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和葉不言相談了近一個時辰。


    葉不言九十歲高齡,可說起話來竟是一點也沒有半點糊塗的跡象。


    身體雖然無力,眼耳也有些昏花,可葉不言的腦子,卻是十分靈光。


    “那本經書,你知道叫什麽名字嗎?”葉不言問道。


    蘇陽搖搖頭,正如葉不言不知道,他一樣不知道這本經書的名字。


    經書隻有百許頁,上麵密密麻麻的記載滿了各種奇聞異事以及醫術藥方,甚至十三天星針都是蘇陽在某堆雜亂的水墨畫旁邊找到的。


    “師父說過,他的一身本事,全仰仗身體裏一口氣,修為也好,針法也好,你會用十三天星針,也定然學會了他老人家的氣功吧?”


    蘇陽聽了苦笑,這才和葉不言說起自己練氣功的由來。


    枯智和尚留給蘇陽的,的確是上好的佛門功夫,甚至蘇陽相信,如果是一個正常人來學這個,怕十幾年來已經成為了電視上那種武林高手。


    可惜蘇陽天生落下的病根,讓他根本沒辦法有效的練成。


    對枯智和尚而言,這種功夫是登天成佛的手段,可對蘇陽而言,這是活命的方式!


    世界上真有武功高手這一說嗎?


    別人不知道,但蘇陽很確定,是有的。


    比如自家一輩輩傳承下來的燕子飛雲縱,就是正經的輕身功夫。


    葉不言聽了也感覺震撼無比。


    “你的這種病,我曾從醫術上看到過,是極其怪異的疾病,據說換上這種病的人,無一人活過十八歲。”


    “幸遇枯智大師。”蘇陽歎一口氣:“老爺子,你可知道九九絕陰體?”


    葉不言臨床經驗極其豐富,一生看過的病人更是數不勝數,蘇陽心裏一動,突然升起了問這個問題的念頭。


    秋泠的病,雖說有抑製的頭緒,甚至體內的陰陽兩氣已經趨於平衡,但蘇陽心裏明白,他的方式也隻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你是想說燕京秋家那孩子吧?”葉不言低著頭。


    “可有什麽好法子?”蘇陽趕忙問道。


    “哪有什麽好法子,按照道理,這種病隻得用至陽之物溫養。”葉不言閉著眼睛,似乎是思索了一會。


    到現在,蘇陽也不便再打擾葉不言,舉身告退。


    蘇陽走後,葉不言沉默了好長時間,人一旦老了,就總會像這樣沉默。


    每當葉不言沉默的時候,葉文峰就靜靜地侍候在旁邊,隻是這次,葉文峰察覺到了一點不一般的氣氛。


    “文峰,這孩子怎麽樣?”


    “能給六分。”葉文峰想了一會說道。


    在他評價裏,五分以下為庸人,五分以上為上人,對於初次見麵的蘇陽,這六分已經很是高看他了。


    “低了。”葉不言說道。


    葉文峰聽著老爺子肯定的語氣,微微有些詫異。


    “低了?”


    葉文峰苦笑了一會,葉不言一直掛念著枯智和尚,這次把蘇陽認做了師弟,這言語中也就多了些偏袒。


    天下三分明月,二分獨在揚州。


    在揚州看月亮有種不一般的感受,葉家的宅子古香古色,走在院子裏,給蘇陽一種穿越回古代的感覺。


    當然,這和院子裏那個穿長袍的年輕人也脫不了關係。


    蘇陽覺得自己的很多行為已經夠特立獨行了,但今天他算甘拜下風,遇到一個更特立獨行的。


    倒不是沒見過人穿長袍,隻是沒見過這麽熱的天還穿長袍的。


    不怕捂出痱子來嗎?


    話說蘇陽從葉不言房間出來,時間已經迫近十點鍾,而他還要給秋泠針灸。


    秋泠自然不可能和他住一房間,蘇陽隻能先去秋泠房間累個半死。


    在院子裏,蘇陽就碰見了這個年輕人。


    “兄台,你這麽晚在院子做什麽?”那年輕人看到蘇陽似乎很是好奇。


    蘇陽皺起了眉頭,這種怪人連接觸都不想。


    “散步——”


    蘇陽話還沒說完,就見那年輕人眼裏散發出異常明亮的光來,竟是三兩步就走到了蘇陽麵前。


    “哎呀呀,兄台你剛剛是回答我了對嗎?這可太好了!”


    蘇陽看著他,臉上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兄台,你可知‘茴香’的‘茴’,有幾種寫法?”那年輕人迫不及待的問道。


    “你說有幾種?”蘇陽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當然是有四中,茴、回、囘,還有種口中有個目字的寫法,就是囬。”


    那人彎下腰,手指在地麵上亂劃拉,寫出這麽四個字來。


    蘇陽更覺得有趣了。


    “不不不,你這隻是一種寫法。”蘇陽笑眯眯的說道。


    “不可能,我翻遍了古籍,就這四中寫法!”那人言之確確。


    蘇陽嘿嘿一笑。


    “兄弟,你這種寫法都是用手指在地上寫,要我說,還可以拿筆在紙上寫,沾酒水在桌上寫,還可以拿手指戳了狗屎在牆上寫——要我說,這寫法,倒是無窮多的。”


    “滿口胡言!不過好像又有些道理,也罷也罷,那我再考你一個可好?”


