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頭七夜,一些去世者會借助回魂機會停留家裏不肯離開。


    如果那晚從門口處到祭品台撒上麵粉,有極其罕見機會能看到上麵有一些腳印,若腳印隻進入不離開,那就代表那些來者太過眷戀生前所住地方,不肯走了。碰上這樣情況,解決方式很多,而我隻見過姥姥方法,就是用死者生前用過東西做容器,再將那些印有腳印麵粉類東西全部裝進去,混合上鹽巴燒成灰以後,將其中一部分撒門檻下麵,其餘都朝門外扔出去,一邊扔一邊要反複念:


    “回去回去,不要回來,回來要燒了腳,回去回去,不要再回來……”


    之後,丟完了後那些,通常盤踞不去那些東西就會離開。


    但也有仍不願走,雖然灰燼被撒出時它們暫時被迫離開了房子,但仍會再次嚐試進入,而當它們跨過門檻時,就會有火光燒起,那火光便是姥姥所指‘燒腳’,因為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它們跨過門檻一刹那,有火焰從門檻下麵直竄而出朝它們身上燒過去。


    這種時候,執念再強東西也就都退卻了,因為姥姥說那就叫引火燒身。


    那種火焰有強有弱,有些淡得跟幾乎沒有似,有些則比較強,就好像把鞭炮裏火藥倒出來點火燒著時感覺,不過沒那麽刺眼,而且時間很短,幾乎是一刹那間從發生到停止。


    但這次王寡婦家門前所燒出來火焰,卻是我從未見過強烈。


    真好像一瞬間所爆發焰火一樣,那樣耀眼和強烈。因而謝驢子看到那刻短短驚詫過後,便一口咬定是我做手腳,他認為這一定是我為了設法讓他們離開這村子而使小手段。自我極力阻止他們住這村裏時,他就對我開始心存芥蒂,況且要做出差不多類型火焰確也不是什麽難事,白磷粉加上一點點火藥,甚至無需明火,四十度以上溫度就能輕易出來這樣效果。


    而對此我完全沒心思同他多爭辯些什麽。


    當時我心裏真是亂透了,一來,將那些粉掃進臉盆時我仔細看過,它們上麵根本就沒有任何能顯示那些東西經過痕跡;二來,明明門檻處燃燒起那麽強烈一團火焰,可是我根本沒有見到有任何東西從門口處進來或者出去。


    於是,那就意味此時此地存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雖然沒有任何我所擔憂那種東西進入這房子,但出於某種原因,門檻處很意外地燃起了火。但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而另一種,就意味著這屋子裏,或者附近,存著某樣我眼睛所看不到東西,它曾進入過這房子,但沒有留下過任何蹤跡,之後雖然被我設法驅出了這棟房子,又仍返回進來,並引燃了門檻處那些灰燼。


    而那東西究竟會是什麽?我過去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所以無法想象。


    亦因此而極其不安,偏偏這種不安又是無法告訴給任何人知曉,單是我說墓姑子事已令他們興致盎然,如果我再將這個同他們說出,天曉得這些人還會動出些什麽念頭。所以趁謝驢子低頭查看門檻時候,我偷偷跑到攝像機背後試圖打開當晚錄製內容,看看攝像機鏡頭是否會記錄下些什麽。


    但誰知剛動手,我就被他霍地回頭看過來動作給驚到了。


    以致一不小心錯按了刪除鍵,竟一瞬將他們夜裏自動錄製客堂這段內容全部刪除,這下我是真將謝驢子給惹火了,他氣得不顧周遭寂靜對著我破口大罵起來,直罵到周圍人全被吵醒跑出房間來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見著張晶也從裏屋出來,他才住了口。


    “怎麽了,老謝,半夜三幹什麽這樣?”張晶問他。


    他便把整件事一五一十跟他們說了。末了,對譚哲道:“我就說過不要再多人,你看看現多出來事,這女人簡直是存心跟我們過不去不是麽!”說著回過頭,他瞪了我一眼:“我說,你丫是不是存心過來搗亂,膽小就去馬泰啊!”


