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九一婆娑著手中的黑白棋子,慢慢的勾起嘴角,眉眼幽深的說道:“麻煩精?你可知這琳琅的真實身份是什麽……”


    青峰琢磨了一下,道:“不知,可是有什麽特殊?”


    吳九一眼眸微爍,銀素麵具下勾起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她可是一個寶貝……”


    吳九一心裏暗自想著,若不是昨夜聽那小丫頭叫她隨從的名字,單憑琳琅這個名字還真是讓人不知道其中厲害。


    聽了吳九一的話,青峰也就不再說什麽,重新駕著馬車,隻是對那琳琅姑娘多了幾分留心。


    琳琅走在馬車的右側,她後麵是恭敬的跟著的隨從高明,那高明眼眸卻不同琳琅,他犀利的注視著馬車,像是能夠透過馬車看穿裏麵的人一般。


    馬車一路遠行,車外不時傳來琳琅輕快而悅耳的輕歌聲,她像是一隻從籠子中掙脫的鳥兒一般,歡快極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琳琅已經自我感覺良好的同吳九一熟絡了起來。


    “公子,你看這片雲彩好白,像是棉花一樣……”


    “嗯。”


    “公子,你看前麵林子裏有一隻小白兔……”


    “嗯。”


    ……


    這通往西水的道路本就是流民遍地,充斥著荒涼和淒慘的味道,卻因為琳琅那清脆聒噪的聲音而變得生動了許多。


    紅鳶在馬車裏輕笑:“這位琳琅姑娘倒是讓這一路上熱鬧了許多。”


    吳九一撩起簾子望了望外麵的琳琅,被午後秋日的陽光照射得沒有了精氣神,正搭了個小腦袋,樣子倒是可愛。


    “琳琅姑娘,若是不嫌棄,便同九一共乘一車。”吳九一沙啞的聲音,傳到琳琅的耳朵裏,下一刻便能從她的眼眸中看到雀躍的光芒。


    “主子……”身後的高明來不及阻止著自家主子的動作,琳琅已經進了馬車。


    紅鳶將靠近吳九一的位置挪了出來,琳琅便坐了過去,粉嫩的臉頰成了紅豔豔的太陽。


    坐在吳九一旁邊,琳琅倒是安靜了許多,不時的偷眼看著吳九一,嘴角揚起笑意,吳九一讓紅鳶拿了件薄皮裘披在琳琅身上。


    便是這樣,琳琅跟著吳九一他們一路急行了數日,終於到了南楚和西水及東陵的邊境。經過這幾日的接觸,琳琅同吳九一越發熟絡起來,一同吃飯,一同對弈,一同看景,好不歡樂,隻是那隨從高明臉色越發陰沉起來,投向吳九一的目光更加銳利起來。


    幾近黃昏,一行人決定在南楚的邊陲小城留宿,明日上午便可入西水。


    同往日一樣,剛剛入城後,便有人來接應,帶著一行人來到客棧,安排好了一切。


    幾個人剛剛坐下,琳琅便忙為吳九一斟滿桃花酒,那動作倒是比紅鳶都熟練起來,吳九一點頭表示謝意。


    紅鳶微笑著,青峰冷眼瞧著琳琅沒有言語。


    夥計悉數上來菜食,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剛想動筷子,卻聽見旁邊一陣混亂,幾個人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衣著襤褸,頭發混亂遮麵,已然看不清原來容貌的乞丐被人拖著扔出了客棧。


    “臭乞丐……敢偷酒喝,再進來,我連你的腿也打斷!”一個肥碩的凶狠的夥計等著眼睛吼著,喉完還了一口。


    那乞丐像是被那胖夥計打折了胳膊,趴在地上許久才爬起來,一隻黝黑的胳膊拖著另一隻傷了的胳膊醉醺醺搖晃著向前走著……來往的路人都掩著口鼻,以免聞到那乞丐身上的氣味兒。


    旁人沒有注意,吳九一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眼眸望向青峰,青峰臉上一動,轉身出去了。


    那頓飯,吳九一吃的食之無味。


    吳九一看著一旁吃的津津有味的琳琅,眼眸微動,然後輕聲說道:“琳琅,可否麻煩你一件事?”


    琳琅一聽,忙點頭俏生生的說道:“什麽事,先生盡管說來。”


    “晚些你便知道了。”吳九一輕聲說著。


    琳琅瞪著清澈的眉眼點點頭,旁邊桌子上的隨從高明臉上卻緊張起來。


    吃過飯以後,幾個人上了樓,吳九一試意琳琅進他的房間。


    琳琅害羞的跟了進去,高明眉頭微蹙緊隨著進了去。


    幾個人進了吳九一的房間後,青峰關上了門。


    進了臥房,琳琅一愣。


    隻見床上躺著一個醉醺醺的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因為偷喝酒被打斷了一隻胳膊的乞丐。


    “先生……”琳琅有些詫異的看著吳九一。


    一個郎中正將那乞丐的斷臂接起來,那乞丐醉醺醺的卻也不知反抗,傻笑著。


    “這位……公子除了斷了一隻手臂,加上長期營養不良,身體虛弱之外,並無大礙,隻需好生調養時日,便可痊愈。”郎中看著吳九一幾人,小心翼翼的說著。


    吳九一點點頭,紅鳶拿著銀子送郎中離開。


    “這是吳某一位故友的胞弟,琳琅姑娘可否替吳某照顧他?”吳九一側目問琳琅。


    琳琅一愣,隨後沒有猶豫的回答:“好。”


