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官村,北京城西郊萬泉河旁『亂』墳崗,平日陰氣森森,人煙罕至,野狗都不見一條,便是連附近農戶都遠遠繞道,因為都知道這裏葬著的是宮中的無根浮萍,太監!


    太監,世俗人眼中最低賤的一類人,死後都不能入祖墳,一輩子都不得認祖歸宗的孤魂野鬼!


    他們確是極其可憐的一個群體。


    天氣一如既往的豔陽高照,中官村的『亂』墳崗也一如既往的陰氣森森,隻是周圍多了些人,很多人,遠遠的圍著幾裏地,多是城中百姓附近農戶。


    『亂』墳崗一處荒灘新挖了半百墳坑,墳坑前立有石刻巨碑,上書大明內關英烈陵,崇禎帝禦賜!


    專為內官建的英烈陵園,皇帝禦賜,得入皆是大明英烈,這對太監來說無疑使天大的榮耀,雖死猶榮不過於此吧,相比旁邊那些連個名字,甚至隻『插』個木條當碑的『亂』墳頭簡直天壤之別,從待遇到名譽皆非一個檔次!


    常宇立身碑前,伸手撫石碑,入手冰涼,轉身看著身後二百餘太監軍“世人皆看不起我等,而今兄弟們以『性』命博來的榮耀,吾等當珍惜。待百年之後是留名這英烈陵裏,還是葬在那『亂』墳崗等著野狗叼屍,『摸』『摸』胸口的心,『摸』『摸』腰間的刀!”


    二百餘太監軍情緒難抑,大多淚目,刀山火海闖過來眼皮都沒眨巴一下的硬漢們此時卻受不了。


    他們除了悲痛更多的是一種久壓的情緒終於釋放了,再也不是個卑賤的廢人,也可是個堂堂正正的大明英雄。


    火銃鳴三十響,太監軍默哀,戰死的英豪骨灰入土,自有匠人按名立碑,常宇打馬狂奔至圍觀百姓前大呼“這些太監,都是為保衛大明戰死的英雄,就是這些你們眼中的廢人,下賤之人,但在賊軍攻城時候,韃子入侵時就是這些人以『性』命保家衛國,讓爾等安居樂業,而那些所謂高人一等的讀書人,不是在戲樓聽曲兒,就是在青樓裏狎『妓』取樂,再不然就在茶樓大談朝政指點江山,我呸!”


    ”保家衛國靠的是文人耍些嘴皮子麽,靠的是軍隊裏那些大明男兒的熱血青春!靠的是大明將士手裏的刀!”


    “敢拿刀殺敵衛國的就是英雄,那些手握筆杆子隻會耍嘴皮的都是他媽的慫貨,除了會結黨營私,搬弄是非,黑白顛倒,禍國殃民外p都不是,就td一個個不要臉的貨『色』……”


    常宇縱馬扯著嗓門喝罵,讓圍觀百姓議論紛紛,他話粗理不糙,言語直白,百姓易懂,有人覺得他說的十分在理,忍不住喝彩,有人低聲打聽這人是誰,好似是個太監,這麽大罵文人,就不怕被那些讀書人噴死啊。


    而有的人,就在想,他是不是近日名聲鶴起那位東廠小督主。


    常宇在西郊『亂』墳崗大罵讀書人的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成為當日最大頭條,街頭巷尾,茶樓酒肆無不在議論紛紛,街頭走卒最好洗腦,覺得人家那些拿刀上陣的太監不失血『性』,是個男人,至於讀書人便已經開始狂噴內官一奴才也配指手畫腳……事情發酵的越來越濃,晌午過後便有內閣及翰林院的官員在議論此事,暗指魏忠賢的東廠餘孽想要對文官集團下手了。


    隻是這許多年少了東廠的打壓,文官集團早已一家獨大,隻手遮天,不然崇禎帝都三番幾次能被『逼』的下罪己詔啊,無人時躲在乾清宮痛哭流涕,卻無可奈何麽。


    這死太監忒不要臉了,仗著點戰功就想對文官指手畫腳了?魏忠賢當年也沒這麽囂張指著文官鼻子罵,你才多大點道行,而且若沒文官在幕後運籌帷幄協助你,你丫能贏的那麽輕鬆?剛還覺得你人挺不錯呢,轉眼就『露』出獠牙了!


    讀書人開始輿論反攻。


    “不過以訛傳訛的謠言罷了,絕對是有人故意搬弄是非挑撥離間”端本宮內李明睿給太子說與此事時,朱慈烺拍案而起怒斥這時流言蜚語“他忙於應付剿匪,且其向來低調絕不會如此口無遮掩,定是那些和他有罅隙的人故意製造謠言,企圖置他與漩渦之中”。


    李明睿微微點頭,他是朱慈烺的心腹,較之外臣對常宇多熟悉,知道這是個悶聲發大財的主,喜歡背後搗鼓事,極少『露』臉,而且他的確和很多勳貴有過節,不排除是有人故意潑髒水製造事端。


    這些人恨不得讓他身敗名裂啊,朱慈烺咬牙切齒道,心中卻歡呼,牛『逼』,罵的痛快,他自然知道這事常宇幹的出來。


    “一派胡言”


    皇極殿內,崇禎怒喝“栽贓嫁禍而已,你等也信?”


