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林絹出院後第四周,連續噩夢令她頭痛難忍,那陣子她體重一度急劇下降。


    似乎那些來自天花板上聲音和那隻手已經她夢裏入了戶,隻要閉上眼睛,她就會看見一隻布滿皺褶手從天花板某處看不見縫隙裏鑽出來,試探,移動,伴著一種碎裂般聲響,一點點朝下抓探。然後她會醒來,之後再也無法入睡。安眠藥和腦神經之間通宵抗衡把她折磨得頭痛欲裂,但令她費解是,即便這樣,她仍然會每天聽到和看到那些東西,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是夜裏,然後突然清醒過來,那一切便又突兀消失,似乎不經意間她做了一個短暫夢。


    隨著這樣狀況持續發生,她開始感覺自己已經塊有點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常常做著什麽事情時候,她就入夢了,醒來後身體仍保持著原來姿勢,通體疲憊不勘,耳朵邊嗡嗡響著夢裏那些持續不斷聲音,難受得讓她想戳聾自己耳朵。


    後來有一天,趁自己精神狀況還算可以時候,林絹出門到外麵轉了一天。可能是太久沒有同外界接觸,外麵嘈雜車來車往聲和喋喋不休人聲反令她腦子疼痛好了很多,所以直到很晚,身體很累,她才回到家裏。


    誰知門開一刹那,她再一次聽見了那種熟悉,細微卻又清晰刮擦聲。


    這次聲音意外離得很近,近到似乎一抬頭就能碰到似,所以她不由自主抬頭朝上看了一眼。


    這一眼把她嚇得幾乎沒有真魂出竅。


    說到這裏林絹聲音抖了起來,她說,你知道麽寶珠,從小到大我都沒這麽害怕過,可是這次真把我嚇壞了,你猜我看到了什麽,我看到了一個老太婆!她半個身子倒吊我房間天花板上,還有半邊身體天花板另一頭。那些細微刮擦聲就是這老太婆搞出來,她兩隻手不停地天花板上爬,那樣子……那樣子就好像是地板上爬一樣,一邊爬還一邊歎氣,嘴裏不停地嚷嚷,救命哎……救命哎……


    “那你怎麽確信她是真存呢?”林絹學那老太婆說話樣子令我背心一陣發毛,我打斷了她話,問她。


    “因為我打倒她了啊!!我真打到她了啊!!”


    原來,就林絹看到天花板上那個倒掛著爬行老太婆瞬間,她立刻抓起邊上台燈朝那個老太婆扔了過去。


    但沒有扔中。老太婆那顆毛發稀疏頭顱反而因此突然朝她轉了過來,一伸脖子看到林絹,立刻張大了嘴,伸長了手,朝林絹咿咿啊啊抓探了過來。可是距離太遠,她半個身子拉得老長了,仍隻能遠遠地朝林絹空抓著,突然她幹癟嘴一咧,哇聲哭了起來,然後一遍遍叫,救命哎……救命哎……


    林絹這下真是被她搞瘋了,瘋狂地跑進陽台,瘋狂地抓了根晾衣杆到手裏,瘋狂地衝回房間對著牆壁上那個倒掛著蒼老身體一陣亂捅。也不知道到底捅了有多少下,也不知道那老太婆後來到底被她捅成什麽樣了,林絹什麽也不敢聽,什麽也不敢看。隻一口氣把力道全部用空,手一鬆丟掉晾衣杆撒腿就朝家門外跑。


    說到這裏,林絹停了停,用力吸了口氣:“那時候我真希望這是場夢。可是那種每次驚嚇後突然醒來,然後發覺自己安全地一個人躺自己床上,之前一切可怕事情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這樣循環卻沒有再發生。所以我真怕極了。寶珠,你說,既然不是夢,那我看到那個老太婆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又立刻速地阻止了我:“你別說,寶珠,就是想到了也別說,那不會是真,不會。”


    “不會是真。”我用肯定語氣重複了一遍,希望能以此安慰到她。


    打那以後,林絹再也不敢回自己家了。有整整兩天她一直都街上遊蕩,甚至連酒店都不敢去住,因為她不敢想象自己一個人待著話還會發生些什麽。直到後來街上無意中遇到了以前一個朋友,她被林絹狀態嚇了一大跳,反複逼問了她整個事情經過後,好說歹說把她帶到了自己家裏。


    林絹總算那個朋友家睡了兩天安穩覺,拿她話來說,那兩天她真是幸福得想哭。從沒這樣珍惜過睡眠,她可謂是睡得昏天黑地,連吃飯都舍不得起來,從來沒有這樣貪戀過一張床。


    可是僅僅隻是兩天。到了第三天晚上,意外再次降臨了可憐,身心疲憊至極了林絹身上。


    那天晚上朋友出去給林絹買夜宵,而林絹因為睡足了兩天兩夜,所以精神好了很多,一時也無法繼續再睡,於是就開始幫她朋友打掃房間。


    朋友是信佛,家裏有個小小佛堂,裏麵有口缸放佛龕邊上長期供著,不知多久沒有打掃過,積了很厚一層灰。林絹用洗潔精刷了整整七遍才讓那口缸恢複了原貌,那是一隻很陳舊,七八十年代老房子天井裏經常能見那種養魚石缸。


    林絹不明白為什麽她朋友會把這麽一口缸放佛堂裏,它看起來好像和佛學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琢磨了會兒真準備收拾幹淨了洗把澡繼續上床睡去,這時突然聽見隔壁廚房裏滴滴答答傳出一陣淌水聲音。


    她想是不是自己沒把水龍頭關牢,於是出了佛堂,她拐進了廚房,一眼看向水龍頭,可水龍頭明明是擰緊,一滴水也沒有漏過。


    但滴水聲仍然持續不斷地廚房裏響著,滴滴答答,一刻不間斷。林絹奇了,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廚房找了一遍,半天,仍然找不到漏水地方,於是隻能放棄,轉身準備離開廚房,把那折騰人滴水聲丟到腦後,誰知才走到門口,她腳卻一步也挪不動了。


    她看到廚房門口中間有一灘水,進來時候有沒有這灘水她沒注意,此時此刻,她卻剛好一隻腳踩了這灘水中間,水因著她腳步而晃動了一下,很恢複平靜,她看到水裏有個影子。


    卻不是她自己影子。


    影子看上去是個小孩,頭很大,身體很小,四肢軟軟地蜷縮成一團,就她腳底下,眨巴著一雙隻剩兩個眼眶眼睛直愣愣朝她看。


    看著看著,嘴一癟,哇一聲哭了,哭聲很細很長,好像一隻受驚了野貓。


    林絹也同時哇一聲尖叫了出來,一邊叫一邊死死閉住自己眼睛,直到臉上突然間火辣辣一陣疼,她才重睜開了眼。


    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廚房門口,所以也就根本不存踩到一灘裏頭有個大頭小孩水灘子。她好端端地躺自己朋友大床上,氣管裏還因著剛才尖叫而一抽一抽地疼,臉上火燙火燙,她朋友一手抓著她衣服,一邊搖晃著她,滿頭大汗。


    那之後,她朋友把她帶去了清慈所那家寺院,連同被她擦得幹幹淨淨那口石頭缸。問起為什麽要把缸也帶去寺廟,朋友看了一眼她,想說什麽後來又沒說出口,隻後來隨口說了句,那口缸太幹淨了,所以也就沒什麽用處了。


    而也就是把那口缸供進寺廟第二天,她結識了清慈。


    作者有話要說:久等了,寶珠將和開故事《木乃伊》交替著,哪天有感覺寫哪個故事,就哪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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