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輝登時來勁兒了:“對對對,都差點兒忘了問你了。”呼嚕一聲,把麵全吸到嘴裏,囫圇嚼一嚼就咽下去,“別說像他這樣事業有成的男人了,就是普通男人,家庭出現這麽重大的危機,也十有八九要有別的女人了。為什麽你就能說他沒有呢?”


    “沒錯,”雷諾的眼神有點兒深遠,“把很多男人放在他的位置上,不須出現家庭危機,也會有情人。不光會有,恐怕還會有不止一個。可是,他們都不是李天成。”


    汪輝回想了一下今早和李天成的接觸,似乎有一些明白,但又不很清楚:“那依你說,他是什麽樣的人呢?”


    雷諾淺淺地笑,有點兒開心,又有點兒悲傷:“是用情很深的人。四十天,就可以暴瘦成那樣。那台給他女兒準備的小冰箱,還有那把椅子,全都一塵不染。這說明,女兒出事以後,他經常擦拭。”


    “還有他和他妻子的婚戒。”


    “那隻戒指太漂亮了。”他輕微地歎息,“我之前就說過,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來說,那戒指可以說是廉價,他完全可以換一隻好得多的。可是他卻沒有。從他女兒的年紀來判斷,他和他妻子結婚至少有六七年了。這麽久了,那隻戒指卻還是那麽漂亮,簡直就像新的一樣。這說明他真的很珍惜那隻戒指,大概會定期送到珠寶行做保養吧。即使是在他們發生危機時,他把戒指暫時從手上摘下來,也一樣是好好收藏著的。否則不可能這麽新。”


    “我實在很難想象,一個如此珍惜婚戒的人,還會有情人。”


    “另外,”雷諾笑著看向汪輝,“當你一時嘴快,說他有情人的時候,李天成立刻皺了一下眉頭——不是心虛,不是無所謂,更不是被拆穿的惱怒,而是厭惡,一種被冒犯的厭惡。一個有情人,或者曾經有過情人的人,會是這種反應嗎?所以我更堅定自己的想法了。”


    汪輝聽得連麵都忘記吃了,好半晌才緩緩道:“你這兩隻眼睛快趕上x光了。人在你麵前,穿衣服也好像沒穿似的。”


    雷諾一怔。


    汪輝好奇心發作,又問:“那你從我身上,能看出什麽來?”


    雷諾笑一笑:“我也不是什麽時候都開著x光啊。”說得汪輝笑起來,自己也陪著笑了一會兒,便連忙低下頭,什麽也不說了。


    離開麵店的時候,汪輝和雷諾又跟老梁兩口子打了招呼。


    老梁忙著寫單子,匆匆地和他們點了一下頭。老梁媳婦兒特意從後麵探個頭出來笑道:“汪哥有空常來啊!”又朝雷諾一笑,“大學生也常來,下回給你多放點兒好的。”


    店裏登時傳出一陣笑聲。


    當著那麽多人的麵,雷諾很是窘迫,有些靦腆地笑了一下。


    汪輝笑嗬嗬地一把攬住他的肩膀,搭著臂膀一路走出來:“你小子,真招人喜歡啊!”


    盧薇薇住的地方是有兩三年時間的高檔公寓。落地窗的設計,從外麵看過去,陽光下一片閃閃發光。周圍的綠化做得也很漂亮,還有石橋和流水、大片大片的花圃。這個季節菊花開得正好。古人常將菊花形容得瘦而清減,可其實菊花怒放時,一樣可以姹紫嫣紅、自成一韻。秋風一吹,濃而不烈的香氣十分怡人。


    連汪輝這樣大大咧咧的人,都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看那形態各異的菊花,驚歎一聲:“真漂亮啊!”又深深地吸一口氣,“真香!”


    雷諾四處看一看,也不覺揚起嘴角。這裏的環境確實讓人很舒適。看來李天成對於盧薇薇經濟狀況的介紹還是很中肯的。能住在這種地方,的確大半輩子都不愁吃穿了。


    大廈管理員一看見他們走進一樓大廳,兩隻細眼便眨了一眨。


    兩人亮出證件,說明來意,管理員二話不說,連忙帶著他們上了電梯。盧薇薇住在第十層。


    汪輝問:“盧薇薇是一個人住嗎?”


