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把琴,姥姥從沒有跟我說起過什麽，自從將它帶回來後姥姥一直將它收自己那口巨大皮箱裏,用一塊絲綢小心包裹著。管如此,我倒一直都沒有徹底將它忘記，因為它存就如同它主人給人感覺一樣,有種特別怪異。
始終都不明白當年那把火將整個體育館都燒成來了焦炭,為什麽唯獨這把琴,卻是幾乎毫發無傷地被人從廢墟裏找了出來,當真奇怪得很，除了弦絲不見了,它甚至一點都沒有被破壞，仿佛它整個質材都是防火似。
但它就是那麽安安穩穩地被姥姥捧回來了,帶著火場裏焦糊味道,還有“鳥人”終年累月一遍遍它身上擦出來桐油香。
這麽一把古老得幾乎連紋理都看不清楚了古琴。
每次摸著上麵粗糙表皮，總給我一種不太舒服感覺，它並不像現那些普遍古琴那樣光滑細膩，雖然它上麵總閃著層釉般光澤。這把琴表麵和一般古琴不太一樣地方就於，它質材並不單純是木頭。
它是用木頭做膽，外麵再裹上一層皮，壓平了製成。皮質頗為堅硬，可能時間放得太久，上麵紋理很多已經同琴身融成了一體，幾乎什麽都看不清了。隻依稀有著蟒蛇般花紋，一棱一棱烙這樣一把琴上，無論是摸起來還是看起來，總有種妖冶詭異。
狐狸說那層皮是龍皮。
說時候他表情看起來像是認真又不怎麽認真，所以我不知道該不該把他話當真。誰能把龍皮剝下來製琴呢，況且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龍這種生物，也還尚待探討。不過既然有狐狸這種妖精存，我想，一切應該皆有可能吧。
他告訴我這把琴名字叫鳳凰弦，某個特定環境下，被某個特定人彈奏出一段特定旋律，它可以把龍給引來。
他說著那些話時候輕輕撣著琴肚子，琴因此會發出一種空洞但好聽聲音：嘣，嘣嘣嘣……然後他對我說，瞧，隻有印度產琉璃紅木才能發出這種聲音，那種木頭三百年才算成材，現，它們已經絕種了，生長率低又過度采伐後果。
這麽說來，鳳凰弦是屬於極珍貴琴中極品了，但為什麽“鳥人”會擁有它呢，他家並不富裕，祖上三代也不過是普通老百姓，沒有當官，沒有富豪，甚至連從商也不過是裁縫之類小本經營。那這麽把珍貴古琴是怎麽到“鳥人”手裏呢……
這問題恐怕隻有問過“鳥人”才能知道了。
林絹打電話約我出去那天，店裏生意正清淡。
下午連個客人影子都沒有，傑傑櫃台上打著盹，我用藥水驅著蒼蠅。立秋過後雖然氣溫低了很多，這些煩人東西始終還不屈不撓地存著，揮之不去，趨之不離。正收拾得差不多，接到了林絹電話，聲音聽起來有點興奮，她說要請我吃飯。
自從她出院以後我們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有聯係了，學校她也不來，我一直擔心她沒能從周家那件事裏緩過來，雖然很多事情她都記不起來了，但畢竟她曾那裏曾經經曆過一段不為人所知時間段，所以很怕她會因此有什麽不好後遺症。
所幸這次電話裏她聲音聽起來是頗為精神，和過去沒什麽兩樣，但她不肯電話裏告訴我為什麽突然會想到要請客吃飯，隻是一刻不停地催我去。
沒辦法，我隻能去了，臨走把店、懶貓，以及趕蒼蠅活兒丟給狐狸。這讓狐狸很不平衡，他始終認為男人是不可以幹這種拿著藥水和蒼蠅拍到處跑事情，況且殺蟲藥水味道讓他鼻子過敏。
‘那你可以用你甜心小姐啊，狐狸。’因此我這麽建議他，並且無視他充滿了鄙夷眼神。他總說我不懂香水，‘不懂香水女人不是真正女人’，這句話不知道被他重複了多少次，聽多了也就無視了。隨便他說吧……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那香水味道確是足以和殺蟲藥水匹敵了，就算他再不承認，至少傑傑跟我是同一陣營。
