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約是兩人相識第三個星期。


    這天林絹如往常一樣去寺裏找清慈,通常是他教琴那間堂室後門,因為靠近後院不容易碰到遊客,不會惹人閑話。


    而這天她整整等了兩個多小時,一直等到天黑寺廟要關門,依舊不見清慈出來。想著可能他有什麽事走不開,就給他發了條消息,然後趕著寺門還沒關急急跑了出去。


    之後一直沒收到清慈回信,也沒有電話打來。於是第二天,林絹直接去了那間堂室。


    豈料當天卻沒有開課。堂室裏空蕩蕩,隻有一個掃地小和尚,他告訴林絹,說清慈已經有三天都沒來教過琴了,似乎生了病。


    得了這個消息林絹有點著急,因為她用手機無法聯絡到清慈。他手機沒電了,處關機狀態,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都沒有給手機充電。所以考慮了半天,她隻能硬著頭皮小和尚意味深長目光下跟他打聽了清慈住處,然後一路躲過了值班和尚眼睛,進了和尚們宿舍區。


    和尚宿舍其實和學生宿舍區別並不大,但管理上似乎比學生宿舍要鬆,因為沒有門衛。隻要沒被路過和尚發現,那就沒事了,所以林絹很容易就進到了裏麵,並且找到了清慈所那個房間。


    大白天房間門窗卻都緊閉著,隔著門林絹聞到一股香燭味道從裏麵溢出來,她貼近窗玻璃朝裏看,卻因為裏頭光線太弱而什麽都看不清楚。隻看清裏麵一台簡陋佛龕上點著很多蠟燭和香,大量煙被門窗關得散不出去,因此弄得整個房間裏烏煙瘴氣。


    她尋思,這樣空氣人裏頭怎麽受得了,於是敲了敲門,她壓低聲音對裏頭喊,清慈,清慈。


    門裏沒人回答她,門卻因為她敲動關係哢下開了,原來裏頭沒有關牢。於是她趕緊把門推開。


    隨即被裏頭一股濃烈煙熏得一陣咳嗽。裏頭空氣聞起來就像剛著了一場大火,她摸索著打開了裏頭吊扇,嘩嘩一陣扇,才讓裏頭空氣好了很多。這才朝裏走了進去,一邊適應這裏頭光線,一邊摸索邊上燈開關。


    可是手剛碰到開關,她卻一下子朝門口跳了過去,因為剛剛無意間朝佛龕處眼睛一掃,被她突然掃到個人。


    要說是人,其實也沒什麽可怕,可是不能突然間看到。


    本來,跑到和尚住處就已經帶著心虛了,沒想到會一間看起來好像沒人待房間裏突然間看到有人出現,這不能不叫林絹比平時容易受到驚嚇。


    幾乎驚叫出聲,所幸很認出了那個人是誰。原來是清慈。


    也就兩三天沒見,林絹吃驚於他臉上變化。他看起來那麽憔悴,好像幾天幾夜沒睡覺似,一雙原本清秀似水眼睛裏漲滿了血絲,他極安靜地蜷縮佛龕下空隙裏,一臉蒼白,直直注視著她。


    “清慈?”走過去,林絹叫他。一邊朝他伸出手。


    誰知還沒碰到他臉,清慈突然伸出手一把拖住了她,用一種幾乎令她無法反抗力量將她拖進了佛龕裏。而沒等林絹開口問他這是幹什麽,清慈對她做了個噤聲動作,隨即朝外頭看了看,然後把林絹朝自己方向拉得近了些。


    林絹說那一刻她心跳得極了。很害怕,但不知道到底是怕什麽。清慈樣子就好像躲著什麽可怕東西,可是真房間裏有什麽可怕東西存話,他們應該待地方是外麵,而不是這個看起來不堪一擊佛龕下麵。


    手碰到清慈身體,發覺他身上燙得厲害,林絹怕他是發燒燒得神智有點不太清楚,所以才會做出這樣舉動。而讓她害怕是清慈頭,清慈那顆被剃度得很幹淨頭顱上全是幹掉了血跡,一道道,同上麵刀傷交雜一起。


    這些傷口、血液和他那張蒼白臉,令他那會兒看起來可怕極了,可是林絹不知道當時該怎麽做,她實是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太好人。


    結果兩人就那麽不說話,也不動彈,佛龕裏僵滯了有五六分鍾樣子。


    對林絹來說幾乎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她被屋裏香火熏得透不過氣,又被清慈這種奇怪行為而驚怕著,憋出一身冷汗,卻一動不敢動。直到清慈收回緊盯著外麵目光,深深吸了口氣,她才感覺周圍空氣似乎緩和了一點。


    稍許動了動身子,她問:“你怎麽了,清慈?”


