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佳看到這個樣子也不忍心再打擊她,可是事實就是事實:“這種血型太稀有了,我們醫院的血庫沒有。和其他醫院也聯係了,正在趕緊送過來,但恐怕還是不夠……而且,”心一狠,還是一口氣說完,“於大哥也等不了了。”


    震驚過後便是深深的恐懼。苗童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可當絕望來臨的時候,破碎的呻楚還是從指縫間擠了出來。


    氣氛一片沉重,重得快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忽然有人從後麵衝了上來,不管不顧地撥開聶晶和苗童,一把抓住了路佳。


    “在裏麵的不是葉知遠?”廖小喬死死盯住路佳,額頭的青筋都暴起來,“葉知遠呢?”


    路佳的手臂被她摳得生疼,有點兒被她嚇到了:“我不知道,他沒來醫院。”


    廖小喬急了:“你不是說他也出事了嗎?”


    路佳支支吾吾地說不上來。


    聶晶忙趕上前,想一把拉開廖小喬,竟然拉不開。又加了三分力氣,仍然拉不開,不禁揚高了聲音:“知遠他沒事!”


    廖小喬驀然停止了一切動作。下一秒又突然轉頭,極其殷切地看著她。被廖小喬那樣看著,聶晶卻覺得心頭一陣刺痛,仿佛那道眼神化作無數根銀針,一起深深地紮進了她的心底。


    原來廖小喬以為在裏麵急救的是葉知遠。


    這個念頭一跳出來,刺痛之外,心裏又湧起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但是她並不討厭廖小喬。


    “知遠他隻是受了一些輕傷,不礙事,”所以她還是據實以告,“他沒有來醫院,直接押犯罪嫌疑人回局裏了。”


    廖小喬閉上眼睛,輕輕舒了一口氣。剛剛還一路紅著眼睛、痛苦得連眼淚也掉不下來的人,卻仿佛一下子看開了。


    喘了兩口氣,輕輕地道:“我是。”


    突然從她嘴裏冒出這兩個字,大家都一時沒反應過來。


    廖小喬又恢複了往日平淡的麵容,慢慢地又重複了一遍:“我是ab型rh陰性血。”


    隻有聶晶覺得,她的麵容並不平淡。她的眼神變得那麽柔和,連嘴角也在隱約地上揚。


    而遠在警局的葉知遠自然無從知道這一小段插曲。


    他氣勢洶洶地把男人往審訊室裏一推,一把按在椅子上。男人也已經過了歇斯底裏的亢奮階段,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鬼頭鬼腦地縮著肩膀。葉知遠讓他好好待著,他就連腳也不敢伸,雙手被反銬在背後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


    胡曉明乖覺地道:“我去通知雷隊。”說完,便匆匆地跑回去了。


    此時的雷諾正在辦公室裏再一次查看黃鬆濤給他的資料。他今天又沒回家,像之前多得數不清的夜晚一樣,準備在局裏一直工作到天亮。


    他將曹單案的所有現場照都排在了辦公桌上,幾乎將曹單的發絲怎樣鋪散、她的雙腳如何伸展都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裏。案子發生在學校裏,現場四周滿是圍觀的學生。雖然有好幾個警員努力地維持秩序,卻還是不能阻擋他們驚恐卻又好奇的目光。


    雷諾看著那一張張照片,視線一遍遍地在那些神情相似的臉上逡巡。忽然,有一張臉引起了他的注意。在眾多的圍觀者中,隻有這個人的神情和別人不一樣。他沒有驚恐,也沒有好奇,顯得那樣的平靜。連肢體語言也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或東張西望,或指手畫腳,隻有他一個人隻是那樣站著,好像周圍那些亂糟糟的人和事壓根兒就不存在。


    雷諾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竟然在多得數不清的小如綠豆的臉孔裏,忽然就看到了那一張臉孔。眉目和五官還是看得出來的。但是雷諾還是有點兒擔心自己,是不是不由自主地先入為主了。


    正在這時,胡曉明開門而入,通知他去審訊室。


    雷諾起身時,順便將那張照片也交給了他,指著那張臉道:“趕緊拿去技術部,應該有人還在加班,讓他們想辦法先把這個人弄清楚一些,越清楚越好。”見胡曉明還愣愣的,催了一句,“快,我馬上就要。”


    胡曉明一驚,連忙抓過照片撒丫子跑了。


    雷諾關上辦公室,穿越走廊來到審訊室。那兩個人正在大眼看小眼,看見他便不約而同地望過來。雷諾也沒出聲,隻用眼神示意葉知遠先問著,自己暫且做個旁觀者。


    男人緊張兮兮地看了看葉知遠,又看了看後來的雷諾,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巴。


    葉知遠不想浪費時間,單刀直入:“小子哎,我看咱們就都痛快點兒,你都被我抓了個現行了,趕緊交代吧!”


