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大明國都,白幡林立,此際天氣漸暖,鼠疫瘋長肆虐京城,傳言每日喪事數百,城中哭喪從早到晚不見斷,官府束手無策,為避免傳染源擴大,急令不得辦喪早早送出城掩埋。


    尋常百姓人家也辦不起喪事匆匆掩埋,但大戶豪門比較講究,官府雖嚴令不得辦喪,私下卻偷偷『操』辦,官府無奈,著專人明察暗訪嚴禁『操』辦,發現有人因病喪命,第一時間送至城外處理。


    整個京城銀裝素裹,卻非雪後美景,而是喪服白幡,幽若鬼城,百姓人心惶惶不得終日,直至今日清晨九門皇榜捷報,城沸騰,方才一掃往日喪氣。


    話說數日前,一紙捷報關外來,寧遠城吳三桂伏擊清軍先鋒殺敵四五千,朝野沸騰,敲鑼打鼓慶賀為數年之最。


    當然也有人懷疑是邊軍假傳捷報,畢竟這事大明從上到下從文到武的官員都好這口,都擅此道,最不濟也是虛報軍功,斬敵四五千?扯犢子吧。


    哪知時隔幾日,餘歡未盡時,又來一注雞血,寧遠軍一舉擊潰十餘萬清軍,斬敵萬餘傷亡無算,繳獲輜重無數,滿清攝政王狼狽潰逃。


    京城一掃往日鼠疫帶來的陰霾,皇城內外,大街小巷,酒館茶樓,皇親國戚,豪門富紳走卒小販無不津津樂道此事。


    帝心大悅,下旨特赦,先前涉險刺殺東廠提督而被抓的數位勳貴提前釋放……


    國子監士子湧上街頭口若懸河吐沫橫飛大讚邊軍勇武,激情飛揚,一腔熱血……


    又有富紳大發善心,設粥棚十餘在九門旁為難民提供粥食……


    一封捷報好似讓京城變了天,甚至改了世道,一切都那麽的祥和。


    可不是,邊軍一戰定乾坤,世道好像真的改了!


    街旁的茶樓錯落有致,巷子尾傳來小販悠長的吆喝,說書的吐沫橫飛,唱戲的偃旗息鼓,沒人去聽,邊軍大捷成為茶餘飯後的重磅頭條,朝野皆以不同方式慶祝這場大捷,喜『色』隨處可見,然京城卻唯獨江米巷二條胡同為最。


    二條胡同有戶人家,傳言有國『色』天香的美人居於此地,隻是見者甚少,這戶人家便是吳府。


    吳是吳三桂的吳,府是吳三桂的府,大明遼東總兵吳三桂的府邸。


    邊軍曆年之最的大捷,傳入京城後,吳府立刻變得車水馬龍,整條胡同都被擠的水泄不通,前來道賀的人比肩接踵排了長長的隊伍。


    吳三桂是寧遠總兵,此一役明軍的主將,寧遠大捷斬敵近萬,燒其大營擊潰多爾袞殺的他丟盔棄甲狼狽而逃,這一戰可保數年間邊關無戰事,其功甚偉,吳三桂不隻一戰成名,還將平步青雲。


    吳家自也是大喜,張燈結彩,敲鑼打鼓開門迎客,便似金榜題名,升官發財了那般,可不是,朝中近日傳聞設武職柱國比肩首輔,吳三桂以此功極有可能成為大明朝第一個國柱!


    “不要臉!”


    吳府對街的一家客人爆滿的茶樓裏,二樓臨窗一桌幾個大漢目睹吳府熱鬧,一臉的鄙夷:“吳三桂充其不過督主的馬前卒,掠功之心如此之切,當真不要臉至極,千戶大人,您說督主是不是太低調了!”


    這千戶大人不是別人,卻是微服的春祥,如今東廠在京城裏的話事人,常宇不在東廠他說的算,近來在京城中做了不少髒活,甚得崇禎帝看重。


    春祥幾人倒不是刻意來瞧吳家顯擺的,隻是微服巡察京城暗流路經於此偶遇前來道喜的錦衣衛指揮使吳孟明,心中不爽,覺得老吳和常宇交好,也知其中內情,竟腆著臉隨大流,人品一等一的低賤啊。


    吳孟明和常宇可謂是難兄難弟,兩人關係不用多表,常宇雖不在京中,可東廠和錦衣衛的合作一直明裏暗裏都在進行,所以他和春祥的交集也多了起來,一見春祥的臉『色』就知道這年輕人心中所想,便邀他上了茶樓嘮了幾句,言明其僅是代皇上以非正式名頭來恭賀一下。


    “皇上竟派人私下道賀,難不成吳三桂這柱國蓋印了?”


