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李萬峰帶著馮鎖柱去了一趟鎮裏,按照戴氏的吩咐買了足夠做馮鎖柱兩三身衣服的量買了細棉布,又買了不少粗布,畢竟做活的時候還是粗布的衣服比較結實。


    去了一趟老邢的豬肉鋪,買了一副下水,兩斤五花肉,老邢又給搭了不少骨頭,畢竟都是老主顧了,老邢也是樂得送人情。


    又去一趟糧店,買了些精米和白麵,自從吃了這頓花卷之後啊,李萬峰算是被這花樣的麵食折服了,沒用戴氏交代自己就去買白麵了。


    從鎮上出來的時候李萬峰和馮鎖柱的手裏都是東西了,還真是分量不輕,李萬峰就決定帶著馮鎖柱坐牛車回去,馮鎖柱死活不願意,說,哪有東家請長工坐牛車的道理,自己非得走著,把個趕車的老漢樂得夠嗆,他也是認識馮鎖柱的,畢竟馮鎖柱斷親的事兒十裏八鄉沒有不知道的,都同情這個苦命的孩子呢。


    “鎖柱子啊,你就坐上來吧,你家東家是好人那,怕你這小孩牙子累著,上來吧我算你半個人的,一文錢就好。”趕車的老漢一邊笑一邊說,也是為馮鎖柱高興,這李家可是要發達的,雇馮鎖柱做長工,分明是可憐他。


    在李萬峰的堅持和趕車老漢的勸說下馮鎖柱才上了車,一路上分鎖柱都低著頭,沒人注意到他發紅的眼圈和衣袖下攥緊的拳頭,沒人知道這一路上這個苦命的孩子都在想什麽。


    到了家,李萬峰和鎖柱兩個人把買來的東西往下搬,李萬峰在門口就喊:“媳婦兒,幫我拿一下,我買了不少東西呢,晚上讓大妮兒好好炒幾個菜,讓咱們家鎖柱嚐嚐,啊!”


    聽見李萬峰這麽說,馮鎖柱的鼻子酸了一下,“咱們家鎖柱”,這樣的一個稱呼,暖了這個倔脾氣的小子,自從他娘死了以後,他就沒有家了,這是又有家了?


    戴氏聽見動靜出來了,幫著拿東西,領著馮鎖柱進屋,“孩子,快點把東西放下吧,瞧瞧這家夥造的,小泥猴子似得,等晚上了嬸子給你燒水,好好洗個澡,拾到拾到,來先見見爺爺,奶奶去。”


    說完戴氏領著馮鎖柱去了公公婆婆的屋兒,李大春和文氏也對這個苦命的孩子很喜歡,連連說,到了這就跟家裏一樣。


    李晨和李曦早在馮鎖柱給他家蓋房子的時候就有過接觸,這回知道馮鎖柱就在他家不走了,可樂壞了李晨和李曦,像是自己有個幫手了,要知道這馮鎖柱已經十三歲了,比大姐還大三歲呢,這要是以後張鐵蛋什麽的敢欺負自己,就找鎖柱幫忙,準能贏。


    三個男孩子不大一會兒就玩到一起去了,不過馮鎖柱時刻記著自己是李家的長工,要守著本分的,也不敢太放開。


    戴氏見了就不管,反正時間長著呢,以後就好了。


    李雁回也領著兩個妹妹和馮鎖柱互相認識了一下,馮鎖柱見到李雁回,眼睛都亮亮的,因為他知道,那好吃的不是什麽正經肉的肉,就是這個妹妹做的,今天李大叔又買了,是不是晚上又能吃到了。


    想到這馮鎖柱有點灰心,可能吃不著吧,要知道這長工是沒有和主家一起吃飯的道理的,哪還有好吃的肉給自己吃呢,有口飯吃,還有工錢,自己該知道感恩了,馮鎖柱自動忽略了之前李萬峰說讓鎖柱嚐嚐的那句話,他光聽見“咱們家鎖柱”這幾個字兒了。