和林絹約市中心大那家商場茶餐廳見麵，到時候比約時間晚了半小時，她已經餐廳裏點好了菜等我了，但說實話，如果當時她沒有朝我揮手，我還真沒能認出她來。因為她整個人風格變了不少。
沒有化妝，頭發也沒像過去那樣波浪似披散著，而是像寫字樓那些優雅女秘書那樣，很整齊地腦後綰了個髻。這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了不少。不過風格變化大是著裝，以往她總是很出挑，什麽樣衣服搶人眼球，她就穿什麽，就算顏色看起來很突兀也不怕，這點和我家那隻臭美而自信狐狸很像。而這次卻相當低調，低調地一件白襯衣，一條緊身黑短裙，特別樸素樣子，不過因為標著夏奈爾牌子，以及開得低低領子，於是低調裏不顯山不露水地帶出了點奢侈和性感。
真很像寫字樓裏剛跑出來，就差一副漂亮無框眼鏡，她就禦姐了……胡思亂想時候她拍拍椅子讓我坐下，一邊翻著她手機。
“碰上什麽好事了今天想到請客吃飯。”坐下來後我忍不住問她。
她笑笑，關上手機蓋：“我有男朋友了。”
這讓我愣了愣。
林絹有男朋友，這其實並不是什麽大不了事情，她身邊從來就沒缺過男人，並且還是不同款式以及不同特別稱謂男人。但今次一說，倒是讓我或多或少有點驚訝，因為自從周家事過去之後，她很是安靜上了一陣，甚至給人種幾乎足不出戶感覺，所以我很意外她這名男友是什麽時候交上。
“什麽時候事？”
“上個月，廟裏碰上。”聽我問起，林絹咬著筷子回答。這回答讓我再次感到了驚訝。
林絹居然會去廟裏，她去廟裏幹什麽……
“前陣子，也就是從醫院回來以後吧，我一直都失眠，你知道失眠有多痛苦吧。”上菜後林絹對我說。
我點點頭。
“老睡不著，好容易睡著了，又醒了。人一塌糊塗，寶珠，你是沒看到，我整張臉都是浮腫。”
“這麽嚴重？”我吃著菜，看了看林絹臉。她臉沒化妝但氣色很好，看不出一點她所抱怨，那種一塌糊塗浮腫樣子。“你都不告訴我。去看醫生了沒？”
“看了，沒什麽用。吃了很多種藥，還靠安眠藥撐了幾天，都沒什麽用。那陣子心情很差，老發脾氣，所以沒和你聯係，也沒去學校。”
“哦……”原來是這樣。
“後來有人跟我建議，別說撞了什麽邪吧，所以讓我去廟裏燒燒香。”
“所以你就去了？”
“是啊。”
這回答讓我不由得停了停筷子。“你不是不信這些。”世界上現實女人是誰？就算排不上前三，林絹這個女人至少也能擠進前十。現實女人除了鈔票什麽都是可以不認，不要說那些神神佛佛東西。如果哪天你要看到她手腕上掛串佛珠，絕對不要以為她信佛了，那佛珠不是玉必然是價值不菲翡翠。就是這麽個人，居然會因為一句正常人看來都覺得迷信話跑去廟裏，這女人貌似當真是轉了性……
我若有所思目光讓林絹臉微微一紅，“咋了，幹嘛這樣看我。”
“我以前也找你去燒香，你從來沒那麽積極過。”
“……我知道是有點荒唐啦，可是失眠這種罪如果你沒有嚐過，是真很難理解，寶珠。”
我覺得她解釋時候似乎有些緊張，但不知道是為什麽。“這麽說你就廟裏和他碰上了。是什麽樣一個人？”
聽我這麽問起，林絹目光閃了閃，略思索了下，她道：“很有教養，很體貼，很有品位……很，寶珠，你該聽聽他彈得琴，他古琴彈得可好了……”
這麽一連串“很”讓我不由得再次朝她瞥了一眼。
很有教養，很體貼，很有品位並且古琴彈得很好。那麽多“很”，但似乎少了一樣。
一樣對於林絹來說是擇偶條列上重要一個選項——
很有錢。
偏偏林絹一個字也沒提到。
她真轉性了……
詫異間，我點點頭：“那不錯啊，什麽時候帶出來看看？”
誰知這句話卻讓她臉色微微尷尬了一下。“呃……可能不太方便。”
“為什麽？”
“……因為他是個和尚。”
噗……一口湯從我嘴裏直噴出來，“和尚？”