    管理員是一個年過半百的大叔,連忙點頭:“盧小姐還單身,人挺好的。”忍不住好奇地問,“盧小姐到底有什麽事?”


    汪輝隻模糊地說:“她可能跟我們現在查的一件案子有關。”又問,“她昨天什麽時候離開大廈的?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管理員卻說:“不是啊,盧小姐昨天就沒回來。”


    汪輝和雷諾一齊愕然。


    管理員:“她是前天一早走的,開車走的。”


    正好電梯叮的一聲到了。


    汪輝率先走出電梯:“她已經兩天沒回來了?”言語中頗有點兒訝異。


    管理員笑答:“是啊。盧小姐朋友很多,經常和朋友進進出出,又喜歡旅遊,有的時候一走就是兩三個月呢。”想到這裏,又不免多說一句,“警官,你們跟盧小姐聯係過了沒有?畢竟她現在本人不在,不知會她一聲總是不太好的。”


    汪輝明白道:“放心,你隻須配合我們查案,不會讓你難做的。”


    管理員摸出鑰匙嗬嗬一笑。


    汪輝又問:“她開的什麽車?”


    管理員:“一輛鮮紅的敞篷跑車。”


    汪輝:“什麽牌子?”


    管理員:“我哪兒知道,都是英文的,反正很貴就對了。”


    這回輪到汪輝嗬嗬一笑,一時沒忍住,好奇地問:“這裏租金怎麽算?”


    管理員站定在盧薇薇家門口:“一年一算,今年五萬……”


    “什麽?”汪輝嚇得眼睛都直了,“五萬……有五萬塊,幹嗎租房子住?買套房好了。”


    管理員笑笑:“明年還要漲呢,也沒幾天了。”


    汪輝繼續問:“你說盧小姐朋友很多,你都見過什麽人?”


    管理員使勁兒地想,鑰匙拿在手上倒忘了開門:“男男女女都有。”忽然又笑一下,“都很年輕、漂亮,又很高。”


    汪輝想起盧薇薇的職業:“也是模特?”


    管理員:“可能是吧?我平常也就是跟她點個頭,不好多問的。”


    汪輝點點頭:“這些人裏有沒有跟她接觸比較多的,或者看起來和別人不太一樣的?”


    管理員想了一會兒:“有個姑娘經常來,而且一般都是一個人來。”越想越覺得對,“而且,她跟別人確實不太一樣,個子不高,也沒那麽時尚。就是很乖巧,很內向的模樣。像是坐辦公室的。”說到這裏,張了張嘴,忽然又閉上了。


    雷諾看得清楚,便問道:“你還想到了什麽?”


    管理員搖頭笑:“沒,沒什麽。”


    雷諾正想好言相勸,被汪輝從旁一杠子插入:“你這是在配合我們調查,明白吧?你有義務把你知道的情況跟我們反映。”說著,看了一眼雷諾。那意思就是:該上綱上線的時候就得上,別做爛好人浪費時間。


    管理員的笑稍微僵了一下,趕緊知無不言:“據盧小姐說……那是她妹妹。”


    汪輝緊隨而上:“那你看呢?”


    管理員一怔:“哦……嗬嗬,不太像。兩個人感情是很好,連走路都願意拉著手、搭個肩膀的,可是……”臉上露出一抹有些奇怪的表情,唉地歎一口氣,“我也說不上來。你們要看到,就能明白了。”


    汪輝看他是真說不上來了,再壓也沒用,便先放著了。


    “快,”他努努嘴,“開門。”


    開門的時候,鎖的聲音哢嗒一響,管理員又自己一下子停住,猛然想起別的:“對了,還有一個男人也挺不太一樣的。”


    汪輝:“哦,是嗎?”心想,終於出現了,像盧薇薇這樣的女孩兒,有男人是正常的,沒男人才不正常,“不一樣在什麽地方?”


    管理員:“就是很普通,從頭到腳都很普通。”


    汪輝:“啊?這叫什麽話?”


    雷諾卻明白管理員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盧薇薇的朋友一般都很漂亮,穿戴也比較光鮮,看了就會讓人眼前一亮。可是這個人卻不會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是嗎?”