    李雁回還有點納悶的,剛開始鎖柱的眼睛見到自己都賊亮賊亮的,咋一下子又耷拉腦袋了呢,李雁回有點不明白了。


    又不能直接問,李雁回知道,像經曆了馮鎖柱這樣家庭變故的孩子,都是有心理創傷的,不過,她相信人心本善,這個馮鎖柱她不會看錯的。誰心裏還沒有點小情緒呢,李雁回也不糾結。


    “大妮兒啊,今天爹從你刑大叔那拿回來不少東西呢,你看著整治了,這些天家裏人也都累了,還有豬肺和豬肝兒呢,你不是這東西你奶奶吃正好嘛,這兩樣給你奶留著吃,咱們吃點別的吧,還不少呢,你自己瞧吧。”


    “爹,還真是不少呢,有一副半的下水呢,邢叔真是挺講究的。那豬肝豬肺的都很多呢,奶吃不了那麽多,現在也留不住太久,我做一半,鹵一半吧,還能多吃兩天。”李雁回翻著那些下水說。


    “行,聽你的。”李萬峰不管李雁回咋做,他就隻管吃就行了。


    忙活了一天,這都快到該做晚飯的時間了,李雁回得抓緊了,要不該晚了,這下水又比較難處理。


    先把大骨頭湯燉上,這個比較費工夫,不過娘就做了,用不著她操心了。


    領著弟弟妹妹們還有新來的馮鎖柱去了河邊,馮鎖柱是個眼睛裏有活兒的,看著李雁回提著籃子挺吃力的,趕忙搶過去,李雁回也不推辭,因為她知道,要是不讓馮鎖柱幹活,他才會更不安呢。


