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驚慌的議論著:“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要跳城樓了……”


    慕長安頓時心裏一驚……


    還未等君臨反應過來,慕長安已然提著那厚重的秀鳳金絲裙擺慌亂的向馬車下衝去。


    頭上那八寶玲瓏鳳釵搖曳著有些晃花了旁人的雙眼,慕長安一下了馬車,周遭人一片跪拜聲,一時間那紛亂複雜的街道上頓時安靜了下來,人馬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著這明夏的皇後。


    後麵君臨也從馬車上走下來,眉頭微蹙的向前看去。


    揚起頭,迎著那冬日裏不灼熱的陽光,慕長安眼眸裏滿是驚慌的望向了那高聳著的數丈高的城樓,逆著光一個一襲白衣飄揚的女子立在那裏,灼傷了慕長安的雙眼。


    除了一身金黃色鳳袍的慕長安,那立在最前麵一襲喜服的慕長寧也格外的刺眼,他步履慌亂的跑向那城樓,嘴裏顫抖的喊著:“青靈……青靈,你別做傻事……”


    的確,那迎著風瑟瑟的立在那生硬的城樓高牆之上的不是旁人,正是皇甫青靈。


    隻是此時的她沒有了往日裏的明朗靈透,遙遠的隻能看見她一臉的慘白之色,看不清麵容。


    一時間,這蔓延著喜氣的長街一直道那城門處都是安靜極了,仿佛時間都靜止了一般,隻能看到那提著喜服,踉蹌的向城樓上跑去的慕長寧。


    慕長安也顧不得其他,長長的鳳尾長裙在身後,她快步的向前跑著,心裏由細微到劇烈的顫抖著。


    人群中,皇甫青雲一雙眸子直直的越過人群望向了那正慌亂的向著自己跑來的慕長安,嘴角忽而勾起了一抹笑意,那笑意裏沒有怨恨,卻盡是絕望……


    旁人那樣遙遠的距離根本看不清皇甫青靈的麵容,但慕長安卻看得真真切切,似乎都要印刻在心裏一般。


    猛然的慕長安心裏一顫,脫口而出的喊道:“青靈……”


    那聲音響徹了這安寧的街道,隨著那聲音,皇甫青雲如同一片飄搖而下的落葉一般,直直的墜下城樓,那烏黑的長發伴著那白色的衣裙,淒美的飄揚在那風中……是最後慕長安看到的皇甫青靈。


    一聲重物同那青石板碰撞的聲音過後,人群裏霎時間驚叫起來。


    “青靈……”慕長寧剛剛上了一半的青石台階上,震驚的跌坐在地上,圓瞪的猩紅的眼眸,發出悲涼而歇斯底裏的呼喊聲……


    慕長安霎時間停住了腳步,臉上的表情停滯了,臉上泛白如紙,那寬闊衣袖裏的手控製不住的顫抖,由手指到掌心,再到胳膊……再到全身。


    那是她看作妹妹的女子,那個她打心眼兒裏喜歡的女子……恍惚間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那張稚氣的臉和透徹的眉眼同方才那決絕而絕望的麵容融合在了一起。


    下一刻,慕長安淚如雨下,腦海裏不斷有一個聲音在控訴慕長安,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引得她入局,最後卻將她置之不理……


    那騷亂的人群即便是混亂,卻依舊都是跪在那裏,慕長安壓抑的悲戚的哭聲像是無人發泄一般,她猛然的用手抓進胸口的衣衫,狠狠的,緊緊的,指甲陷入了掌心裏,滲出了鮮血來……


    身後一陣壓抑的寒風,慕長安腳下一輕,已然被後麵趕來的君臨打橫抱起來,轉回身想要大步的向馬車走去。


    慕長安忽而想要掙脫他,她想要再去看皇甫青靈最後一眼,想要對她說對不起……想要,隻是君臨隻是緊緊的摟著她,不讓她掙脫分毫,一張沉默而看不清情緒的臉心疼的看著懷裏的慕長安。


    直到回到了馬車上,慕長安依舊哭泣著想要衝下去,卻聽見君臨有些低沉的聲音說道:“見與不見……已然不重要了。”


    那話似乎像是一針鎮定劑一般,讓那有些失控的慕長安瞬時間鎮定起來,她依偎在君臨的懷裏,緩慢的起身。


    的確,見與不見,她的青靈,那個笑起來如同山泉一般的女子都不會再回來了,昨夜慕長安想要將青靈叫來身邊,同她解釋一下,卻終究是沒有勇氣,卻不想青靈竟然如此剛烈,今日便成了永別。


    隻是……她慕長安能如何?乞求青靈原諒自己的自私麽?還有何用?


    慕長安穩穩的坐直了身體,慢慢的閉上了眼眸,淚水依舊是湧出來,心裏依舊是像是刀子割一樣的痛楚,但卻生硬起來。


    慕長安……這便是你的立場,你的命,你必將要扮演一個或是成為一個絕情的女人,這樣才可以保護你最珍惜的人。


    隻是沒有人知道,慕長安是這明夏大地上最不願意成為如此的人,有人說過,你終將會成為你所在厭惡的樣子。


    一時間那馬車裏安靜極了,壓抑的氣氛縈繞在慕長安和君臨之間,除了那眼淚掉落在那厚重的鳳袍上的聲音之外,再無其他。


    而那隨著皇上和皇後回宮而緩解了的氣氛,讓那街道兩邊又是混亂起來,隻是那混亂卻遮擋不住前麵慕長寧悲愴而哀傷的痛哭的聲音,那聲音一直傳了很遠很遠,遠到這哭聲一直伴隨著慕長安和君臨的馬車回到了宮中。


