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淩暉,他深深的望著吳九一,麵容幽深而痛苦的說出一句話:


    “長安,我心中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吳九一和君臨看著此時淩暉麵容上的踟躕猶豫而又決絕,不明所以。


    “你們也許不信,但是這個秘密在我心裏六年多了,沒有因為時間而淡去,而是越發的橫亙在心中,讓我寢食難安……”淩暉說的荒涼而深沉。


    六年多……吳九一心中琢磨著,那不是淩暉還沒有繼承皇位的時候……難道?


    似乎君臨也想到這一點,兩個人相視無語,目光凝聚到淩暉的臉上。


    淩暉苦笑著,邊說著便解開外袍扣子。


    “日日夜夜擔心這秘密會被人發現,卻又沒有那個膽量毀掉這個秘密……便每天背負著它,沉重極了……”


    說話間,淩暉已然將自己的外衣脫下,在那外衫靠近腋下的位置上,一處暗兜裏,他顫抖著雙手拿出一塊陳舊卻依舊能看清那金黃色繡著龍紋圖騰、被折疊得整齊的錦緞。


    那塊龍圖騰黃絲錦緞被淩暉拿在手中,他看也沒有看,似乎它熟稔於心,緩慢而毅然決然的對著吳九一和君臨展開……


    昏黃的燭火,恍惚了吳九一和君臨那震驚的臉……


    ……


    已然到了三更天,月夜皎潔,房間裏安靜極了。


    淩暉看了看外麵然後有些膽怯而猶豫的對君臨說道:“君閣主……我能,我能同長安說幾句話麽?”


    君臨心中那陰鬱還未散去,停頓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對吳九一說:“有事,叫我。”


    吳九一點點頭。


    君臨離開後,淩暉望著吳九一,有些遲疑和愧疚的說著:“長安,原本想給你好生活,卻搞砸了……我知道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的我,都不是那個有資格站在你身邊的人……”


    那話還沒有說完,吳九一輕輕的摘掉了自己臉上的銀素麵具,平和的打斷淩暉的話,說道:“作為兄長,你永遠都有資格站在我身邊……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這個男人……為了自己改變了一生,吳九一心裏說不出的悲戚。


    看著那久違的臉,聽著吳九一那真誠的華語,淩暉眼睛裏泛起了淚光。


    淩暉背過身體,然後再轉過來時,臉上已然平常,笑著說:“這個兄長交給你,去做你認為對的事情。”


    吳九一眉頭微動,接過那折的規整的龍紋黃絲錦緞,然後深深的說道:“謝謝兄長告訴我這個秘密……兄長抱長安出去吧……”


    淩暉身形一怔,然後點頭,虔誠而深情的抱起吳九一,一步一步的向外麵走去。


    淩暉抱著吳九一向外走著,路過臥房時,吳九一看著那睡得很安穩的小平安,目光不由得柔軟了起來,希望那個同他父親擁有一樣溫潤眼眸的男孩兒,平平安安長大,沒有煩惱沒有憂慮。


    淩暉將吳九一交給君臨那一刹那,懷裏那帶著桃花香氣的微涼觸感消失不見,淩暉蒼茫的笑著對君臨說道:“照顧好她。”


    君臨麵容陰鬱卻不憤怒,深沉的說道:“我會的。”


    淩暉點點頭,然後轉回身,拉著一直小心翼翼站在門口的湘妃的手,緩慢而堅毅的回到那三間簡陋的房間。


    君臨也抱著吳九一,飛身消失在了這不黑的月夜裏。


    除了湘妃沒有人看到淩暉轉回身後的淚流滿麵。


    愛一個人,一轉身便是一世。


    ……


    吳九一和君臨回到房間後,黑暗裏沒有點燃燭火,僅憑著月光鑽進窗戶裏的光束,二人相對而坐在那床上。


    君臨看著吳九一手中那龍紋黃絲錦緞,一半臉被月光照的柔白,另一半隱藏在黑暗裏。


    “他知道了,會如何?”君臨不禁心裏有些遲疑的問著吳九一。


    “造化弄人,因我而起,而冥冥之中我卻又來結束這孽障……君臨,有時候不信命……不行!”吳九一目光蒼茫而帶著解不開的陰鬱說著。


    君臨一把將吳九一拉進懷裏,吳九一的身體冰涼。


    “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吳九一的命都是我的……你信我便好,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幫助你實現,所以我便是你的命,你信我便好!”君臨在黑夜裏瞪著眼眸,誓言一樣的說著。


    吳九一摘掉麵具,溫柔的看著君臨,笑了,柔和的說道:“好,信你。”


    君臨雖然聽著吳九一那樣說著,卻依舊感覺懷裏的人心裏騰升出來的陰影,似乎就連迷蹤山上最美的日出日落都驅散不了。


    ……


    第二天一早,吳九一同君臨正在早飯時,接到消息,說是東陵派使者來參加祭祀活動了。


    君臨回頭問平江:“耀侯爺和黃老大人那邊一切可好?”