“是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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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都不明白當年那把火將整個體育館都燒成來了焦炭,為什麽唯獨這把琴,卻是幾乎毫發無傷地被人從廢墟裏找了出來,當真奇怪得很，除了弦絲不見了,它甚至一點都沒有被破壞，仿佛它整個質材都是防火似。
但它就是那麽安安穩穩地被姥姥捧回來了,帶著火場裏焦糊味道,還有“鳥人”終年累月一遍遍它身上擦出來桐油香。
這麽一把古老得幾乎連紋理都看不清楚了古琴。
每次摸著上麵粗糙表皮，總給我一種不太舒服感覺，它並不像現那些普遍古琴那樣光滑細膩，雖然它上麵總閃著層釉般光澤。這把琴表麵和一般古琴不太一樣地方就於，它質材並不單純是木頭。
它是用木頭做膽，外麵再裹上一層皮，壓平了製成。皮質頗為堅硬，可能時間放得太久，上麵紋理很多已經同琴身融成了一體，幾乎什麽都看不清了。隻依稀有著蟒蛇般花紋，一棱一棱烙這樣一把琴上，無論是摸起來還是看起來，總有種妖冶詭異。
狐狸說那層皮是龍皮。
說時候他表情看起來像是認真又不怎麽認真，所以我不知道該不該把他話當真。誰能把龍皮剝下來製琴呢，況且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龍這種生物，也還尚待探討。不過既然有狐狸這種妖精存，我想，一切應該皆有可能吧。
他告訴我這把琴名字叫鳳凰弦，某個特定環境下，被某個特定人彈奏出一段特定旋律，它可以把龍給引來。
他說著那些話時候輕輕撣著琴肚子，琴因此會發出一種空洞但好聽聲音：嘣，嘣嘣嘣……然後他對我說，瞧，隻有印度產琉璃紅木才能發出這種聲音，那種木頭三百年才算成材，現，它們已經絕種了，生長率低又過度采伐後果。
這麽說來，鳳凰弦是屬於極珍貴琴中極品了，但為什麽“鳥人”會擁有它呢，他家並不富裕，祖上三代也不過是普通老百姓，沒有當官，沒有富豪，甚至連從商也不過是裁縫之類小本經營。那這麽把珍貴古琴是怎麽到“鳥人”手裏呢……
這問題恐怕隻有問過“鳥人”才能知道了。
林絹打電話約我出去那天，店裏生意正清淡。
下午連個客人影子都沒有，傑傑櫃台上打著盹，我用藥水驅著蒼蠅。立秋過後雖然氣溫低了很多，這些煩人東西始終還不屈不撓地存著，揮之不去，趨之不離。正收拾得差不多，接到了林絹電話，聲音聽起來有點興奮，她說要請我吃飯。
自從她出院以後我們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有聯係了，學校她也不來，我一直擔心她沒能從周家那件事裏緩過來，雖然很多事情她都記不起來了，但畢竟她曾那裏曾經經曆過一段不為人所知時間段，所以很怕她會因此有什麽不好後遺症。
所幸這次電話裏她聲音聽起來是頗為精神，和過去沒什麽兩樣，但她不肯電話裏告訴我為什麽突然會想到要請客吃飯，隻是一刻不停地催我去。
沒辦法，我隻能去了，臨走把店、懶貓，以及趕蒼蠅活兒丟給狐狸。這讓狐狸很不平衡，他始終認為男人是不可以幹這種拿著藥水和蒼蠅拍到處跑事情，況且殺蟲藥水味道讓他鼻子過敏。
‘那你可以用你甜心小姐啊，狐狸。’因此我這麽建議他，並且無視他充滿了鄙夷眼神。他總說我不懂香水，‘不懂香水女人不是真正女人’，這句話不知道被他重複了多少次，聽多了也就無視了。隨便他說吧……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那香水味道確是足以和殺蟲藥水匹敵了，就算他再不承認，至少傑傑跟我是同一陣營。
和林絹約市中心大那家商場茶餐廳見麵，到時候比約時間晚了半小時，她已經餐廳裏點好了菜等我了，但說實話，如果當時她沒有朝我揮手，我還真沒能認出她來。因為她整個人風格變了不少。
