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行走了一天,到了晚上,馬車中便隻有慕長安和忘塵時,她看四下無人,忽然雙膝跪地,忽眼眸閃爍的對忘塵說道:“忘塵神醫……長安可否懇求一事……”


    忘塵見慕長安如此,那一成不變的平靜淡然的麵容上微微有些動容,忙想要扶起長安,卻似乎礙於男女之間,而有些遲疑。


    “公主莫要如此,請起身……”忘塵平靜裏帶著些許局促的說道。


    “長安不知為何神醫相隨助於長安,但懇求神醫答應。”那話說的急切而堅定急了,樣子像是若是忘塵不同意,她便不會起來一般。


    “能讓公主如此懇求,想必也是非同尋常,忘塵定然全力以赴。”忘塵目光清明,眉宇間一絲毋庸置疑的堅毅還能捕捉到曾經的南楚將軍的影子。


    “長安拜謝神醫。”慕長安跪在原地,深深的叩首後,這才起身。


    忘塵望著慕長安被斜射進馬車裏的夕陽染紅了的臉,滿是蒼茫和痛楚,他臉上早已恢複了平和,問道:“不知公主所求何事?”


    慕長安屏住呼吸,確認馬車周圍無人時,才輕生的對忘塵說著……


    那忘塵聽了慕長安的話,顯然微微怔了怔,隨即恢複了平靜之色。


    “忘塵竭盡所能。”忘塵臉上無波,眼眸中卻透漏著堅定。


    說完那話,他從隨身攜帶的藥袋子裏拿出一個精巧的藥瓶兒,道:“此藥每日一次。”


    慕長安卻也不詢問此藥為何功效,便接過來說道:“長安謹遵神醫叮囑。”


    忘塵點了點頭,然後一轉身出了馬車,消失在了那將黑的夜色裏。


    看著忘塵消失的方向,慕長安那顆不安然的,心似乎也隨著那黑夜而漆黑起來。


    皇甫青雲從外麵回來的時候,慕長安正在望著那天邊的紅霞怔怔的出神。


    “忘塵神醫不在?”環顧了四周,皇甫青雲詢問道。


    “有事離開了。”慕長安恍惚的回過神,輕聲的說著。


    皇甫青雲也沒有多思索,絲毫對於忘塵不在,他顯得更自在一些,不用時刻保持戒備的狀態。


    “你……”皇甫青雲遲疑的想要問些什麽,話到了嘴邊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我殺了他兩次……”慕長安似乎像是沒有聽到皇甫青雲的話語一樣,幽幽的說道。


    那樣帶著暮靄的低沉和縹緲的話語,沁著滿滿的悲傷,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讓皇甫青雲說些什麽才能緩和那憂鬱的悲傷,隻是……好像說什麽都顯得那麽的蒼白無力。


    隻有久久的長歎一聲後,才有些撇腳的說著:“他……命大。”


    那話說的有些牽強,君臨是皇甫兄妹的仇人,說起這樣的話來,顯得很怪異。


    慕長安聽了那樣的話,沒有言語隻是看著那落下去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血紅血紅……


    慕長安派另一隊人馬護送古月城的百姓向豐城轉移,剩下的幾萬大軍原地休整。


    短暫的痛楚恍惚過後,看著自己身後那幾萬的大軍,慕長安目光漸漸清明,然後喚來趙廣和藍摯。


    “隊伍用過晚飯後,短暫的休整後,連夜行軍,天亮前到烏城。”慕長安冷靜的說著。


    二人領命退去。


    皇甫青雲思索了一下,詢問道:“為何把百姓送回豐城……”


    皇甫青雲的話語裏的意思是為何不把古月城的百姓就近護送去烏城?


    慕長安久久的沒有言語,說道:“豐城和運城……是西水最後的防線。”


    皇甫青雲聽了慕長安的話,心中也明了,這場戰爭,慕長安心中沒有任何的底氣。


    那一夜的急行軍,慕長安又是未眠。


    第二天到了烏城,先前軍已然到了烏城,大軍駐紮在城外,馬車還未進城,城門便打開守城的西水首將帶著人馬已然迎了出來。


    此時戰事吃緊,這烏城中兵將和百姓也聽說了古月城之事,都有些惴惴不安起來,聽聞公主來了,多少有些了底氣。


    這烏城自古以來便是戰略要地,若是可以輕易放棄古月城,這烏城卻是萬萬不能放棄的。也正因為如此,這烏城城牆厚重而高聳,駐軍也比別的城池要充沛,真真的叫做易守難攻。


    慕長安跟隨著首將進了城,環顧著城牆及城樓之上,果然固若金湯,易守難攻。


    慕長安滿意的點了點頭,一路在馬車上到了烏城首將安排的別院裏,剛剛進房間,慕長安便召集了藍摯趙廣等軍中主副將,以及這烏城中的主要將領議事。


    慕長安心中知曉,無論古月城之事對北冥大軍的打擊如何,這烏城外的大戰是在所難免了,此戰北冥必然會極力報複,所以……不能敗。


    眾人都認真而仔細的聽著慕長安對局勢和戰事的分析,以及對兵力的重新部署,絲毫不敢懈怠。


    過了晌午,眾將領都分頭去準備和行動,一下子房間裏便隻剩下慕長安和皇甫青雲兩個人。


    慕長安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茫然若失,自從昨天射出那一箭,眼睜睜的看著君臨消失在那濃濃的硝煙中後,慕長安一安靜下來後,便心亂如麻,幾乎是坐立難安。