    “禦下之術,拉攏手段而已,至於吳三桂能不能封柱國,憑這場功算是達標了,但上不上還得看背後的人推不推?”吳孟明抿茶輕笑:“督主大人的確是太過低調了,不過悶聲發大財也好!”


    “發財?”春祥撇了撇嘴:“督主現在窮的快要飯了,南北糧草墊錢,甚至連賞銀都是自掏腰包,哪來的財發”。


    吳孟明嘿嘿笑著:“你別看我,我也窮,不過嘛這都是臨時的,以督主大人的手段,隻要他想賺錢,那還不是勾勾手的事”。


    “吾大哥視錢財如糞土,他要的國泰民安,絕非私利,從未想過發財,倒是吳指揮使一天天的滿腦子都是黃金萬兩啊!”


    吳孟明大笑,不理春祥暗諷:“那誰說過,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咱們出生入死的不就圖個升官發財麽,我老吳這官算是到頂了,就差點銀子養老咯”說著一頓:“你言之不錯,督主大人不為私利,品質清高非我輩俗人可比,不過呢他卻也從不斷別人財路,這也是我為何一直以督主大人馬首是瞻”。


    春祥翻了個白眼:“一提銀子吳大人雙眼就冒光,這輩子算是掉錢眼裏了”。


    “咱就這麽點追求了”吳三桂輕笑一副自得模樣。


    “不至於吧,聽聞吳指揮使除了銀子還好美『色』呢,久聞吳府中有絕『色』佳人,吳大人今兒來並非道喜那麽簡單吧,可曾瞧了那陳圓圓,當真國『色』天香麽?”旁邊有人低聲笑問道。


    吳孟明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望著吳府一臉遺憾:“未曾一見,但傳聞絕非空『穴』來風,那陳圓圓本是江南名『妓』,豔名遠播……嘖嘖嘖,吳三桂這廝好豔福,隻是留的這美嬌娘不帶在身邊,就不怕吳襄那老流氓扒灰麽……”


    噗,眾人聽的吳孟明這猥瑣之言,差點噴了。


    “朝廷捷報斬敵萬餘,這其中水份不知多少,朝中文武幹這種齷齪之事向來得心應手,隻恐能有十分之一甚至二十之一已算不錯了,這和粉飾太平,自欺欺人有何區別,簡直可笑至極……”鄰桌有七八個客人在喝茶,其中一青年男子的話引得諸人紛紛附和點頭。


    也有人提出異議:“聽聞皇帝特遣東廠的提督去了關外督軍,這捷報應不會作假”。


    “我呸,曆來那些監軍的死太監聯同將領虛報軍功的還少麽,東廠的更沒個好東西,說出來的話……”青年男子情緒一下激動起來。


    砰的一聲,一壺熱茶砸了過去,正中青年臉麵,血流如注,立是慘叫連連,同桌嘩然,看著湧過來的幾個大漢紛紛指責。


    “東廠的人從不虛言,東廠的督主更不會作假,東廠的督主在關外身先士卒,奮勇殺敵,爾等嘴裏的死太監此時在關外有幾百個,他們拋頭顱撒熱血保家衛國,爾等在喝茶聽曲悠然自得未曾為國出一分力,卻他媽的倒還有臉在這說三道四,『操』你媽的,若不是今兒爺們心情好,當宰了你們!”


    春祥一臉憤慨,大罵諸人,一腳踹開那受傷青年,轉身就要離去。


    “打人了你就想跑,快報官啊……”


    餘眾不願意了,紛紛叫囂阻攔。


    哢嚓,數把鋼刀出鞘,諸人一驚,紛紛後退。


    “報官?”吳孟明嘿嘿冷笑,一巴掌抽了過去,剛才那個叫囂最狂的胖子被他打的嘴角飆血:“我成國公府的會怕你報官?笑話!”說著一揮手,帶諸人離開。


    朗朗乾坤,天子腳下至人重傷後竟大搖大擺的離去,這些勳貴當真無法無天了麽,眾人激憤不已,紛紛喝罵成國公太過跋扈,要去告禦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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