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句話時候,邵慧敏鐵青著臉兩眼一眨不眨看著我身後,好像我身後存著某樣令人極度恐懼東西。


    可是我回過頭時卻什麽也沒看到。


    身後三四張桌子,坐著四五個輕聲說笑男女,燈光有些昏暗,音樂聲細細,一遍一遍循環著那幾首耳熟能詳老歌,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我微微鬆了口氣。


    說實話剛才真有點被她說話樣子和眼神嚇到了,以為她真看到了什麽,幸好什麽也沒有,看來我私下還是希望她說那些都是她臆想而已。琢磨著,打算就此收回視線,誰知頭剛一轉,卻突然一眼瞥見身後地板上有一串濕漉漉腳印。


    腳印是從後麵第三排桌子開始,到我身後差不多半步距離終止,印漬很模糊,如果不是光照變化緣故可能根本就發現不了。


    原本有腳印也沒什麽奇怪,怪就怪它們看上去很潮濕,好像剛從水裏走出來似,這同周圍幹燥地磚形成了一種有些突兀對比。而奇怪是這串腳印兩隻腳一隻穿了鞋子,一隻卻是赤足,它們濕漉漉地以蛇形狀蜿蜒顯現我身後那片地板上,似有若無,看不出初來自哪裏,不知又是怎麽突然終止並消失。


    怪了,之前我根本就沒感覺到身後有什麽異樣動靜不是麽?


    “你看到他了麽……”就我為此而發愣時候,我聽見邵慧敏小心翼翼地問了我一聲。


    我回過神望向她,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她目光依舊停留我身後某個點,好像她剛才看到東西仍存似,與此同時,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而受到了感染,我突然感到一陣冰冷感覺透過衣服朝我後背皮膚上鑽了進來,黏糊糊濕漉漉,無聲無息間將我後背上衣服慢慢吸附了我身上……


    隱約可以聞到一股鹽燒焦了味道從身後傳過來,伴著種無法名狀腐臭,咖啡廳經年積累濃香裏無比突兀地出現,這令我不由得吃了一驚。


    想再回頭看看究竟是不是被我疏忽掉了什麽,可是突然間脖子不知怎像被注了水泥似,沉甸甸地僵硬,讓我一下子怎麽也動彈不了了。多奇怪感覺!隻能憑著眼角一點餘光,我感覺到身旁那道玻璃上有團白乎乎東西,它被玻璃反光倒映著,無法看清那到底是什麽,但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覺到它離我非常近,近得就像我背上粘著似……


    心跳一下子了起來,我下意識捏住了手腕上鏈子抬眼望向邵慧敏。


    “慧敏……”剛一開口,卻猛然發覺喉嚨好像被什麽東西卡住了,憋了半天勁竟然隻擠出沙沙一點聲響,這讓我一下子有些慌了神。此時邵慧敏應該是已經發覺到了我異常,她嘴唇動了動,定定看著我身後某個點似乎想對我說些什麽,卻終什麽也沒說,隻是將身體朝後靠了靠,兩隻微微發抖手絞一起捏得指關節隱隱泛白。


    顯見我身後那東西把她嚇得不輕,可是那東西到底是什麽,是江齊生鬼魂嗎?


    我努力想將頭朝後扭,但依然做不到。很感覺到那種潮濕粘膩冰冷從後背蔓延到了我肩膀上,我用力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然後再次用了點力,總算從喉嚨裏擠出了點聲音:“它……是不是我背上,慧敏?”


    邵慧敏聞聲迅速朝我身後看了一眼,抿著發白嘴唇點點頭。


    “你能看到它?告訴我它什麽樣子……是不是江齊生?”


    “不知道……”再次匆匆朝我身後看了一眼,她搖頭回答。說話時兩隻眼卻也不知道看著什麽地方,她兩手緊緊抓著自己肩膀,看上去已然驚惶失措:“不知道……我看不清楚……”


    此時整個後背越來越沉,我心知不好。


    多數鬼魂是不能靠人太近,能這樣接近人必定是怨魂冤鬼,而姥姥曾經不止一次對我說起過,大凡這種東西帶著怨氣,那麽怨氣有多重,它們也會有多重。這會兒沉甸甸我背上,那東西活像座山似,它到底得有多大怨氣?