    “老謝!”見他又要開始責罵我,張晶到他麵前擋了擋:“行了,不就是一兩小時東西麽,等會兒再重設置一下重拍,就算今晚上不成,明晚、後天晚上,又不是沒時間。”


    “晶姐說得是,”小邵看過了攝像機後便也過來打圓場道,“反正不差那麽點時間,大不了再留個一兩晚。不過,”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回頭問我:“你到底幹啥要那麽做呢,寶珠,不是說你不信鬼神麽,為什麽要做那種事?”


    “因為我姥姥過去是給人問米。”逼不得已,我不得不這樣回答他。


    一聽我這麽說,羅小喬噗下就先笑了出來,一邊誇張地驚詫道:“真假?寶珠,一會兒不信這個,一會兒姥姥居然是神婆??”


    “不是神婆。”我皺眉道,“問米不算神婆。”


    “不都是幹通靈那活麽,”她笑得臉也紅了,然後走到我邊上扯了扯我,回頭對邊上那些目不轉睛望著我眾人嚷嚷:“要不幹脆再叫她露兩手怎麽樣,我就不信一個做通靈,她外甥女會什麽也沒學到。”


    “……你別這樣!”意識到邊上人讚同並開始興味盎然起來神情,我用力掙開了她手,匆匆道:“我說過了我不信這些,剛才那樣做也無非是我姥姥告誡過我,無論怎樣,請神是件很凶險事情,有些東西你請得來送不走,要碰上那種狀況可怎麽辦。”


    說到這裏,我一下住了口,因為看到小邵扛著攝像機專心致誌地對著我拍著。


    “別拍了!”見狀我不由怒道。


    邊上人因此而一下子噴笑出聲,原來剛才安靜,都隻是為了給拍攝一個好環境。


    這真是叫我氣得兩手發抖,卻又不知該再說些什麽。林絹睡得太死,那麽多人都被吵醒,她仍房裏睡著,而她不,這些人對我來說全都是陌生,所以我根本無法繼續隨心地跟他們爭辯些什麽。


    這時忽然瞥見汪進賢朝我走了過來。他沒像其他人那樣嬉笑,這屋子裏隻有他和張晶兩個神色是沉默,但張晶沉默帶著種置身之外旁觀,他則由始至終一直觀察我。直至剛才見到我發火,便眾人笑說聲中朝我走了過來,也沒理會何北北招呼他看錄像回放,隻徑自到我麵前看了看我,道:“你姥姥真是問米?”


    我沒吭聲。


    他便再道:“那你能不能說說,我們之前擺那些東西到底有沒有作用?”


    “方法是你們,難道你們做之前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用麽?”我反問。


    他笑笑:“那也就是聽朋友提過一個土方法而已,有人說有效果,但具體也沒見別人親自實踐過。所以,你姥姥要是真能問米,那想必你應該對此有所了解吧?不如說出來大家一起交流交流。”


    交流?我真忍不住要冷笑。


    這種東西有什麽好交流,難不成他們還指望我來幫他們招那些魂出來給他們拍攝。而無論他們做那一套到底有沒有效果,他們這種執念真是活膩表現,想當年我爸爸老家所碰到大奶奶冤魂,還有追隨著劉逸而我家裏出現鬼娘,任何一種差不多類型如果被這些人渾渾噩噩地招到這裏,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況且那時還有狐狸和鋣身邊,尚且驚險萬分,此時不但他們沒有一個人場,且還存著一種‘明明似乎有什麽東西確實存著,但我卻完全看不見’狀況,這才是令我感到心煩意亂。


    想到這裏不由越發懊悔這趟冒險又叛逆行程,我用力抿著嘴唇朝那若有所思看著我男人搖了下頭,便徑直朝自己那屋走去。


    “喂!寶珠!別走啊!”見狀羅小喬似乎想要攔住我,卻又同時被鏡頭裏所拍攝下畫麵給吸引著,咯咯地笑個不停,一邊朝我用力招招手:“呐!來看,你真很上鏡,而且表情跟專業有得一拚……”


    話剛說到這裏,突然從我睡覺那屋猛地傳來聲尖叫:“啊!!寶珠!!啊!!”


    我不由大吃一驚。


    旁人也被驚到了,當即一瞬間沉默下來,他們不約而同跟我一樣迅速朝著那間屋方向看了過去。


    隨即譚哲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推開我直衝向那裏將房門一把推開,大聲問:“怎麽了?絹??”


