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柔和從窗子射進病床,照的那冰床上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孩生動了許多。


    慕爸、慕媽絮絮叨叨的同病床上的慕長安說著話語,如同她並沒有沉睡不醒一樣,隻是這一年的時間,兩個老人明顯的蒼老了十歲。


    忽然,慕長安那纖長的睫毛撲朔著,眼珠咕嚕嚕的轉動著,醒了……


    她茫然的睜開雙眼,看著周遭的白還有充斥著消毒水味道,一時間有些恍惚起來。


    爸爸媽媽喜極而泣的喊著她的名字,那聲音似乎從遙遠地方傳來,最後越來越近,終究是真實的落入她的耳畔。


    “爸……媽?”長久的不言語,讓慕長安發出來的聲音帶著脆弱的沙啞。


    她慕長安……曾經千方百計的想要回到的現代,此刻……真的回來了,卻是刁然一身。


    她淚眼婆娑,伸出自己那左手,那裏……似乎還殘留著君臨右手掌心的溫度,那麽的真實。


    慕爸看著女兒的樣子,有些擔心的握著慕長安伸出來的左手,擦掉臉上的淚水,溫柔的安慰著:“長安,沒事了……爸爸媽媽在這裏……”


    隻是那被慕爸緊握的左手一疼,慕長安透過朦朧的淚眼,分明看到自己左手掌心那道剛剛結痂的傷痕,那傷痕和君臨在自己手心割的一模一樣。


    慕爸忙重新拿出藥棉為慕長安處理著那傷口,自顧自的自責著:“昨天爸爸給你剪指甲,不小心劃傷了你……”


    慕長安怔怔的聽著爸爸的話,心裏卻天翻地覆,是巧合?還是……她依稀記得君臨同她說的係來生,她和他真的真的會在來生相見麽,而現在……又是不是自己和他的來生呢?


    ……


    距離慕長安醒來已經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這兩個月除了複健以外,她便一直窩在自己的臥室裏,對著那擋住了窗簾的窗戶發呆。


    她還沒有適應自己角色的轉變,自己曾是明夏大地上赫赫有名的梟雄,是明安皇的皇後……而這一切卻就像是做了一場亙久而綿長的夢一般,卻那麽真實。


    對於女兒性情從以前的開朗愛笑,變成現在的總是一臉的憂傷,兩個老人除了長長的歎氣外也沒什麽辦法。


    兩個老人也不認識慕長安曾經的朋友,隻是在慕長安出事後的第二天找到她的未婚夫韓放,才知道了女兒取消婚禮的真正原因正是韓放在結婚頭一天劈腿了,娶了另一個女人,一時間兩個老實的老人心疼女兒心疼的難以言喻。


    就在慕長安醒來的第三個月的某一天,她終於踏出了家門。


    那久違的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周遭,讓她有些不適應,最後終於來到了最近的公安局,硬是不言不語的將那年輕的小警察磨得沒有了脾氣。


    按著慕長安的要求,幫她查了皇甫君臨這個人,的確是有很多姓皇甫,卻沒有一個叫皇甫君臨的人。


    慕長安失望的走出了公安局,茫茫人海……是不是你真的存在,若是存在,你又會在哪裏?


    慕長安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便來到了那條最繁華的商業街,來往行人,或是從容或是匆忙,但卻都是有鮮活內容,慕長安對著一旁商場的透明玻璃看到自己那張似乎空白如紙的臉……她覺得她的人生被掏空了。


    前麵一個消瘦的男子,墨鏡後麵的一雙眼睛不時的掃過這滿大街的女孩子,不住的嘖舌,偶爾發現一個特別中意的便忙上前,遞上自己的名片。


    那名片上名頭是星娛傳媒資深經紀人傑森。


    傑森看著那日漸升高的大太陽,有些負氣的想著今天又是探不到一個資質不錯的女孩了,自從慕長安那丫頭昏迷以後,他便真的成了光杆司令了,以前有慕長安在,雖說不是什麽大腕兒,但那孩子認真刻苦,也算是一個潛力股,這下倒好……她一昏迷可是害慘了自己。