    “慧敏!”於是再用力叫了她一聲,我試圖讓她明白我這會兒所處困境:“你幫我一個忙好麽……你……”豈料話還沒說完,她突然一把抓起身旁包起身就朝咖啡店奔了出去。我被她這舉動給徹底懵住了,發了好一陣呆才回過神,急急抓起她留桌上戒指試圖追過去,豈料剛一起身就被後背上那股沉重力量逼得險些跪倒地上。


    幸好有所防備,我一把撐住桌子勉強把身體穩住了,直到身體適應了這種潮濕沉重,才慢慢開始鬆開桌子朝前挪。


    這一過程真是無比艱難。


    早聽姥姥形容過這種被鬼壓感覺,它是夢魘之類鬼壓床所遠遠無法比擬,而此刻卻是我頭一次真正嚐到這種滋味,幾度險些又跌倒,眼睜睜看著邵慧敏倉皇身影蹬蹬磴推門而出,我別說是追,就連出聲叫住她都難。


    脖子乃至整個後背上那種濕漉漉沉很嚴重地影響到了我聲帶,我連一點聲音也都已經發不出來了,隻能用力氣一步步艱難地朝門口處挪去,一路上走姿勢可想而知有多怪異,我聽見周圍人竊竊私語,也看見他們朝我投來詫異目光。隻是這種境況下哪還管得了那麽多,隻一心想著能走出這個地方,卻就剛剛走到店門口一瞬,一眼看到兩扇玻璃門上被燈光清晰反射出來我倒影,不禁猛地呆了呆。


    一下子竟門口挪不動步了。


    玻璃上,我影子像個脊椎不好老人似佝僂著腰,頭朝上使勁抬,卻又不堪重負地微微耷拉著,因為我歪斜背脊上赫然壓著一個“人”。


    那人很胖,全身白乎乎,如同我之前座位旁窗玻璃上用眼睛餘光所窺見那樣。她整個頭擱我肩膀上,手和腳纏著我身體,遠看像隻肥大白色蜘蛛。但蜘蛛身上沒有那麽多水,她就跟剛從水裏撈出來似,大量水從她長得跟海藻似又粗又硬頭發和肥厚身體裏滲出來,滴滴答答淌我背上和地上,於是我額頭上冷汗也滴滴答答順著臉頰掛了下來。


    空氣中充滿了鹽巴燒焦般味道,以及不知名腐臭。


    這東西到底是什麽……


    剛才聽邵慧敏說話時語氣,我以為是她死去已有一年丈夫出現了,我背後。但此時壓我背上分明是個女人,全身腫得好像水裏給泡爛了女人。


    為什麽這個女人會壓我身上……


    猶疑間突然身體一個趔趄,我差點跌掉地。頭一低瞅見腳下一團黑糊糊細小影子使勁拽我腿,不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被它細小手臂樣東西一碰到,我兩條腿一下子就麻了,幾乎站也站不穩,卻又不由自主跌跌撞撞往前走。


    眼看著就要一頭撞前方玻璃門上,周圍人見著了紛紛驚呼:“喂!小心啊!!門!”


    我想停,但哪裏停得下來?整個人被一股大力牽著咚咚咚猛朝前幾步一下子朝門上直撞了過去,幸而此時那門突然被拉開了,我得以一頭朝外撲了出去。


    然後外麵人行道上摔了個狗啃屎,但總好過腦門玻璃上撞開花。


    開門那人被我樣子給嚇壞了,匆匆跑過來想扶我起身,但隨即,也許是怕惹上麻煩,我邊上看了我幾眼後,他很又退退縮縮地跑開了。此時咖啡店裏亦有不少人站起身窺望著我,一邊交頭接耳。但同樣也沒有一個人出來扶我一把。


