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永剛是市公安局刑偵隊,初遇到他時還是個普通探員,現已是一名隊長,還有一間屬於他煙霧繚繞小辦公室。


    到達時他正辦公室裏對著厚厚一摞文件吞雲吐霧,我留意到那是邵慧敏案子,他對著它們眉心擰成了一道深溝,幾乎完全沒有察覺我和鋣進入。直至意識到我看他,才警覺地抬起頭,然後笑笑示意我倆他身旁沙發坐下,一邊匆匆將那些文件收攏了起來。


    “案子有進展了麽?”見狀我問他。


    “還是原地踏步,”他道,隨後用拈著煙手指朝我點了點:“我發覺凡是牽涉上有你案子,基本上都是無法解決懸案。”


    我有些尷尬地笑笑:“這話聽上去有點怪怪。”


    “早應該是‘野薔薇’那宗吧,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死了那麽多人怎麽會沒印象呢。”


    “但至今仍沒能查到真正凶手。”他說著,悶悶地吐出一口煙。


    我想他應該是又想起了他那雙‘野薔薇’公司裏死去姐弟。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仍如昨日記憶一般,那些可怕經曆和那叫做夤怪物已烙刻我心裏某處,每每想起,仍會讓我渾身發冷。“我記得你說那案子有專門人去處理。”於是我道。


    他聳聳肩:“是,但他們也查不出什麽東西。”


    “是麽……”


    “不說這些了,”看了眼手表,他將煙頭掐滅了徑直問我:“你今天突然說要到這裏來找我幫忙,是為了什麽事。”


    “嗯,”我猶豫了一下,然後道:“是這樣,我想請你幫忙查一個人。”


    “查人?”聽我這麽說羅永剛眉頭皺了皺:“我可不能隨便濫用職權,這是不被允許。”


    就知道他會這麽說,於是我略斟酌了下詞句,再道:“那麽,你現幫我查一下這個人,也許以後我們可以找一個時間,我好好回想一下邵慧敏被害前我們都做了什麽,談了什麽。”


    這話出口羅永剛眉頭再次蹙起。他沉默片刻重點了支煙咬到嘴裏,若有所思望向我:“關於她你究竟瞞著我多少東西,寶珠?”


    我被他看得有些緊張。不由朝身旁鋣看了一眼,他安靜神色讓我略微定了定心,於是擰了下自己有些潮濕手指,搖頭道:“也不能說是隱瞞,因為有些東西我不知道該怎樣說,我不希望給自己帶來不必要麻煩。”


    “這是什麽話,”羅永剛臉色沉了沉:“你為了不給自己帶去不必要麻煩,就讓我們守著一堆毫無頭緒東西發愁麽。”


    我避開他咄咄逼人視線,再次搖了下頭:“總之,就是這樣,你幫我了,我把我知道也告訴你。”


    “你跟我談條件?”他煙頭燃起辛辣霧氣中微微眯上眼。


    我臉紅了紅。


    心下思忖著該怎樣回答,但想了片刻,我站起身朝他笑了笑:“那算了,羅隊,你就當我沒來過吧。”說著便作勢要同鋣一起轉身離開,而羅永剛立時如我預料地叫住了我:


    “等等。”


    我站定腳步。


    “……你想查什麽人。”果不其然又一陣沉默過後,他這樣問我道。


    “他叫郎騫,住羅灣區永定路233號。”


    “羅灣區永定路233號,挺高檔地段。”一邊將資料輸入電腦,羅永剛一邊自言自語般道。然後狀似隨口般問我:“為什麽要查這個人。


    我他身後看著,沒有回答。


    此時電腦已將搜索結果顯示了出來,這東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你不去公安局電腦裏看一下,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自以為是不被外人所知東西,被他們羅列他們電腦中:名字,學曆,出生年月,籍貫,住址,曾用地址,工作記錄,工作地址,身份證件,出入境記錄,登記ip,配偶……等等,等等,一一不分巨細地羅列展現。


    我一邊吸著氣一邊羅永剛瀏覽時候迅速看了幾眼,隨即發現,原來朗騫到這座城市隻有三年時間。那之前,他大部分時間都住北方,有時候也南方沿海幾處城市居住,似乎總是不會一個地方定居太久。


    而他工作地址處是空白,沒有任何工作記錄。但名下房產很多,大部分作為商鋪出租用,有兩處房子離我家還很近,前兩三年建,每套市值幾千萬。


    “怪事……”正繼續要往下看時,忽聽羅永剛輕輕嘀咕了一句。


    我不由問:“怎麽了?”


    他沒回答,隻盯著屏幕上某處隻顯示了一半,另一半總是處讀取狀態圖片刷了幾下,隨後朝它指了指:“似乎圖片格式壞了,沒法全顯示。”


    我留意到那一半顯示部分,是朗騫身份證。


    隨即見羅永剛又將頁麵往下拖,拖到駕駛證處,卻見那張照片也同身份證一樣,隻顯示了文字部分那一半,有頭像那部分卻無論如何也顯示不出。


    不知究竟是出了什麽問題,但那些圖片能否顯示畢竟也不是我所太關心,隻阻止了羅永剛繼續刷那些圖片,指著配偶欄問他:“王倩,劉雲珊,周美夕。朗騫有三個妻子麽?”


    他朝那些名字看了一眼,隨即似乎想起了什麽,道:“說到這個突然想起來,這個朗騫有一陣我們這裏還挺有名。”


    “有名?”