    回想著自己這一年來除了在公司打打下手,就是站在這裏,尋找著有潛力的冉冉新星。


    傑森正想要手工,忽然看到前麵一個穿著一身白色長裙的女孩,正對著那展櫃裏的衣服發呆。


    “謔……這氣質,像是水墨畫上走出來的人一樣。”傑森眼睛發亮。


    皮鞋踩在地上噠噠響,直奔著慕長安便走去了。


    “你好,美女,我是星娛傳媒的經紀人傑森,星娛傳媒知道麽?就是好多大明星都是我們公司的簽約藝人……”傑森一張笑的開了花的臉,吧啦吧啦的說著。


    慕長安轉過頭,一雙帶著濃鬱憂傷和空洞的眼眸看向了傑森。


    “傑森哥……”慕長安臉上沒有笑意,輕輕的喚道。


    傑森頓時愣住了,隨即那驚訝放大在他的臉上,指尖的名片也掉在了地上。


    “你……你是長安?慕長安?”傑森捂著嘴,大叫著。


    ……


    最近的星巴克裏,傑森摘掉眼鏡,狐疑的緊緊的盯著此時安靜喝著咖啡的慕長安,似乎還有些不確定眼前這個帶著一絲絲不是人間煙火的姑娘,就是曾經那個笑起來都可以看到後槽牙的慕長安。


    慕長安抬頭,一雙寵辱不驚的眼眸看向了傑森,頓時傑森咽了咽口水,這樣的眼神倒像是曆經了人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後沉澱下來的安寧,而那安寧裏卻有著濃鬱的花解不開的憂傷,一個人怎麽會變化這麽大?


    “咳咳,我都不知道你醒了……最近在忙些什麽?”傑森咳了兩聲掩飾自己心裏的驚詫,詢問道。


    “找人。”見到曾經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傑森,慕長安終究是擠出了一絲的笑意,說道。


    “找人?哦……有沒有想過重新回來星娛,畢竟你也要生活嘛,而且你知道的,你是一個很有潛力的演員。”傑森麵對慕長安的注視,有些無所適從。


    慕長安那緩慢攪動咖啡的手停了下來,的確……不但她,爸爸媽媽也要生活,聽說為了給自己治病,將老家的房子都買了,現在同自己擠在那四十平的出租屋內……


    相比找皇甫君臨,似乎現在更迫切的是生活。


    傑森有些期許的看著那眼眸裏紛繁複雜的慕長安,就在他以為慕長安會拒絕他的時候,他聽到慕長安那清淡的聲音。


    “好。”


    ……


    就在同傑森見麵的第三天一早,慕長安便接到了傑森的電話,有一部電影要在陝城開拍,他為慕長安爭取了一個角色。


    這樣的不用視鏡的角色,之前慕長安常接,原因很簡單,演個沒有一句台詞,出來就掛掉的女鬼還需要試什麽鏡,電話裏傑森極力解釋著下一次一定會爭取一個好角色。


    若是換成曾經的慕長安定然要同傑森吵一架,但現在的慕長安已然不同以往,她隻是淡然的接受,然後告訴傑森她會在第二天抵達片場。


    電話另一端傑森那張臉,有幾秒的恍惚。


    當天下午,慕長安便飛往了片場,不是她有多敬業,而是那座城市是古都陝城,而她的人生也是從那座城市開始改變的,她不會忘記在陝城下麵的一座古都府邸遊覽時,她戴上了那枚銀素麵具,從此她便成了明夏大地上西水國的護國公主,然後同君臨相遇……


    慕長安再次跟著導遊的講解走入那個陳列著銀素麵具的房間的時候,恍如隔世。


    導遊帶領著大家來到銀素麵具麵前,依舊是上次慕長安聽到的那些講解語,什麽相傳這是這宅子祖上之物……


    隻是那講解語還沒有說完,慕長安清冷的聲音便響起:“我可以看一看這個麵具麽?”


