劉良佐三人已入城,此時在外東廠衙門,常公公設宴為其接風”。


    崇禎帝嘿嘿笑了:“設宴接風?那是打秋風呢”


    “皇上,可是常公公欺君擅權了……”王承恩沒聽懂,隻是話沒說完就被崇禎帝瞪了一眼:“外人不曉得你還看不明白他麽,別總一口一個擅權的掛嘴上,他若不想讓朕知道,憑吳孟明能打聽的到?朕若不讓他欺君他又有那個膽子敢擅權”。


    王承恩趕緊告罪,旁邊的史可法看似聽而未聞,心中歎息,這君臣兩人配合的簡直太默契了,或者說是早商量好了要坑誰了。


    東廠衙門後院大堂內,常宇自罰三杯讓高傑三人受寵若驚,連連舉杯陪飲。


    三杯下了肚,常宇夾了菜緩和一下後,看向劉良佐道:“久聞花馬總兵的雅名,本督特好奇,劉總兵那匹花馬到底何等寶駒,怎麽這次沒騎來麽?”


    劉良佐趕緊道:“何來寶駒,就一雜色馬,不過是卑職親手養大而已,倒叫人笑話了,前些日子因軍情緊急,留在大營未出,若日後有機會一定牽來給廠督大人瞧瞧”。


    常宇哦一聲:“親手養大自是喜愛異常,便如親手所得不容他人染指一眼的道理”說著瞧了高傑和劉澤清一眼:“月餘不見兩位好像胖了些”。


    高傑兩人哪裏聽不出他話中有話,連忙道:“廠公大人,卑職今兒所來便是……”


    常宇抬手打斷他,舉杯又飲,三人連忙也幹了:“數日之後朝廷閱兵大典,論功行賞參戰諸將,三位剿匪有力甚得帝心,少不得青雲直上啊”。


    “還請廠督多提”,高傑三人趕緊拱手道,他們又不傻,從太原拒賊起,這數月間戰火不絕皆是小太監親臨戰線督軍,誰出多少力沒人比他更清楚,朝廷論功行賞也自以他的舉薦為準則,所以,官升幾級和升什麽官都和他有很大的關係。


    常宇輕笑搖頭,敲了敲桌子道:“聽重點,論功行賞,絕非本督提攜有用”。


    但高傑三人可不信,就是論功行賞,這功大功小還不是你可以操作的,劉澤清則道:“廠督大人,吾等奉令追剿闖賊,一路血戰至蒲州,可仍被闖賊逃過黃河去了,雖未擒住闖賊亦有破賊之苦勞吧,還望廠督在朝廷那邊美言幾句”。


    常宇嘿嘿一笑:“這話若改成,幸不辱命將其擊潰逃往西安,是不是好聽些”。


    劉澤清三人大喜:“多謝廠督大人提攜”。


    常宇嘴角一抽似笑非笑:“聽聞一大早你們就在城外候著了,有什麽急事呢?”


    劉澤清三人對望一眼,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雙手遞給常宇。


    常宇接過打開瞧了一會,然後笑了:“打白條呢?”


    “廠公大人,吾等前日奉軍令輕裝急行,輜重皆在主力營中,若廠督頷首,卑職立刻著人提來,月內必至”。


    常宇哦了一聲,目光在三人身上掃了一圈哼了一聲:“有兩件事本督有必要說明一下,第一東廠和錦衣衛以及都察院聯手在京中反貪查腐,第二,三位瞧著本督像是要飯的麽”。


    “卑職不敢”劉澤清三人一個激靈,蹭的站起躬身道。


    “廠督大人,這些並非賄賂您,而是卑職們殺賊所得交公而已,又或分與東廠麾下兄弟亦可……”高傑率先開口,見常宇神色不變,劉澤清亦道:“吾等從真定府追闖賊西去,一路血戰無數,然則闖賊拚死反抗,所獲實則有限,此事廠督可遣人查訪清點,實則不是外間所傳那般,哪來的收獲頗豐碩果累累之說”。


    常宇笑了,將手中那張紙折了起來,然後遞給劉澤清:“諸位心意本督心領了,收不得,收不得”。


    劉澤清三人立刻就急了,以為常宇嫌少:“廠公大人,尚可再議”。


    常宇哈哈大笑:“自是可再議,但卻非議此事”說著擺擺手示意三人坐下接著道:“月前闖賊西逃時,恰逢韃子入關,京城危急本督不得不抽兵北上勤王,則令諸位追剿闖賊,這是苦差事卻也是個肥差,為了激勵軍心,本督允諾所得盡歸私友,本督言而有信又豈能起覬覦之心而食言”。


    “廠督大人……”高傑想要說話,常宇揮手打斷他繼續說道:“當時乃非常之時,本督亦有權作出這等決定,但如今紅眼的太多了,先不說朝廷裏的,便是其他各部兵馬亦是不服,你想想,當初是周遇吉和黃得功李岩部千裏來援,在保定府浴血奮戰幾場廝殺才將賊軍擊退,但卻在收獲的時候被你們撿了漏,心中自是不平”。


    劉澤清三人對視,心中想著也是,便對常宇道:“廠督大人,若不然便將這條上所列分於周黃?”


    常宇搖搖頭:“首先本督當初已應了你們,豈能自打臉麵,其次這麽點他們也看不上,若開了口子必又為此事爭執不休,再者眼紅的可不隻他們,朝廷,兵部,以及那位……嘿嘿”。


    啊!三人一臉訝然,這是赤果果的仇富啊!而且聽話裏之意甚至連皇帝都眼紅了。


    也無怪乎,李自成掃蕩三省數府,每到一處便如蝗蟲過境,所得無數,劉澤清三人啃了他上千裏,不可能隻啃到骨頭,絕對咬到肥肉了,誰能不眼紅。


    “那廠督大人說怎麽辦,是要吾等將所得分成數分見者有份麽?”高傑這話裏已是很不爽了,要知道當時李自成明麵上說是敗退,實則是人家趁坡下驢戰略撤退,實力還是很強大的,隻不過三人為了啃肉才不計代價的猛打猛追,當初若無常宇的允諾,傻子才那麽賣命呢。


    可如今可好了,自己付出那麽大代價弄來的東西,還要分出去,心中自是很不爽!


    “不用”常宇輕笑搖頭:“不要給一分,但也不要要一分”。


    三人一頭霧水,有點懵,聽不懂了。


    “三年!”常宇伸出三根指頭:“三年內自給自足不要問朝廷要一分糧餉,你三人若應了,作為交換條件,閱兵大典前本督再為你們請個功”。


    劉澤清三人目瞪口呆,這才恍悟,管不得小太監一直拒絕不要,並非嫌棄少,而是另有所謀,而且謀的大的很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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