    慕長寧跪在那沒有了聲息的皇甫青靈麵前,她的鮮血肆意的從她的身體裏蔓延開來,一直流淌到了慕長寧的膝下,沾染了他的大紅喜袍,襯托著更是鮮紅起來。


    那哭泣的慕長寧心裏開始萌生了仇恨的種子,正肆無忌憚的生長,那種子裏有君臨的臉還有……慕長安的臉……


    而後麵那大紅馬車裏,頭頂著大紅喜蓋頭的皇甫傾城,同樣殷紅的嘴角緩慢而詭異的勾起了一絲弧度。


    ……


    回到鳳鸞宮,慕長安渾身散發著冷漠而凜冽的氣息。


    後麵跟著君臨,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忽然走在前麵的慕長安猛地轉過身,朝著君臨便跪了下去。


    “臣妾懇請皇上追封青靈為長青公主。”慕長安低著頭,語氣生硬而決絕的說著。


    君臨一愣,看著那跪在自己腳下的女子,忽而的心裏一陣痛楚,她從未跪拜過自己,今日這一跪卻那麽的狠絕,她……是在怪自己?


    君臨俯下身體想要攙扶起慕長安,卻無果。


    他心裏有些陰鬱,沉聲的說道:“夫人……皇甫青靈為前昏君之女,追封不合禮儀,況且即便是我同意,朝中那些老家夥們會同意麽?”


    慕長安抬頭望向君臨,眼眸犀利而冷凝,淡淡的問道:“皇上同意麽?”


    君臨被慕長安那眼眸看的一頓,隨即深深的說道:“我同意。”


    “好。”慕長安沉聲應著,而後站起身來,麵容不柔和。


    君臨看著慕長安那坐在貴妃榻上出神的慕長安,揮手讓左岸將玨兒帶來,一旁的宮女也抱著永寧來了,君臨妄圖想讓兩個孩子分散一下慕長安的注意力,隻是卻似乎沒有什麽用處。


    君臨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心裏暗暗的想著,終究有一天你會忘記這些無關的人等,心頭隻有我們一家人的。


    第二日,君臨原以為慕長安會休息,卻沒有想到自己一動,她便醒了,或許她本就一晚沒睡。


    “皇上莫要忘了昨天答應臣妾的事情。”慕長安清淡的說著。


    君臨很是不喜歡慕長安對他和對自己的稱謂,但卻陰鬱著發不出火來,因為這本無錯。


    早朝,群臣都閉口不談昨日之事,昨日傾城公主依舊是同西水侯去往了西水豐城的路上,而那跳城而死的前青靈公主的屍身卻被留了下來。


    一幹眾臣稟奏了若幹事情後,便安靜了下來,等待著皇上退朝。


    卻不想,聽到上方傳來皇上低沉的聲音:“朕決定追封昨日墜城而亡的皇甫青靈為長青公主,眾位愛卿可有異議?”


    此話一出,下麵一片嘩然。


    議論聲紛紛,果然那列為於前麵的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臣走出隊列,語氣有些苦口婆心的說道:“啟稟皇上,此時萬萬不可……這皇甫青靈乃是前昏皇之女,怎可追封為我明夏的公主?”


    這話一出,後麵的幾位老臣也紛紛的附和著。


    一時間,這朝堂之上什麽祖宗理法,諸如此類的上奏不絕於耳,亂作一團。


    君臨眉頭緊蹙,他最厭煩的便是此時。


    就在眾人混亂之時,卻聽見上方一個低沉而幽深的話語響起:“皇甫青靈是本宮的義妹……追封為公主又如何?”


    這話說的擲地有聲,一下子讓這混亂的朝堂安靜下來。


    那老臣們還想要說些什麽,卻看到上麵的皇後眼眸冷漠的掃視過他們,繼而又說道:“是不是本宮坐在這裏,也是不符合禮法的?”


    那聲音冷漠至極,一時間,朝堂下麵一片肅寧,那幾名老臣忽而後後背冒出冷汗來……


    似乎這位皇後所帶來的震懾力絲毫不比那坐在旁邊的皇上所帶來的小,一時間那朝堂之上鴉雀無聲。


    君臨嘴角微微上揚,然後淡淡而毋庸置疑的說道:“既然眾位愛卿都沒有異議,那便這樣決定了。”


    ……


    第二天,皇甫青靈的喪禮便在榆林城外舉行,聲勢比前幾日傾城公主大婚還要浩大。


    當儀式作罷,人群散盡後,那風水極好的公主墓前,隻立著慕長安一個人。


    隨是墓地,卻風景迤邐,陽光透過生硬的輕鬆照射進來,驅散了冬日裏的蕭索,慕長安久久的站在那裏,心中蒼茫。


    “對不起青靈……如果有來生,我們都不要生在帝王家……”


    慕長安沙啞而顫抖的聲音久久的回蕩在那空蕩蕩的清幽山穀裏。


    ……


    那事過去了許久後,這明夏大地看似平靜無波,但莫名的慕長安卻總覺得有什麽暗流在湧動,例如每日平靜的朝堂卻也是波流暗動。


    這一日,慕長安並未陪同君臨上朝,坐在院子裏,陽光照射得那上個月的積雪融化起來,滴答滴答的留下了屋簷兒。


    白起從外麵走進來,看了慕長安左右兩邊的人,那幾個宮女便自覺的退了下去。


    “公主,那邊傳來消息,說公主讓關注的人並無異樣……”


    白起壓低了聲音說道。


    “並無異樣?”慕長安眯著眼眸,嘴裏呢喃著。


    隨後她眸子一深,自顧自的說著:“看來……還得我親自試探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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