    慕長安指了指那已然鎖在玻璃展櫃裏的銀素麵具,問道。


    導遊一愣,隨後笑著說著:“以前這麵具是可以讓遊人佩戴的,但據說是出了一次事兒,好像是有個小演員戴上了直接就暈死過去了,好像現在還躺在醫院裏沒有醒過來,所以景區就不再讓遊客接觸這個麵具了。”


    導遊解釋著,然後看著慕長安失神望著那銀素麵具的臉,安慰的說著:“其實就是一個傳說,倒是吸引了你們,昨天也有個男遊客對這銀素麵具感興趣……相信我,它真的就是一個普通的麵具,前麵還有很多遊客可以把玩的古物,走吧……”


    導遊拉著慕長安走出了那有些昏暗的陳列室,慕長安回過頭望向了那分明熠熠生輝的銀素麵具,它就安靜的在那裏,散發著旁人看不見的光芒,像是在訴說著一個綿長的故事。


    ……


    慕長安來到片場的時候,傑森已然等在那裏了。


    傑森拉著慕長安去化妝室賠著笑臉化妝師為慕長安上妝,那有些娘娘腔的化妝師看到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的慕長安有些驚訝。


    “傑森,你從哪裏淘來的這寶貝,把這張古風美的臉畫成鬼,嘖嘖……真是暴殄天物。”那叫做小開老師的化妝師婉約的說著。


    傑森笑的開心極了,沒想到這慕長安昏迷了一年,醒來倒是真的有大明星的潛質了。


    傑森在慕長安旁邊,交代著:“這場戲是你扮演的女鬼從地下破棺材而出,而這時男主就會往你臉上貼符咒,然後你就直接倒回棺材就好……放心那棺材裏我給你鋪了厚厚一層棉被,摔不疼。”


    慕長安點了點頭,傑森遲疑了一下,又說道:“雖然這是一個小角色,但這電影的投資方可是了不得,是這一年多來才興起的娛樂傳媒,風頭可是蓋過了咱們星娛,而且今天開機,據說老總也來了,所以一定要好好表現。”


    這時,慕長安已然畫好了妝,點了點頭,跟著場務出去了。


    小開老師撇了撇嘴,同傑森說道:“傑森,如果你這個潛力股真的能讓今天這君臨天下傳媒的老總看上,那前途可真是無量呢……”


    傑森也喜笑顏開,的確,這君臨天下娛樂傳媒可是一個大靠山。


    現場,各單位人員已經就位,而慕長安也已然躺入了那棺材裏,那樣潮濕陰暗的感覺忽然讓她想起了她第一次穿越到明夏大地時候的場景,那次自己也是破棺而出,然後第一眼便看到了君臨……


    場景切換,終於到了拍男主貼符咒製服女鬼這場戲了。


    “二段三場,打板,action。”


    隨著那打板聲音響起,慕長安猛然從那事先已然破碎的棺材裏砰的一聲站了起來……


    隻是站起來的那一刹那,慕長安愣了,她一雙眼眸緊緊的凝望著那坐在導演旁邊的眾星捧月一般的男子……


    他豎著幹練的發型,一雙英眉下幽深的眼眸此時也正望著慕長安,一雙薄唇即便是再久,慕長安也想起他說情話時候的樣子。


    那不是君臨……還會是誰呢?


    一瞬間,慕長那淚如雨下。


    而那現場的男一號手裏的符咒啪的一聲貼到慕長安的腦門兒上,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慕長安並沒有按照劇本倒回到棺材裏,那男一號極了,顯然有些氣急敗壞。


    他用力的用手指戳著慕長安腦門上的符咒,嘴裏低低的咒罵著:“你怎麽不倒……怎麽不倒……”


    “卡……卡……卡……這女鬼是誰家的演員,會不會演戲……”坐在座位上的導演氣急敗壞的吼道,隨即又忙小心翼翼的看向了一旁的眉頭緊蹙的男子。


    而慕長安也因為那男一號的用力一戳,而重新跌回到了棺材裏,她拚命的想要掙紮起來,想要證實這一切……都不是夢。


    就在這時,一雙幹淨而寬厚的手伸向了那正在掙紮的淚流滿麵的慕長安眼前。


    慕長安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男子,恍如隔世。


    “我叫君臨……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他依舊是那冷峻的臉有些寒涼和遲疑的話語。


    下一刻,慕長安的淚水洶湧而來,花了臉上的妝容,她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彌留之際,君臨在自己耳邊的喃語。


    若是有來生,我不姓皇甫,隻叫君臨……夫人你定要第一眼便認出我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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