    況且,今天爹爹買的實在有點多,她還真有點拿不動呢,看著走在前麵提著籃子的馮鎖柱,李雁回笑了。


    李晨趕緊飛跑過去,跟著馮鎖柱一起拎,看著就是哥倆好的樣子,扔下小小的李曦,李曦直撅嘴。


    “好了,曦哥兒,讓你大哥他瘋去吧,你跟著大姐走。”李雁回拉著李曦的手說。


    “大哥總是這樣,就會把我落下,等我長大的,才不要理大哥了呢,還是大姐最好了。”李曦抬頭說道。


    “就大姐好,二姐三姐就不好了?”李秭歸逗他說。


    “二姐三姐也好啊,二姐還給我縫鞋子,三姐還給我梳頭發呢。”李曦趕忙討好另外兩個姐姐。


    “你這個小鬼頭,就是嘴甜,指使我們幹活吧。”李秭歸說,李清合抿著嘴笑著看著二姐逗小弟。


    “以後我長大了,好好上學,考狀元,當大官,到時候給姐姐們撐腰。”李曦小小年紀很有誌氣地說。


    “哈哈哈,你個小豆丁,等你當大官,二姐我不是七老八十了。”李秭歸大笑。


    “才沒有呢,二姐不老,我會很快長大的,二姐你看著吧。”李曦很不服氣。


    “行了,你別逗他了,快走吧,晨哥兒他倆都快到了。咱們得快點了。”李雁回說。


    姐弟幾人說說笑笑地到了河邊。


    李雁回翻著豬腸子,那味道有夠衝。“大妮兒妹妹,我來吧,這味道熏著呢,你教我,我來做吧,這不是你們姑娘家做的活兒。”馮鎖柱在一旁看的差不多也明白了,跟李雁回說。


    “好吧,這也簡單,就是把裏麵的東西弄出去,然後用河水洗趕緊,撕掉裏麵的筋膜,就行。”李雁回也是被熏的夠嗆,有人幫把手,正好解放了。


    馮鎖柱還真別說,做的有模有樣的,洗過的豬大腸幹幹淨淨的,李雁回和李秭歸姐妹倆用草木灰細細地又洗了幾遍,保證豬大腸裏外都幹淨了才罷手。


    所有的內髒都處理完了,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就回家了,晚飯還有得做呢。


    李雁回把爹爹買的食材都處理好了,切的切,剁的剁,大骨頭湯早就沸騰著了,戴氏還放了豆腐進去,村裏就有做豆腐的,平時買著也方便。


    抓了李秭歸和李清合當壯丁,讓娘親拿五花肉做了紅燒肉,這個是娘的拿手絕活,戴氏是當仁不讓的。


    灶間裏一陣歡騰,李萬峰從後院的大鍋裏提出了不少熱水,在後院的屋子裏放了大木桶,給馮鎖柱洗澡。


    泡在溫熱的水裏,馮鎖柱的眼淚有些止不住了,把腦袋埋進了水裏,李家一家人這麽待他實在是讓他沒想到,李大叔說了,一會兒洗了澡,一起吃飯,家裏沒那麽多規矩。


    自從沒了娘,又沒了爹,受盡了苦難與白眼,忍饑挨餓,如今遇到李家一家,真心待他,他不是做夢吧。馮鎖柱打定了主意,要報答李家,也不能忘了一直待他不錯的何家,這都是他的恩人啊。


    這邊戴氏和李雁回把飯菜都做好了,擺在桌子上了,二米飯,小米和大米摻著做的,還有些李雁回做的花卷,也熱上了。


    溜肝尖,溜肥腸,紅燒肉,大棒骨燉豆腐,醬雞蛋,醋溜白菜,涼拌蘿卜絲,這白菜和蘿卜還是地窖裏存下來的,現在吃起來比不上新鮮的好吃,但是也還行,李雁回下足了佐料,倒是吃著比之前好。


    馮鎖柱洗完了澡,穿上了之前戴氏給改的衣服,這衣服他一直都沒舍得穿,把頭發好好攏了攏,這時候李晨跑來叫他:“柱子哥,快來啊,今天大姐下廚,好多好菜呢,快走快走!”也不容易馮鎖柱分說,拽著他就走。


    進屋之後,就見李家一家人都圍坐在桌前等著他呢,連老爺爺,老奶奶都含笑看著他,絲毫沒有嫌棄的意思。


    戴氏一拽馮鎖柱,“你這個孩子,還傻愣著幹啥,快上桌啊,你挨著晨哥兒坐,你們小哥倆親香。”


    看著一桌子飯菜,鼻端縈繞著肉香,這是馮鎖柱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好飯菜,“李爺爺,李奶奶,李叔,李嬸兒,這,這我不能吃,我是長工,你們給倆窩頭就行。”馮鎖柱有些局促。


    “孩子啊,既是來到我們家,雖說是要簽長工契的,但是我們家就你一個長工,沒那麽多規矩,讓你吃你就吃,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啊,就好好幹,隻要你小夥子人實誠肯幹,老頭子我不說拿你當我的孫子待,總是虧不了你的。”爺爺發話了。


    “對啊,柱子,爺爺都發話了,今兒這頓你就放開了吃吧,以後也不是餐餐如此的,沒看他們幾個小的也眼巴巴的嘛,快點別讓大家都等著了。”戴氏也勸。


    “就是,柱子哥,你咋還像個姑娘家,你要不吃,我就沒法動筷子啦,大姐這菜可是不輕易做的,費時費工的。”李晨也跟著著急,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這馮鎖柱才默默地坐下端起了飯碗,眾人紛紛給他夾菜,把飯碗都堆冒尖兒了,馮鎖柱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吃,這是他自從後娘進門之後第一次和人一起吃飯。


    就是跟著何老大做工的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在一邊吃的,上不了桌,而且現在沒有看人臉色,是完全真真實實的,弄的他眼眶紅了一圈又一圈,他嚐到了淚水的味道,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碗飯的味道。


    看著馮鎖柱大口吃飯了,李家人也放心了,融合確實需要個過程,但是李雁回相信,這個孩子不會讓大家失望的,李家也給了他另一種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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