    管理員:“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長得普普通通,舉止也普普通通,反正一看,就讓人覺得,跟盧小姐不是一種人。”


    汪輝呆了一會兒,才回味過來,指一下門:“別光說,開門啊。”


    管理員也才想起來,連忙哦了一聲,哢嗒哢嗒地轉開門鎖。


    門一打開的瞬間,傳出來一陣很好聞的香氣。但是這還不是最引人注意的。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正對著門的客廳牆上,掛著很大一幅照片。照片裏的年輕女人將身體擺出了一個很柔韌、很優美,但又透出幾分野性的姿勢,一雙眼睛會放電似的看著鏡頭。長長的頭發被吹得飄揚開來,連同身上色彩絢爛的長裙一起,仿佛一朵怒放開來的鮮花。


    的確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


    汪輝問:“這就是盧薇薇?”


    管理員給了肯定的答複。


    汪輝笑道:“李天成說她平時挺文靜的,似乎不太對啊!這屋子一點兒也不‘文靜’。”


    雷諾笑著說:“也有可能她在公司裏的表現,和在公司外的表現不太一樣吧?”


    汪輝點點頭:“嗯,也有可能。”自嘲道,“就跟我在林隊麵前比較老實,其他時候就喜歡犯渾一樣。”


    說得雷諾一起笑起來。


    整個公寓的裝修都很時尚,用色也很亮麗大膽,比窗外的陽光還讓人覺得亮。汪輝使勁兒嗅了一會兒,很快發現客廳的玻璃桌上放著一隻燒得見底的薰香。玻璃桌旁放著一把彩色椅子,椅子旁斜靠著一把大提琴。


    汪輝衝著那把大提琴看一會兒,又下意識地看一眼雷諾,然後問管理員:“你說盧小姐前天早上就走了,具體大概什麽時間?”


    管理員:“9點來鍾吧。”


    汪輝:“走得挺急吧?”


    管理員笑了:“盧小姐經常都像一陣風似的。她說她這也算職業病,台上走秀漂亮,台後換衣服一團亂,不快可不行。”


    汪輝:“出去的時候沒帶什麽東西?”


    管理員搖頭:“沒有,連包都沒帶,自己開的車。”


    汪輝撇了一下嘴,不死心地問:“她什麽都沒跟你說嗎?”


    管理員:“沒有,真沒有。”


    汪輝隻好失望地嘖了一聲,一會兒又問:“那你之前說的那個內向姑娘,還有那個普通男人,還有什麽要補充的?”


    管理員搖搖頭,笑道:“我一個管理員,問東問西,會被投訴的。一般我都不多事,除非租戶有需要了,我才搭把手。”


    汪輝:“那個普通男人呢,也常來?”


    管理員:“那倒沒有。那個男人,我就見過兩三次。而且,盧小姐好像不是很願意見到他似的……啊不,見是要見的,但是又不大高興。”


    雷諾插了一句:“那個男人呢,他願意見盧小姐嗎?”


    管理員:“也不大願意。”


    汪輝嘿地一笑:“兩個人都不大願意,可是又見了不止一次麵?”


    管理員:“可不是嗎?那個男人第一次來的時候,正好和盧小姐在一樓大廳裏頭碰上了。盧小姐本來還跟誰打電話說得挺高興的,一看見那個男人就突然冷了下來,匆匆地掛斷電話。她跟他說了兩句,然後就冷著臉帶他上樓去了。”


    汪輝:“那他們當時說過什麽,你還記得嗎?”


    管理員:“那怎麽記得?每天人來人往的。”


    汪輝:“你們這裏外人進出不是得登記嗎?”


    管理員:“那隻是針對來修東西啊,裝有線電視之類的工作人員,如果是租戶的親戚、朋友,隻要本人說一聲,基本都不用留。”說著,對他和雷諾笑笑,“像你們來,也不用登記啊。”


    汪輝知道這也是實情,隻好無奈地往下問:“她離開前後有人來找過她嗎?”


    管理員:“從那天開始到現在,隻有你們來找她。”


    汪輝歎了一口氣,想來想去真沒什麽好問的了。再看看雷諾,雷諾也沒什麽表示。便讓管理員先下去,他們自己再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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