    “讓青靈過來同你說說話?”皇甫青雲試探性的問道。


    慕長安抿了抿嘴唇,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同青靈說莫要介懷下毒之事。”


    這幾日皇甫青靈都沒有來同慕長安在一起,似乎因為先前之事,愧疚極了。


    皇甫青雲點了點頭,轉動輪椅,向外走去,到了門口終究是回過頭,說道:“想開些……你和君臨…唉…”


    皇甫青雲最終以一聲長歎結束了自己想要勸慰慕長安的話語。


    皇甫青雲離開後,這房間裏便隻剩下慕長安一個人,昨夜未睡,卻絲毫沒有睡意,瞪著眼睛看著窗外,從烈日到餘暉,從餘暉到黃昏……


    陽光在她的臉上由亮到暗再到滅,她隻是那一個表情,不悲不喜,隻是蒼遼而無助……絕望。


    皇甫青雲來叫慕長安吃完飯的時候,她依舊是他離開時的樣子,皇甫青雲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一句話,命人將飯菜放到桌子上,遲疑了一下,便離開了。


    一直到了夜裏,月上雲霄,那陽光變成了月光灑在房間裏,慕長安微眯著眼眸,淺淺的睡著了,隻是剛剛睡著便又突兀的醒了,眼裏腦子裏都是君臨渾身是血的樣子,定定的望著自己,不言不語。


    初夏夜晚的冷風吹進了房間裏,打在那被冷汗浸透了的身體上,長安一哆嗦,回身到了床上,依舊是瞪著眼眸,望著窗外,從天黑……到天亮。


    這樣的狀態,慕長安持續了兩天,在第三天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進房間的時候,她從迷蒙中醒來,恍惚的不知道此時是何時……而自己身處何地。


    渾渾噩噩的側目,一個細小的紙卷穩穩的放在了桌子上,慕長安眼眸一閃,支撐著身體爬起來,將那紙卷展開後,臉上的陰鬱無望之色乍然間舒緩了開來……


    當皇甫青雲聽到慕長安開始吃飯的時候,忙吩咐廚房做了些養胃的粥食,然後通知藍摯和趙廣公主開始吃飯了,那一直惴惴不安的眾人才總算是放下心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慕長安依然不是一個人那麽簡單了,她開始代表了一個信念,一個支撐,一個所有人為之戰鬥的中流砥柱。


    烏城的防守和攻勢一切都在有序的進行著,前方古月城線子傳來消息,似乎古月城中一時半會還不會有什麽動靜,這給烏城取得了更多的時間來準備這場戰鬥。


    又過了幾天,古月城那邊依舊是靜悄悄的,而護送古月城中百姓回去豐城的西水一隊人馬已然回防了。


    那天藍摯帶著負責護送百姓的張副將,一前一後來到了慕長安臨時居住的院子。


    慕長安正同皇甫青雲還有青靈說著話,見來人,青靈便離開了。


    長安抬起頭看著藍摯臉上欲言欲止的樣子,詢問道:“有事?”


    藍摯看了看後麵的張副將,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公主,張副將此次護送百姓去豐城……得知了一件事,不知該不該同公主講……”


    慕長安淡淡的看著他,道:“既然來了,藍將軍也知道,定然是講。”


    等到慕長安的許可後,藍摯看了一眼張副將,示意他說話。


    那張副將也是一頓,然後說道:“公主……此次回到豐城……屬下見到了世子……卻沒有見到……”


    後麵的話張副將有些遲疑,卻看到慕長安眉頭微挑。


    他隻得繼續說道:“卻沒有見到公主讓屬下傳達消息的……精衛,聽說……聽說世子將那兩名精衛……給殺了。”


    張副將語調有些顫抖的說著,小心翼翼的看著慕長安。


    慕長安聽到了這樣的話,頓時眼眸裏的疼痛猛然的收緊,臉上盛怒,手中那茶盞“啪……”的一聲,硬生生的碎裂在了掌心中,頓時鮮血湧了出來……


    一下子,連同藍摯都噗通的跪了下來。


    下一刻,慕長安衝出了遠門,再一看,已然找不到人影了,身後的皇甫青雲忙讓人去追。


    一時間,眾人都奔了出去,院落裏便隻剩下皇甫青雲一人,有些焦急的等待著消息。


    忽然,他聽聞身後細微的風動,凜冽的問道:“誰?”


    “是我……皇甫殿下。”一句柔和而又詭異的回答,輕聲的響起在這空蕩蕩的院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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