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孟明走後崇禎帝端坐案後,端起茶杯舉了又放,重新攤開那張紙看了又看,隨即放在案頭以硯壓之,而後靠在龍椅上沉思。


    不一會王承恩輕輕推門進來:“皇爺,武昌府來的奏疏”說完輕輕放在案上,崇禎帝趕緊坐正了身子,攤開看了,神色愈發凝重,王承恩察言觀色:“皇爺,莫不是武昌那邊出了亂子?”


    崇禎帝輕搖頭:“常宇的拖延之計能拖到現在也是極難,不然任那獻賊撒野,此時四川盡失!但留給咱們得時間也不多了”。


    王承恩長呼口氣,輕拍著胸口:“萬幸沒出亂子,想是那獻賊已反應過來了,隻可惜,常公公此時分身乏術,否則趁時而擊,或許便將那獻賊擒了”。


    崇禎帝苦笑:“坊間皆言常宇為半仙,若其真有分身之術該多好啊!”又歎道:“滿朝文武除了他之外,竟無可用之人”。


    “皇爺,咱們在武漢尚有精兵強將,東廠衛也有兩營那在,文有袁繼鹹,徐起元,武有馬進忠,王允成等,又忠臣有良將且有十萬精兵,可與獻賊一戰,何不……”王承恩偷偷瞄了瞄崇禎帝。


    崇禎帝輕搖頭:“朕何曾沒有過這心思,便是朝裏諸臣又何嚐沒提過,甚至有人說了,沒了常宇屠夫咱還不吃豬肉了?”


    “那,皇爺為何……”


    哎,崇禎帝一聲長歎:“賭不起,確切說是輸不起!”


    王承恩垂眉不語,崇禎帝接著說:“武昌雖有精兵悍將但人心和軍心皆不穩,至於為何你總該知道的,左良玉活著的似乎雖然沒做出格事,但他想做什麽有著什麽心思,大家心裏都明鏡似的。左良玉死後常宇為了穩定那邊人心不出亂子,費了多大勁你也是知道的,當時他可是做好大開殺戒的準備的,東廠衛六營除了跟隨他打仗外何曾一起出動過!”


    王承恩歎口氣,作為司禮監的秉筆掌印日夜伺候著皇帝,說實在的他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因為他在宮外沒有任何權利,又因工作之便平時能看到能聽到能接觸到很多政務軍務。


    “武昌那邊雖兵多將多但人心不齊,山頭派係也多,相互之間各自不服氣,暗中算計,較勁下絆子看笑話,你讓他們去打獻賊誰領兵,誰當家做主?讓袁繼鹹還是徐起元又或遣呂大器過去,他們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還吃的開,到了武昌他能指揮動誰,根本鎮不住那幫人!是馬進忠會聽他們的,還是王允成灰聽他們的?”崇禎帝也歎息:“群龍無首去強攻有天塹之險的獻賊,你覺得勝算有幾?”


    “且不說那邊還有其他麻煩,入川要過荊襄,那兒還是闖賊的地盤,雖說闖賊已投誠,但事實……嘿嘿,你說若朕盡出武昌兵馬去打獻賊,荊襄的闖賊會不會有心思呢?”


    王承恩長歎不語。


    “何況常宇早與朕說過,勿急勿躁,人心不齊,狼環虎伺之際,匆忙出兵是大忌,極有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武昌精兵雖人心不齊不穩,但假以時日終是大明一支勁旅,若匆忙出兵給打殘了,對朝廷來說損失極大,咱們要不不打,要打就必須贏不能輸,因為沒有家底可以輸了,所以謹之,慎之!”


    “其實說白了,不是那邊不能打,而是差一個能鎮住場子的人!皇爺手裏雖有不少能臣悍將,但能鎮住那邊的幾乎沒有,便是李岩,黃得功,周遇吉等也不行,甚至以黃得功那性子會起衝突,激化矛盾!武將都不行,文的更不行了!思來想去能鎮住那些人的除了常公公還真沒其他人!”王承恩苦笑搖頭。


    “可不是”崇禎的也是一臉苦笑:“若是早些年,逼不得已之際即便知曉其中弊端朕也會下旨入川剿匪,但此時……以大局為重,何況常宇早有算計,隻是尚未到時機罷了,也因為每當朝上有人叫囂出兵入川,朕便問他,汝可擔責否,便沒人吭聲了!”


    嘿,王承恩撇嘴搖頭:“用常公公的話來說,朝堂上那些文官……嘿嘿,就隻是一張嘴!嚷嚷時候最大聲,讓他們幹活的時候都啞巴了”


    崇禎帝歎口氣:“可是呀,這朝廷,這天下又不能少文官”。


    “太平盛世文官治國,亂世還得靠武將啊”王承恩忍不住感慨,崇禎帝意味深長的說:“亂世……那得靠靠得住的武將!”


    “皇爺說的是這個理,這兩年若非常公公鎮著,嘿,那些武將……左良玉不就是個例子麽”王承恩點頭附和,隨即又道:“皇爺,奴婢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這兒又沒旁人,你便說就是了”崇禎帝隨口道,王承恩輕咳一聲,剛才:“吳指揮使……您讓他插手東廠的事……”


    崇禎帝笑:“似有不妥對吧”。


    “奴婢覺得……東廠和錦衣衛雖是共體共主,但也畢竟是兩個衙門,且東廠有調動錦衣衛之能……東廠辦案向來專事專行,除出張口不然錦衣衛不得擅自插手,畢竟有搶功之嫌,吳大人雖和常公公不對付,但往日也遵守這條底線,如今常公公不在衙門,皇爺您讓吳大人插手……常公公會不會多想了,東廠衙門和其他人會不會也多想了……”王承恩心有所憂。


    崇禎帝淡淡一笑:“往年東廠職責是查辦百官,錦衣衛偵緝情報,說白了就是東廠主管朝堂百官,錦衣衛主管軍隊,但是自常宇掌東廠之後,這職責就反過來了”


    “是哦”王承恩一怔。


    “但東廠畢竟人手不足,經驗也不足,所以會經常借調錦衣衛的人手辦案,現在東廠在軍中的眼線暗探十之八九都是錦衣衛的人,這也是剛才吳孟明說他在東廠有眼線”崇禎帝笑的有些玩味,伸手從案牘中抽出一封信在手裏掂了掂:“你知道常宇怎麽評價吳孟明的麽,頭腦簡單,簡單到滿腦子都是豬油”。


    王承恩認不出噗嗤笑出聲:“常公公說話就是有趣的很”。


    “不止是有趣,還特別的準確,吳孟明現在不止是滿腦子豬油,身上還都長了不少肥膘,他在山東幾個月硬是胖了一圈啊,你看常宇每次出公差回來都是一身疲憊黑瘦一圈,再瞧瞧他”。


    王承恩腦子靈光一閃,看了一眼崇禎帝手裏的那封信,他記得那是上次春祥送來的:“皇爺您是說吳大人現在肥了一圈”。


    崇禎帝笑的有些奸:“朕與他畢竟是君臣,不能直言讓他減重,所以朕讓他去幫東廠一把,出力多了這肥就減下來了,出力出的越多常宇就會想的越多,常宇這個人不像朕,他口直心快,有啥說啥,關鍵是,他說了有人聽”。


    王承恩也笑了:“說白了就是皇上關心臣子身體健康,但顧忌臣子顏麵不能直言,便讓常公公勸勸吳大人減減重嘛”。


    崇禎帝大笑:“過年了嘛,都要殺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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