    吳九一點著頭,然後吩咐給那乞丐沐浴更衣。


    琳琅有些好奇的看著那乞丐,然後離開了。


    秋風伴著雲彩,遮擋住皎潔的月亮。


    房間裏,一個精裝的精衛跪在吳九一麵前,低聲而恭敬的說:“屬下領罰,數月未找到世子,致使世子落難。”


    吳九一心疼的看著床上那還未清醒過來的慕長寧,深深的長歎一口氣,沙啞的說道:“若不是……算了。”


    精衛跪在原地愧疚極了,數月前,吳九一吩咐他們尋找世子,隻是派出的線子四處尋找,世子慕長寧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一直尋找無果,卻不想今日落魄如此。


    青峰示意精衛退下。


    吳九一看著那個白淨的男子安靜的躺在床上,心裏襲上來一絲疼痛,若不是今日看到長寧胳膊上那出小小的刺青,卻也認不出他來。


    恍惚間想起,多年前那個小小的少年倔強的看著那銀針刺在稚嫩的小胳膊上,咬著嘴唇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吳九一正看得出神,忽而床上那白淨的男子睜開眼睛,眼眸犀利的射向吳九一。


    “你是誰?”生硬而戒備的聲音響起。


    那樣突兀的聲音,讓吳九一一個哆嗦,此刻這個經曆了亡國和家破的男子,眼眸裏多了上次還沒見到的蒼涼和悲愴。


    “幫助你的人。”吳九一穩住心神,淡淡的說著。


    那話一出,慕長寧便笑了,那笑聲裏絕望而悲傷,癡笑著說道:“幫我?你知道我是何人便要幫我……”


    吳九一輕輕的說著:“慕長寧,長安的胞弟。”


    那話一出,慕長寧頓時掙紮著坐了起來,眼眸裏散發著些許是希望之光,用沒有斷掉的那隻胳膊抓著吳九一的衣衫,急切的問道:“你認識我長姐,她現在在哪裏……帶我去找她……”


    看著慕長寧眼裏希翼的光芒,有那麽一瞬間吳九一便真的想要摘掉麵具同慕長寧相認,隻是……他不能。


    “長安……長安她故去了……托我助你複國。”吳九一狠下心來,硬生生的說道。


    那話一出,慕長寧的臉忽而僵住了……眼睛直直的,胸口起伏,忽而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昏死了過去。


    ……


    東陵皇宮裏,深秋的天氣,那宮殿裏卻熱的如同夏日一般。


    顧雲城披著皮裘,睿妃正為他倒著酒。


    一個人影走進來,躬身施禮。


    “李展,你出去一個月有餘,可曾打探到這明夏大地上是否有血玉?”顧雲城急切的問道。


    “回皇上,這血玉的確存在,屬下前幾日便親眼所見。”李展恭敬的回答。


    顧雲城一聽,忙站起身來,追問道:“為何不取來?”


    “那血玉在吳九一身上,屬下……屬下學藝不精……”想起那夜的激戰,李展仍舊記憶猶新。


    顧雲城握緊拳頭,狠狠的砸向那雕花桌子,咬牙切齒的說道:“吳九一,你真是朕的克星,上次二百精箭手和異域高手,都沒要了你的命……一個沒有了雙腿的人還真是命大!”


    “愛妃,你看該如何?”顧雲城轉過頭望向身邊的睿妃,溫和的問道。


    睿妃溫婉的笑了,柔聲說道:“皇上莫要急,待摸清了這吳九一的動向再做定奪也不遲。”


    “此人已然是我東陵的心腹大患,到了南楚不出倆個月便將淩耀扶上皇位,可見心思極深……他到底想要做什麽呢?”顧雲城眯著眼眸,深深的說道。


    ……


    第二日清晨,吳九一輕輕的掖了掖慕長寧的被角,心中暗暗的說著,長寧,長姐定然助你興複西水,覆滅東陵,以報國仇家恨。


    一旁的琳琅上了馬車,乍一見慕長寧,倒是有些認不出來。


    “勞煩琳琅姑娘了。”吳九一柔聲說道。


    琳琅眼眸看著那有些消瘦,臉色泛白的慕長寧,搖了搖頭。


    吳九一下了馬車,重新上了前麵一輛,一行兩輛馬車,一路向西,再有幾個時辰便可入西水。


    南楚和西水的邊境,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官道一直延伸其中。


    過了中午,太陽偏斜著射進那泛黃了的樹葉的森林裏。


    秋風打著漩兒的吹掉那樹上的枯葉,嘩啦啦的作響,隻是除了那聲音,這樹林裏安靜極了。


    吳九一眉頭微蹙,透過那馬車的窗簾向外望去,然後輕聲對外麵的青峰說道:“讓紅鳶警覺些,這林子安靜的有些怪異。”


    青峰答應著,剛要向後麵駕車的紅鳶喊話,卻見後麵那輛馬車忽然調轉方向,瘋了一般的飛馳而去,而紅鳶則被甩下馬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吳九一也聽到了後麵不同尋常的聲響,忙探出頭去,卻隻看見一陣塵土飛揚和飛奔而去的馬車。


    吳九一臉上帶上狠冽,瞪著眼眸,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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