    “是,因為他結婚次數比我們談戀愛還多。”


    “哦??”


    見我臉上露出神色,羅永剛笑了笑,他將鼠標朝配偶欄上指了指:“他不僅隻有這三個妻子,見到旁邊這個‘多’了麽,”邊說邊朝‘多’按鈕上一點,隨即顯示出一排約莫七八個名字。“喏,這些都是他妻子,而且全都已經去世了。”


    “是……是嗎……”


    雖然沒有老鬼當時說那麽誇張,但這一整排名字還是讓我再次吃了一驚。我無法想象一個人是怎麽四十歲都不到年紀先後娶了七八名妻子,而那些妻子又全都先後死去。


    似乎感覺到了我沉默,羅永剛回頭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怎麽,別告訴我你即將成為他第九任太太,所以特意上我這裏來走後門了解一下他情況?”


    “……當然不是。”我立即否定:“因為我有一個朋友同他訂婚了。”


    “那算你來對了,此人確是有些古怪。”說著將煙頭掐滅,他坐了坐正將第一個名字點開,隨後一張放大照片我眼前顯示了出來。


    那是個約莫二十五六歲漂亮女人,比邵慧敏或周美夕漂亮,所以乍一見到不由讓人深吸了口氣。


    “是不是很美。”聽見我吸氣聲羅永剛問。


    “真很美。”


    “她是朗騫第一任妻子,原香港大祥金店老板駱大鵬女兒駱清。八六年同朗騫結婚,之後和他一起到內地定居,八八年因抑鬱症自殺。”


    “八六年結婚?”我不由皺眉。朗騫看上去多三十五六歲,八六年他至多十歲左右吧,怎麽可能結婚??當下問道:“八六年結婚,他現多少歲??”


    聞言羅永剛再次回頭朝我看了一眼,似有些狐疑:“你連自己朋友未婚夫多少歲都不知道麽,寶珠?”


    “我……”我一時失語。


    所幸他也沒打算問到底,翻開總頁麵朝身份證處指了指,道:“196年12月3日生,那麽寶珠,你那位朋友未婚夫現應該是五十多歲吧。”


    五十多歲……


    聞言我不由一個激靈。朗騫怎麽可能有五十多歲……他看起來至多不超過三十五歲啊……可是身份證上明明白白寫得清楚,196年生。


    腦子裏由此亂了起來,我忽兒想著他那張酷似狐狸臉,忽兒想著那老鬼說話,忽兒又是眼前這明明白白檔案……一時腳有些不穩,幾乎跌坐到地上,所幸被身後鋣扶住。他用他冰冷手指碰了碰我,於是我重冷靜下來,朝羅永剛點開第二照片看了過去。


    那依舊是個年輕而美麗女人,長得像個混血兒,後麵羅永剛話也恰恰證實了這一點:


    “朗騫第二任妻子,中法混血兒,89年同他結婚,同年底死於飛機失事。由於父母雙亡又家中非常有錢,所以給朗騫留下了一筆十分豐厚遺產。”說完點開第三張照片,毫無例外,那又是一個美麗如明星般年輕女人,比前麵兩個稍微年長些,三十多歲樣子,羅永剛看了她一眼,道:“我讀書時迷過一陣這個女人,也是因為她所以我那時對朗騫做過一些調查,但是……”說到但是,但是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繼續介紹道:


    “朗騫第三任妻子,話劇演員,現應該沒幾個人記得她了。曾有一度要轉向銀幕,但她同朗騫結婚後就不再繼續演戲了,91年結婚,93年冬天因意外死於煤氣中毒。”說到這裏他不再繼續往下點擊,隻將椅子轉個身,麵朝向我對我道:“基本上,這個男人每過兩到三年就結一次婚,每次婚姻保持時間長短不等,但似乎沒有超過四年以上,之後他妻子就死了,死因各種各樣,車禍,溺水,煤氣中毒,飛機失事……除了他第一任妻子是自殺以外,其餘都勉強可以說是自然死亡。當然,由於看上去實是令人匪夷所思,所以他所居住那些城市警方,以及我們這裏,全都對他做過縝密調查,查出來結果是令人無奈。無論他那些妻子以什麽樣遭遇死去,他總有完美不場證明,也沒有任何證據能顯示他做過任何手腳間接導致那些女人死,因而,他是清白。”


    “真神奇……”一口氣聽到這裏,我不由呐呐道。


    羅永剛笑笑:“確是我見過神奇事情。一個不停地娶妻又不停地死去妻子男人;一個靠不斷死去妻子後,不斷變得加富有男人……他兩隻手卻無比清白,比這張空白紙頭還要清白。說出去誰信,偏偏那是事實。”說著,將他用來做比較那張紙手心中揉碎,他朝我看了一眼:“那麽,你朋友確實跟他訂婚了是麽。”


    我下意識點點頭。


    他靠向椅背朝我指了指:“那作為一個同你認識了那麽多年老警察,我奉勸你一句,要麽讓你那朋友三思而行,要麽讓她現買份保險,受益人寫你名字。”


    我僵硬地笑笑:“你真會說笑,羅隊……”


    他不置可否,轉身從桌上取過支筆和本子,將筆尖朝我臉處指了指:“那麽我算已經幫到你了是麽。”


    我點點頭。


    “那輪到你了。”


    d*^_^*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狐說魃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心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心沙並收藏狐說魃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