    門裏一片寂靜。


    此時我也反應了過來,同眾人一起匆匆奔到那扇門口處,便見林絹裹著被子傻了似坐床上,一隻用力抓著手電筒像是要打誰,但手舉得高高,邊上卻什麽也沒有。


    “絹??”見狀譚哲又問了她一聲。


    她這才似乎有些反應了過來,隨後全身猛地一哆嗦,她目光從譚哲身上轉到了我臉上,喃喃道:“剛才好像有誰拉我,那手冰涼冰涼……我以為是你,可是扭頭一看,卻是張從沒見過臉……”


    “什麽?”我驚。


    她眼中神情和她述說時語氣令我手臂上每一根汗毛似乎都豎了起來,當下條件反射地朝周圍看了一圈,但周圍空落落,除了幾樣破舊家具,連一絲可疑影子也沒有。


    此時聽見身後有人問她:“那臉什麽樣?”


    她沒回答,隻用力搖了搖頭,隨後看了眼手裏電筒,繼續喃喃道:“我嚇死了,想打她來著……可是阿哲進來時她就不見了……”


    “真麽?”這時張晶也走了進來,走到她身邊蹲□翻了翻我那團睡袋,隨後抬頭朝她臉上仔細看了看:“這睡袋被疊得挺好,你覺得它像剛剛有人睡裏頭,又憑空消失樣子麽?”


    聽她這麽一問,我才留意到,這團睡袋確是仍以我剛才離開時樣子鋪疊著,看不出有被動過痕跡。


    林絹似乎也感覺到了,眉頭微微一皺,她抱著手裏電筒再次發了下怔。


    這時張晶再度望了她一眼,便又道:“譚哲說你經常會看到幻象,你心理醫師有沒有針對你這症狀說過些什麽?”


    這句話出口林絹臉色一下子變了,她狠狠抬起頭,狠狠朝譚哲看了過去:“你把這個也告訴她了??”


    譚哲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一種表情。


    當下似乎微微有些尷尬,他沉默了一陣,隨後坐到林絹邊上摸了下她頭發安撫道:“她是個資深心理醫師麽,我想多谘詢一個總沒錯。”


    “我他媽要你多管閑事!”林絹一抬胳膊啪地打開他手,怒道:“滾開!”


    譚哲苦笑了下,依言朝後退開。


    “其實他確是為了你好。”見狀張晶道,“多問個大夫多個建議,像你這樣聽他話出來走走,確比吃藥效果要好得多,不是麽。”


    “好?那我剛才看到又他媽是怎麽回事?!”


    “也許是受了他們話影響吧,總聽他們說要拍鬼什麽,自然就很容易產生出見到鬼幻覺。”


    “那麽那隻手呢?我很清楚地感覺到它拉我啊!”


    “這個麽,”張晶想了想。正要再繼續說什麽,忽然小邵將手裏原本對著林絹攝像機一下轉到了窗口處,低低嘀咕了一句:


    “哎?那是什麽?人?”


    “操!”聽他這一說,謝驢子不由罵了聲粗話:“跟你們說多少遍了少他媽裝神弄鬼,還說!學人開玩笑也不看看現狀況!”


    “老謝!”他剛把話說完,何北北突然一把扯住了他,隨後將手用力指向窗外正北偏西方向,壓低了嗓子卻又掩飾不住興奮地道:“真有人!或者是……那啥……”


    那方向果真似乎有條人影。


    順著何北北所指位置看去一刹那,我見到那地方一片樹影搖曳間,好像真有團黑糊糊東西那裏慢慢走動著。隨後突然朝前晃了下,沒等我們看清那究竟是個什麽,隨著邊上灌木叢一陣抖動,它一下子便夜色裏失去了蹤跡。


    “追!”當即一揮手,謝驢子帶頭便朝門外奔去。


    而我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小邵,汪進賢,韓哲,何北北他們四個男人便緊跟著奔了出去,隻留我們四個女人原地待著,羅小喬顯然是被她男友硬留下,不然以她性子早跟了去,此時一臉興奮地蹦跳到窗戶邊,一邊扯開擋住了她視線符紙,一邊興奮又期待地咕噥:“終於要拍到了……終於要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聖誕樂


    d*^_^*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狐說魃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心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心沙並收藏狐說魃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