    男人的臉頓時垮了下來,苦不堪言似的:“警官,我說的都是真的。”知道葉知遠不買賬,又轉向雷諾,“我真沒想殺他,我就是要錢。”


    葉知遠嗤地一笑:“搶錢搶成殺人的都這麽說。”


    男人急了,唇焦舌燥地道:“他說那個女的有病,經不起嚇,我本來都想算了,就這麽放他們走了。”


    葉知遠越發冷笑:“哎喲,您可真有善心!這麽有善心,怎麽把刀子插到人家心窩上去啦?”


    男人振振有詞:“我正要放他們走的時候,結果你們就來了。那女的一喊,男的就跟我奪刀,我也慌了……”說著說著眼睛都直了,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幕,“就,就搶了起來,”嘴上說著,手上也想動,可是動不了,隻能把頭說得搖來晃去,“他把我的手一扭,痛得不得了,我就想抽回手。這時候你忽然衝了出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刀子反而猛地一往前,插到他胸口上了。”


    葉知遠越聽越好笑,冷眼一覷:“你說這麽多幹什麽?”故意放慢了聲音,“幹脆說是他硬拉著你的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紮了自己一刀,不就得了!”


    他是存心譏諷,不料對方倒打蛇隨棍上,兩隻眼睛一瞪,立馬大聲嚷嚷起來。


    “對對對,就是他硬拉著我的手,紮了自己一刀!”


    葉知遠真火了,雙手啪地撐在桌麵上霍然起立,椅子也嘎的一聲差點兒被撞翻。腦門一陣發熱,意識到自己又犯了衝動的毛病,便咬了咬牙,硬忍了回去。


    “真有你的,”他一麵暗暗磨牙,一麵指著男人的鼻子,“這話你還真講得出來!你倒是給我說說,他為什麽要硬拉著你的手紮自己一刀?”


    “我……”男人也語塞了,哪有人辛辛苦苦和歹徒搏鬥,就為了自己捅自己一刀的,“可是真是他把我的手硬拉過去的,我都往回抽了!”說起來都覺得挺委屈,“真的警官,這就是意外!”


    “放屁!”葉知遠實在忍不住了,把桌子啪得震天響,嚇得男人狠狠一抖,“我看你是腦子有病!”


    男人的臉頓時皺成了一團,又苦又急,就是說不上來。一眼看到旁邊的雷諾打從進來起就沒吱過聲,隻靜靜地看著,忙病急亂投醫地抓住這一根救命稻草:“這位警官,您是相信我的對不對?”


    雷諾若有所思地蹙著眉頭,沒搭理他。過了一會兒,卻對葉知遠揚了一下頭:“把他的手銬解開。”


    男人霎時像在黑暗裏看到了一線曙光,不由自主地就咧開了嘴。


    葉知遠吃了一驚,指了指男人,不敢相信地問雷諾:“不是吧,哥!你還真信他?”越說越上火,“他就是在胡說八道!”


    雷諾還是沒有改變主意,沉穩地道:“給他解開。”


    葉知遠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隻得滿腹猜疑地給男人下了手銬。


    雷諾問:“你說他把你的手一扭,怎麽扭的?你把當時的情況演示給我看。”又朝葉知遠使了個眼色,叫他配合。


    葉知遠老大不樂意,一張臉拉成了驢臉,勉勉強強地向男人伸出手。他扮成男人,男人扮成於謙和,左手從內側扣住他的手腕,就是逆時針方向一擰。


    “當時一痛,我差點兒把刀子給丟了,”男人一邊說一邊比畫,“他還用另一隻手來抓我。”接著伸出右手,從葉知遠的腋下穿過,扣住他的肩膀,“這時候你就衝了出來。我當然不能讓他抓住,趕緊一讓,又掙開了。可是他還死抓住我不放,我就拚命地往回奪,一來二去就不知道怎麽的,紮到他胸口了。”


    這下葉知遠也微微變了臉色:“他是這樣抓住你的?”


    男人看他臉色不對,也不知道是對自己有利還是對自己不利,聲音就有點兒發虛:“是……是啊!”


    葉知遠的臉忽然有點兒陰晴不定,一會兒是驚訝,一會兒又是疑惑。握著拳頭,低頭靜了幾秒,又換成了驚訝。


    “哥,難道……”


    就在這當口兒,審訊室的門忽然打開了。胡曉明的臉上還殘留著驚訝,叫一聲“雷隊”,連忙將處理放大過的圖片送了上來。


    葉知遠看雷諾隻看了一眼,便緊緊地蹙起了眉頭,忙問:“哥,什麽事啊?”


    雷諾沒理他,直接起身離開了。


    看著審訊室的門嗒的一聲關上,葉知遠隻得又將注意力放回到男人身上。


    “你確定你沒有記錯?”他不放心地又問一遍。


    男人小心翼翼地又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當時的情況,用力地點了點頭。


    葉知遠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一拳輕輕地捶在桌子上。於謙和的確是故意的。這已經毋庸置疑。


    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謀殺的解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葉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葉莫並收藏謀殺的解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