    平江忙大話道:“東陵的幾名影衛一路尾隨,礙於我們的暗衛和先生的精衛,他們無從下手。”


    “讓他們永遠都跟不了。”吳九一目光有些陰狠的說道。


    青峰了然,點頭。


    聽說,當年就是顧雲城的弓箭隊和影衛將手無寸鐵的長安騎殘忍的殺害,吳九一從不敢想,一想便覺得無數的冤魂無時無刻不在縈繞著自己。


    正說著,小太監弓著身體進來傳話,說是淩熠邀請吳九一同君臨和文武百官一同會見東陵使臣。


    朝堂上,淩熠居高臨下的坐在龍椅上,吳九一同君臨坐在左下方,朝臣們分立兩側。


    “傳東陵使臣……”小太監尖銳的聲音傳出好遠。


    不一會一行三人的東陵使臣便走上朝堂,拜見淩熠後,穩穩的站起身,麵容有些不可一世的樣子。


    “皇上,我等此次前來,一是祭奠南楚皇,二是同皇上商討何時派兵助我東陵共同進攻北冥。”那使臣說的鏗鏘有力,不卑不亢,底氣十足。


    淩熠心中一直壓著火氣,再看那東陵使者傲慢的樣子,索性不管不顧,冷笑著對那使臣說道:“你們可知這二人是誰?”


    說著目光恭敬的望向一旁的吳九一和君臨。


    那使臣掃了一眼二人,朗聲說道:“在下眼拙,並不認得。”


    淩熠眯著眼眸,冷聲而乖張的說道:“逍遙閣君閣主,和九一先生……我南楚有此二位麒麟良才相助,又豈會再攀附於你狂妄東陵!”


    “淩熠,你出爾反爾!”那使臣一聽,厲聲喝道。


    淩熠瞪圓了眼睛,吼道:“來呀……將這幾個人拖出去,給朕把他們砍了!”


    那幾個人頓時有些措手不及。


    朝堂上也一片竊竊私語,一旁的袁恒急切的站出來,說道:“皇上請息怒,兩國交戰還有不斬使臣的道理……”


    “不要說了!”淩熠惱羞成怒。


    “皇上……袁大人說的不無道理,可先將他們收監起來,待到祭祀活動後再做定奪。”吳九一沙啞而清淡的聲音響起。


    淩熠一聽,忙壓製住火氣,然後冷聲的吩咐道:“將此三人壓入天牢,等候發落。”


    那三人叫嚷著被拉了出去,袁恒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淩熠因為東陵使者的事情,有些不悅,草草的退朝了。


    陽光正好,還沒到中午。


    吳九一同君臨一行人出了宮,悠然的走在那蕭索的街道上,沒過多久,君臨便俯下身體,對吳九一說著:“跟上了。”


    吳九一點了點頭,一行人一路不著痕跡的走進了那偏僻的小巷子,直到無人之處時,青峰和平江對吳九一和君臨點點頭,示意這裏很安全。


    幾個人才停住了腳步,君臨沉聲說道:“出來吧。”


    此話一出,從那巷子的入口,閃出一個黑胖的人影。


    “李副統領,我們又見麵了。”吳九一沙啞的說著。


    那李宏卻也不繞彎子,徑直的走到吳九一近前,從懷中拿出一枚精致的匕首,直指吳九一,粗狂而壓低聲音生硬的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何會有此物?”


    青峰眉頭微蹙,剛想上前,君臨揚手製止。


    吳九一沙啞的嗓音,輕笑著,說道:“李副統領看似粗狂,但心思卻縝密,九一多次派人前去溝通,卻也無果,隻得討要了這信物,才引起了李副統領的注意。”


    李宏見吳九一不應答,黑粗的眉頭緊蹙,定定的看著他,昨天自己將隨身匕首射向吳九一,而後他還給自己時,卻是另一枚匕首,而這枚匕首卻是自己結拜兄長隨身之物,所以昨日下午和今日李宏便派人在宮門外徘徊,等待吳九一等人出來。


    “李副統領定有很多疑問,隨九一一同見一個人一切便都知曉了。”吳九一說著調轉輪椅的方向,同君臨一起走向了小巷的深處。


    李宏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凝視著手中的匕首,心一橫,大跨步的跟了過去。


    到了一處隱蔽的院落,青峰去敲門,不多時裏麵人打開大門,幾個人走了進去。


    李宏也跟了進去。


    剛剛到了院子,便看到一個人人影正在整潔的院子裏練劍,頓時心中又驚又喜,忙跑上前去,激動的低聲喚著:“統領……喬兄長……”


    喬雲飛收住劍,側目看到李宏,也高興的上前,親切的叫著:“賢弟……”


    二人熱絡的說著話,喬雲飛忙向李宏介紹:“賢弟,這位是吳九一九一先生,君閣主就不用我介紹了……”


    “多謝先生救我兄長……”那李宏便要跪下些吳九一。


    吳九一忙攙扶住他,笑著說道:“二位統領,屋裏說話。”


    一行人便進了房間。


    ……


    從那偏僻的院子出來時,天色已然開始昏暗起來,一行人坐在馬車上回宮。


    “事情進展的還算順利,看來南楚即使我們不來……淩熠的皇位也不穩了。”吳九一坐在馬車上揉著脖子說道。


    “都是熱血好男兒,卻沒有一個明主。”君臨也有些感慨的說著。


    馬車一路行駛,回到了居住的宮殿後,吳九一有些疲倦。


    君臨有些心疼的對吳九一說道:“休息一下吧,晚上還有一場大戲……”


    吳九一點點頭,想起晚上那一場大戲,眯著眼眸,嘴角上揚,輕聲的呢喃著:“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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