    那年輕人激動了一會又迅速冷靜下來。


    “不好,兄弟你自己在這玩吧,我還有事。”


    蘇陽雖覺有趣,但秋泠尚還在等他,已經不想再停留。


    誰知這人伸手就拉住了蘇陽,不讓蘇陽移動片分。


    “兄台,我再問你一問!”那人抓著蘇陽,非要讓蘇陽回答這個問題。


    蘇陽皺了皺眉眉頭,估計不回答,他是走不掉了。


    “你說。”


    那人果然又興奮起來。


    “有一艘在大海上航行了數百年的古老木船。”


    “怎麽可能,這樣的船早就腐爛沉沒了吧。”蘇陽沒好氣的看他一眼。


    “嘿嘿,隻要有一塊木板腐爛了,它就會被替換掉,長此以往,整個船才能始終航行。”


    “你想說什麽?”蘇陽沒好氣道,這人十有八九是個瘋子。


    “我隻是想問,這樣一直替換下去,知道所有物件都不是它本身的了,那這艘船,還是不是原來那條船?”


    那年輕人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蘇陽驚詫的看著他,這個人不是瘋子,就是天才。


    蘇陽聽說過這個問題,是哲學史上最古老的思想實驗之一。


    這樣的問題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看法,如果觀念不和,討論到天亮也沒個完。


    蘇陽要走,他卻一直拉著蘇陽,嘴裏還念叨著其他問題。


    讓蘇陽吃驚的是,這些問題不僅涵蓋天文地理,甚至還與醫學古文,很多問題都十分經典。


    尤其是醫學上的知識,其口吻之老道,分析之透徹,竟是頗有幾分葉不言的見地。


    現在蘇陽可以肯定了,這貨不是瘋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隻是天才也不能這麽纏人不是?


    蘇陽緊皺著眉頭。


    就在這時,葉語秋從房間出現了。


    “啊,你被他纏上了啊。”語氣平淡。


    蘇陽朝她求救似的伸了伸手,葉語秋看了看蘇陽,又看了看他身邊的男人,竟是嘲諷似得發出了一聲微笑,掉頭走了。


    “兄台,你可知東坡肉的由來啊?我給你講一講吧——”


    “稍等,不知兄弟如何稱呼?”


    蘇陽逮著個空子問道。


    “葉獨行,不知兄台問這個做什麽?”


    “那個獨行兄,其實我是一名醫生,還有個病人在等我救治——”


    “這個沒關係,你是醫生,我也是醫生,而且我們全家都是醫生,你盡管聽我說話,看病的事交給別人嘛。”


    葉獨行十分開心的說道,這幾年來,葉家的同齡一輩,都覺得他是個神經病,好久沒有人這麽暢快的聽自己說話了。


    蘇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想起了一種病:多言症。


    世界上有多動症,也有多言症,隻是這種病,有很大可能是因為患者小時候太過自閉,等有了可以傾訴的對象,就急迫的表達自己。


    “不行,我的病人隻能由我來治療。”蘇陽搖搖頭,別說別人不會十三天星針,就是會,能讓別人看秋泠身體去?


    治病不避醫,那是騙鬼的說法,除了他蘇某人,哪個男人能抵擋住秋泠這種美麗女孩的誘惑?


    蘇陽執意要走,葉獨行執意跟著,都走到秋泠房間門口了,他還一直尾行在蘇陽身後。


    秋泠詫異的看著兩人,這是要做什麽?


    “獨行兄,你也看到我的病人了,接下來我們要進房間做一些脫衣服才能做的事,你還要跟進來嗎?”蘇陽聳聳肩。


    葉獨行臉立馬鬧了個通紅。


    這一男一女在房間裏,脫了衣服才能做的事,不用想也是那什麽了。


    “不,不打擾蘇兄了,在下先走了……”


    看著葉獨行遠去的背影,蘇陽這才鬆了口氣。


    “你怎麽被他纏上了?”秋泠皺著眉頭問道。


    “你認識他?”


    “認識,葉家最有天賦的小輩,被稱為下一個揚州葉不言,據說葉不言百年之後,他若能一鳴驚人,不言堂就會改名獨行堂。”


    秋泠很是了解的說道:“事實上,在年輕一輩中,他還被很多人看好,隻是他腦子有些不好使,行為也很奇怪。”


    “特立獨行嘛,怪不得叫葉獨行。”蘇陽笑道。


    蘇陽不知道的是,葉獨行曾被一眾老中醫稱為最厲害的年輕一代中醫。


    而隨著蘇陽戰勝林錚的消息傳開,許多人已經拿兩人做起了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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