    清慈卻答非所問,他道:“剛才進來時候你看到什麽沒有。”


    “看到什麽?”林絹問他,然後又道:“什麽都沒看到。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他沒回答,隻是抿著唇,像是想著什麽。


    就空氣因為他沉默而再度寂靜下來時候,他突然身子猛地一顫,一把搭住林絹肩膀對她道:“聽,你聽見了沒??”


    林絹沒有回答,因為她嚇壞了,她看到清慈手指上全是一道道口子,凝著幹了很久血跡,卻不知道是被什麽給割傷。


    “聽!”他又道,並因為林絹毫無反應而推了她一把。


    可是林絹什麽都沒有聽見,除了寺廟隱隱傳來誦經聲。


    “聽什麽?清慈?聽什麽??”於是她問他。


    清慈沒有回答,隻是退到了角落深處,他撚著脖子上佛珠,開始低低地誦起了經來。


    這舉動令林絹感到加害怕。寂靜房間,單調重複誦經聲,清慈臉上蒼白而漠然表情……這些結合一起實是太令人不舒服了,她不想再繼續這樣待下去,一刻也不想。


    這樣一決定,她立刻低下頭朝佛龕外爬去,可是沒等把頭探出佛龕,突然眼角似乎掃到了樣什麽東西,這令她不由自主停下了自己動作。


    慢慢抬起頭,她看到那是一雙腳,青灰色,上麵泥跡斑駁。


    那雙腳離地空懸著。


    她大吃一驚。


    以為自己看錯了,立刻用力揉了揉自己眼睛,再朝前看,卻不料一頭撞上一張臉。


    臉是模糊不清,隱約看得到一雙黑色眼睛,被深埋灰色眼眶裏,它湊得很近地看著林絹,就像林絹看著它時樣子。


    然後它朝林絹張開了它嘴。


    隨著一股餿了肉般酸臭味道,林絹隻覺得有道冰冷氣流從那張嘴裏直衝而出。她當時就呆住了,連本能地避開都不會,傻乎乎地就朝那張嘴張開了自己嘴。


    就這時背後突然被猛地一抓,她一頭跌進了佛龕裏。頭撞到清慈身上時候她看到那張臉朝佛龕裏探了一下,繼而消失了,連同那雙青灰色腳。


    而整個過程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留下任何那東西曾經存過痕跡,仿佛隻是林絹一刹那幻覺而已。她嚇壞了,一把拉住清慈想問他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又沒有看到那個可怕人。


    可他一把推開她,朝外麵跑了出去,頭也不回。


    林絹哪敢還繼續留這屋裏,趕緊連滾帶爬地跟了出去,可是一口氣跑到宿舍外,卻早已沒了清慈蹤跡。


    自此,直到半個月後路上再次碰見他,那中間兩人再也沒見過麵。


    而那次見麵後,清慈變化令林絹加難以理解。


    他變得酗酒,還染了一頭綠色頭發,整日整夜地泡酒吧裏,好像一個一無是處街頭混混。


    剛看到林絹時候,甚至都沒有認出林絹來,她隻是不停地喝酒,喝酒,再喝酒。沒有辦法,林絹隻能把他帶會自己家。可誰知他爛醉如泥地昏睡到半夜時候,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突然間房間裏發出一聲很可怕驚叫聲,然後一邊大叫著,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一邊朝外奔了出去,任憑林絹怎樣喊叫,他頭也不回。


    那之後,林絹就一直處尋找他狀態之中,總是能從他經常去酒吧裏找到他,但每次把他帶回去,無論是家裏,還是酒店,他很就會離開。


    這令她感到疲憊,無與倫比疲憊。


    而同時,那曾經好過一段時間病又開始卷土重來,她又開始做那種夢了,並且越來越厲害。有時候幾乎一個晃神,她就能看到一隻枯瘦手頭頂天花板上晃動,她大叫著逃出門,繼而發覺,那隻是一場夢……


    說到這裏,林絹深深歎了口氣,她說,寶珠,我好累,我覺得我要累死了。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現我唯一希望就是他,可是他卻又變成了這種樣子。你說我該怎麽辦,寶珠,我該怎麽辦……


    剛說到這裏,電話突然斷了,我吃了一驚,一時捏著電話不知道該幹什麽。


    直到突然狐狸那張臉探到了我麵前,我才回過神。他眯著眼看著我,問:“你丟魂了?”


    我果斷地掛掉電話,拿起了我包。


    “去哪兒。”他再問。


    “我去看看林絹。”


    作者有話要說:腦子裏有個聲音說,今天該來這裏撒把土了。於是我來了


    另外要和大家說是,寶珠現代篇完結,隻是意味著古代篇即將開始……我希望到時候能積蓄得夠多東西,可以好好地寫出來給大家看


    d*^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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