    殿下內閣李邦華,左都禦史施邦曜,兵部右侍郎兼京營總督王家彥及駙馬都尉鞏永固等一眾重臣神『色』各異。


    崇禎帝本是召幾人議事,中途都察院禦史丘祖德數人提及此事,頓時引得朝堂議論紛紛,崇禎帝聞言雷霆大怒。


    “常宇為朕內官,一向能為人低調,何時張牙舞爪過,爾等諸臣除了道聽途說外哪個親眼所見,親耳多聞過,更何況他曾力薦諸位匡扶大明,何來辱罵文臣之舉!他若真的恨爾等入骨,又何必舉薦!”


    崇禎帝的話讓李邦華等人心中稍安,雖未信,但想想也是,殿內數人皆為當朝重臣,可十之都是當初常宇暗中經太子及鞏永固等給崇禎帝力薦而上位的,這點他們多少也聽過些風聲。


    可是今兒西郊圍觀者上千,總不至於是空『穴』來風吧。


    李邦華等人雖對內官,特別是東廠持敵對態度,但常宇這個人他們並不是很排斥,一來常宇低調,從未和他們正麵發生過衝突,二來幾人上位也有他在背後推波助瀾,第三,常宇戰功赫赫,太原退敵,關外潰敵,隨便一件拿出來都是諸人所不能為的。


    但假若東廠真的又要走魏忠賢那條敵對路線,他們倒也不慫,剛萌芽的小小嫩葉想要和數十年的參天大樹爭高下?


    “此等流言,休得再提,諸位皆國之重臣,心思當放在國事上,眼下災荒不斷,賊軍肆虐當與朕同心協力應付這天災,而非受人蠱『惑』,行那口舌之辯”。


    崇禎帝態度明確又強硬的要把這事壓下去,李邦華等人雖心下略有不甘,但也不好在為甚,畢竟隻是道聽途說,在場的沒人親眼見常宇罵街,若一直追究下去,倒顯得小氣了,何況崇禎帝最近一段時間,不管是手腕和態度都較之往日強硬多了許多,他們也不敢硬懟。


    罵的好啊,罵的痛快啊,常宇呀,常宇,你可吧朕想罵的,不敢罵的都罵出來了,百無一用是書生,文人誤國無用皆可殺啊!崇禎帝看著殿下一種文臣,心中覺得十分解氣。


    王承恩匆匆從殿外進來,在崇禎帝耳邊低語數聲,但見崇禎帝眉頭一挑,掃視諸臣一番,低聲說了句,王承恩便有匆匆離去。


    “說曹『操』,曹『操』到,常宇乃內官,其名諸位想必不陌生,但見過的沒幾個吧,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大家夥就過過相,認識認識”。崇禎帝看著殿下,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果然殿內諸臣一番波動,紛紛低聲議論,顯是意外,唯鞏永固一副清風徐徐,水波不起的模樣。


    常宇也是意外,晌午後回城後他求見崇禎帝又奏議,不料卻被帶到了皇極殿,一進來見朝臣四五個,心下異樣,抬頭見崇禎帝神『色』,這是準備把我推到幕前堵炮眼了麽,近日來崇禎帝和東廠聯手做了幾件小變革早已引得內閣注意和不滿,有消息說他們準備要敲打崇禎帝。


    久聞東廠新任廠公是個不及弱冠的小太監,如今一見果真是一少兒,但其神采不凡,體格健壯,氣勢驚人,睥睨之間竟讓人不敢直視。


    常宇的橫空出世,對於這些大佬來說完就是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就那麽突然之間聽聞皇帝任命一個去太原送銀子的太監為東廠提督,啥,東廠重啟了?


    隨即這小太監在太原打了勝仗,隨即又把京中勳貴折騰的不輕,隨即又出關了,又打了勝仗……


    完就不知道哪突然冒出來的,而且每每聽到其事跡都如聽書,傳的神乎其神。


    可現在這麽個人就突然活生生的站在了眼前,看氣勢還真像那麽回事。


    就是眼前這個少年,在太原擊潰數十萬賊軍,打的李自成抱頭鼠竄,就是他在關外聯手吳三桂打了數年之最的寧遠大捷?


    崇禎帝一一介紹諸臣給常宇拜見,小太監拱手施禮不卑不吭,諸臣心懷新奇雖不甚喜,但也不表於外,紛紛客套還禮。


    唯一人,清高自愛誓不與閹人同殿為臣,便是那駙馬都尉鞏永固,正眼都不瞧常宇,並以冷哼,加以不屑神『色』。


    諸臣心下皆讚駙馬爺有種,暗暗觀察小太監反應,卻見他雖努力控製情緒,麵帶笑意但難掩眼中殺氣,畢竟還是個年輕人啊,做不到神『色』內斂。


    崇禎帝嗬斥鞏永固無禮,駙馬都尉見帝怒,稍假以『色』和小太監點頭之交,低語“剛才這幫老東西正指責你罵街呢”。


    “咱家罵了他們就聽著唄,但駙馬爺可別多心,您可是忠君愛民的忠臣啊,咱家可沒罵您”。常宇從牙齒縫裏擠出一絲低聲。


    “罵的痛快,我還想罵呢”鞏永固低聲嗬嗬嗬,外人看他和小太監神『色』冷笑低語,猜是這倆人絕對不對付,不知道東廠怎麽得罪這個皇親了,不過話說回來,小太監得罪的勳貴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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