    於是我隻能一個人店外大雨裏躺著,想站卻站不起來,雨水令我後背上東西變得沉,並且加腥臭難聞,我忍不住扭頭嘔吐了起來,直吐到頭昏眼花,這時一直淋我身上雨忽然停了。


    我一愣,因為周圍雨還下著。


    勉強抬起頭,便看到一把黑傘我頭頂上斜撐著,撐傘那人半身被雨淋得透濕,濕漉漉長發緊貼蒼白如紙臉上,臉上那雙墨黑眼睛靜幽幽看著我。


    那瞬間直把我從剛才半死不活狀態驚得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因為我認出他就是剛才我店裏時曾一瞬見到,又一瞬消失“屍人”。


    原以為那隻是我錯覺,沒想到他真這裏,並且此時無比真實地站我麵前。


    當下也不知哪來力量,我猛一使力連滾帶爬著倒退了數步,隨後放開嗓門對著他慢慢又走近過來身影尖叫:“你!你別過來!!”


    手腕上鏈子我叫聲中喀拉拉一陣輕響,我能感覺到那些細碎骨頭仿佛活過來般顫動。與此同時四周突然一片死寂,隻聽到身後‘呀呀’一陣貓叫般聲響,我後背和肩膀上那種灌了鉛似沉忽然驀地消失了……


    但這並沒讓我好受多少,因為這時我發覺到四周那些匆匆而過路人,以及咖啡店裏坐著客人,似乎沒有一個能留意到我這裏所發生一切。他們自顧自地做著他們事,說著他們話,仿佛完全沒聽見我尖叫聲似。


    我明白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驚恐間正想尋機逃離,不料我腿卻被一下給踩住了,那屍人低頭看著我,用他那雙細長幽黑眼睛。隨後蹲□將他細長手指伸到了我臉上,我僵硬得一時仿佛石化了似臉頰上慢慢劃了一下:“梵天珠。”


    “洛林。”這時我身後忽然有人道。


    我吃了一驚。麵前這屍人也是。


    趁他一愣神工夫我迅速站了起來,轉身想跑,不期然一道身影突然我麵前一擋驀地堵住了我去路。


    “藍??”靠近一瞬我認出了那人臉,這讓我不由一愣。


    沒等反應過來,他朝我做了個噤聲動作,隨即抓起我手一把扯住我手腕上鏈子,喀拉拉一聲將它拉開,纏手指上朝著迅速逼近過來屍人方向驀地一指:“咄!”


    屍人身體朝後猛一個踉蹌,仿佛撞到了一堵無形牆。


    此時我手腕上骨鏈灼灼地燙了起來,通體迅速變紅,仿佛正燃燒。


    而隨即發現,它確真燒,因為我聞到纏它上麵藍手指正嗤嗤地冒出股焦臭味。他因此而倒抽了一口冷氣,然後嘿嘿一聲笑,伸手一把抱住我,完全沒有任何征兆地縱身朝屍人方向直衝了過去!


    “喂!藍!”見狀我脫口驚叫。


    眼看著就要同那‘屍人’撞到一起,出乎意料,那‘屍人’卻突然不見了。


    與此同時周圍死寂倏然間被打破,汽車聲路人腳步聲,說話聲,隱隱音樂聲……頃刻間那些原本如同被凝固了般聲音一下子又重撞進了我耳膜。


    真仿佛是場夢似。


    “靠……手指差點不保……”還沒來得及從這一切變故中恢複過來,我聽見術士自言自語道。


    他鬆開我走到一邊正撫著他手。那隻纏住我骨鏈手整個兒都發黑了,手指部分血肉模糊,卷縮著微微發抖,把我給看得心驚肉跳。


    當下不由得趕緊問他:“剛才……是怎麽回事……”


    他瞥了我一眼。沒回答,隻低低哼了一聲:“虧大了,陪錢買賣,也不知道那老狐狸能還幾個錢。”


    “要去醫院麽……”


    聞言他嘴角牽了牽,像是我問了個多麽滑稽問題。


    然後沒吭聲,他一轉身似乎打算要走,卻忽然間又想起了什麽,回頭朝我手看了一眼:“你怎麽會有豘戒,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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