沒有化妝，頭發也沒像過去那樣波浪似披散著，而是像寫字樓那些優雅女秘書那樣，很整齊地腦後綰了個髻。這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了不少。不過風格變化大是著裝，以往她總是很出挑，什麽樣衣服搶人眼球，她就穿什麽，就算顏色看起來很突兀也不怕，這點和我家那隻臭美而自信狐狸很像。而這次卻相當低調，低調地一件白襯衣，一條緊身黑短裙，特別樸素樣子，不過因為標著夏奈爾牌子，以及開得低低領子，於是低調裏不顯山不露水地帶出了點奢侈和性感。
真很像寫字樓裏剛跑出來，就差一副漂亮無框眼鏡，她就禦姐了……胡思亂想時候她拍拍椅子讓我坐下，一邊翻著她手機。
“碰上什麽好事了今天想到請客吃飯。”坐下來後我忍不住問她。
她笑笑，關上手機蓋：“我有男朋友了。”
這讓我愣了愣。
林絹有男朋友，這其實並不是什麽大不了事情，她身邊從來就沒缺過男人，並且還是不同款式以及不同特別稱謂男人。但今次一說，倒是讓我或多或少有點驚訝，因為自從周家事過去之後，她很是安靜上了一陣，甚至給人種幾乎足不出戶感覺，所以我很意外她這名男友是什麽時候交上。
“什麽時候事？”
“上個月，廟裏碰上。”聽我問起，林絹咬著筷子回答。這回答讓我再次感到了驚訝。
林絹居然會去廟裏，她去廟裏幹什麽……
“前陣子，也就是從醫院回來以後吧，我一直都失眠，你知道失眠有多痛苦吧。”上菜後林絹對我說。
我點點頭。
“老睡不著，好容易睡著了，又醒了。人一塌糊塗，寶珠，你是沒看到，我整張臉都是浮腫。”
“這麽嚴重？”我吃著菜，看了看林絹臉。她臉沒化妝但氣色很好，看不出一點她所抱怨，那種一塌糊塗浮腫樣子。“你都不告訴我。去看醫生了沒？”
“看了，沒什麽用。吃了很多種藥，還靠安眠藥撐了幾天，都沒什麽用。那陣子心情很差，老發脾氣，所以沒和你聯係，也沒去學校。”
“哦……”原來是這樣。
“後來有人跟我建議，別說撞了什麽邪吧，所以讓我去廟裏燒燒香。”
“所以你就去了？”
“是啊。”
這回答讓我不由得停了停筷子。“你不是不信這些。”世界上現實女人是誰？就算排不上前三，林絹這個女人至少也能擠進前十。現實女人除了鈔票什麽都是可以不認，不要說那些神神佛佛東西。如果哪天你要看到她手腕上掛串佛珠，絕對不要以為她信佛了，那佛珠不是玉必然是價值不菲翡翠。就是這麽個人，居然會因為一句正常人看來都覺得迷信話跑去廟裏，這女人貌似當真是轉了性……
我若有所思目光讓林絹臉微微一紅，“咋了，幹嘛這樣看我。”
“我以前也找你去燒香，你從來沒那麽積極過。”
“……我知道是有點荒唐啦，可是失眠這種罪如果你沒有嚐過，是真很難理解，寶珠。”
我覺得她解釋時候似乎有些緊張，但不知道是為什麽。“這麽說你就廟裏和他碰上了。是什麽樣一個人？”
聽我這麽問起，林絹目光閃了閃，略思索了下，她道：“很有教養，很體貼，很有品位……很，寶珠，你該聽聽他彈得琴，他古琴彈得可好了……”
這麽一連串“很”讓我不由得再次朝她瞥了一眼。
很有教養，很體貼，很有品位並且古琴彈得很好。那麽多“很”，但似乎少了一樣。
一樣對於林絹來說是擇偶條列上重要一個選項——
很有錢。
偏偏林絹一個字也沒提到。
她真轉性了……
詫異間，我點點頭：“那不錯啊，什麽時候帶出來看看？”
誰知這句話卻讓她臉色微微尷尬了一下。“呃……可能不太方便。”
“為什麽？”
“……因為他是個和尚。”
噗……一口湯從我嘴裏直噴出來，“和尚？”
“是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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