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教授,我看了看你們的指標,要求很低啊。”王曉樹帶來了多名專家,一個個都是眉頭緊蹙。


    河東大學臨床實驗中心的建立,對學界其實是有些突然的。


    以至於楊銳實驗室之外的學者,都不知道西地那非的具體情況。


    正常來說,這樣一個大項目,從立項到落地,起碼得三五年的時間,還不算此前的各種吹風時間。


    楊銳用了多久呢?


    從露出風聲到成立,也就是幾十天的時間罷了。


    將別人的月濃縮成天,花的錢更是其他學者的幾百上千倍的經費,這就是諾貝爾獲得者楊銳的威風。


    說起來,10年前後歸國的大牛學者,也有要到百億級經費的,但是,那與現在要到數億美元經費的楊銳,實際上還是有差距的。


    所以,哪怕收了工農建中幾大行的錢,哪怕得罪不起銀行,哪怕是王曉樹請來的專家,幾位依舊是小心翼翼的,即使找到了明顯的漏洞,依舊不敢輕易的質問,說話的語氣,也像是討論似的。


    “我們覺得西地那非的表現不是太好……”


    “從曆史上看,如果要通過美國FDA的認證的話,數據恐怕是不太足夠的。”


    “雖然是臨床二期,但是,療效似乎還是不太顯著的……當然,我們沒有做完整的計算,但指標明顯是有些低的。”


    幾名專家像是討教的學生似的,語氣軟弱的讓王曉樹想打人。


    好在學術界並沒有嚴苛的上下級製度,該說的話總算是說出來了。


    盡管沒什麽氣勢。


    楊銳從外表來看,大約更像是學生,帥氣的大學生哥哥帥氣的笑,說的話卻讓人氣的想打人:“我對西地那非的要求,不在於降低多少血壓,主要還是看中它的作用機製,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降壓藥,它的作用機製是不同的,就能對不同的人群發揮不同的作用。”


    降壓藥的分類,就是根據作用機製來進行的。


    凡是藥名後麵帶洛爾的,都是β受體阻滯劑,什麽美托洛爾、比索洛爾、普萘洛爾,皆是此類;名字帶地平的則是鈣拮抗劑,名字帶普利的則是血管緊張素轉換酶抑製劑……


    算上最新開發的,降壓藥總計有六個大類,主力是其中四個類型,西地那非若是成功,那就是一個新的類型了,它的價值也就在於此。


    按照美國FDA的新藥上市要求,新藥要麽是類型不同的純新藥,要麽是療效更好的次新藥。


    想要療效更好,自然是不太容易的,大家都洛爾,你憑什麽就能做出樂爹來,因此,大部分都是曲線救國,找個不同的類型目標出來,從而得以上市。


    當然,不同的目標類型總歸是有用的,人類千千萬,說不準哪種藥更適合自己,多一些選擇總是沒什麽壞處的。


    截然不同的降壓藥類型,對於廣大的高血壓患者來說,更是極好的。


    話雖如此,降壓藥終究是要降壓的。


    不降壓的降壓藥,給其他降壓藥助興嗎?


    幾名學者互相看看,帶頭的蔣鑫教授小聲問:“那就目前的目標來說,達到了嗎?”


    楊銳咳咳兩聲,實在的道:“從二期臨床來看……沒有……”


    “沒……沒有?恩,好吧……那您準備怎麽辦?”蔣鑫教授將將忍住了,要是他的學生,這會兒已經在被鞋拔子打了。


    楊銳兀自帶著笑容,說:“的確是沒有達成預設目標,但是,大家都知道,臨床實驗的核心是三期,隻要安全性指標達到,療效不是強求達到的,我們可以在臨床三期的時候,擴大受試人群,看看能不能有改善……”


    楊銳說的煞有介事,幾個人也不好打斷他,就默默的聽著。


    好容易等楊銳說完了,王曉樹在蔣鑫耳邊問:“他說的合適嗎?”


    “理論上,是能做臨床三期。”蔣鑫說著咬咬牙,道:“剩下的都是一派胡言。”


    王曉樹頓時又覺得血壓控製不住了。


    可惜,現場沒有能控製血壓的東西。


    “我們要不去聽聽醫生怎麽說?”楊銳帶著眾人往裏麵走,一副帶隊參觀的模樣。


    受試者是不能被直接接觸的,臨床醫生就無所謂了。


    當值的醫生揮手間就給一群人做了場匯報。


    沒什麽卵用。


    做雙盲實驗就是這樣,它最大限度的削弱了安慰劑效果。


    所謂安慰劑效果,就是病人覺得自己快好了,然後竟然真的就好了的案例。


    雙盲則是病人和醫生都不知道自己拿到(發出)的是真藥,還是安慰劑,從而減弱了安慰劑效果。


    當然,對於一些副作用明顯的藥品來說,要遮掩安慰劑效果,也是比較困難的。


    比如常見的口味問題,臨床實驗中心往往喜歡用草莓味遮蓋——由此說明,草莓味是很適合掩蓋異味的,賣過期奶茶的小哥哥小姐姐多讀書也是沒壞處的。


    “這麽說來,西地那非目前最突出的一點,還是副作用很小?”蔣鑫聽著臨床醫生的匯報,忍不住總結了一句。


    臨床醫生點讚道:“沒錯,非常令人驚訝的表現吧。我們還沒有發現明顯的副作用,做問卷調查後,反響也很好。”


    在銀行工作了一輩子的王曉樹,都聽出了兩人對話的毛病,低聲問蔣鑫,道:“光是副作用小,是不是沒用。”


    “澱粉的副作用也小,它不治病啊。”蔣鑫在王曉樹耳邊歎了一句,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說話的聲音大了一些,讓跟前幾個人都聽到了。


    臨床醫生先是臉一紅,瞄了楊銳一眼,咳嗽一聲,當做沒聽到的道:“我們二期臨床最關注的一點,仍然是安全性……在這一點上,西地那非的表現是真的不錯。”


    “沒有顯著的副作用,不代表安全性好。”蔣鑫對其他人就沒有什麽敬畏感了,趁機頂了一句,然後偷看楊銳一眼。


    楊銳一無所覺。


    說西地那非沒有顯著的副作用?這東西副作用起來了,能頂一帳篷你信不信?


    不過,臨床一期和臨床二期,還真的不容易讓西地那非的副作用顯現。


    將偉哥等同於春藥,是普通人的一大誤解。


    人家偉哥真的是藥來著,它的作用是抗ED,也就是幫助想站起來,但是站不起來的男人的。當然,也能幫助站不直,站的不夠鐵的男人。


    春@藥就不同了,它是你想站也得站,不想站也得站,純屬罰站。


    用曆史故事來解釋的話,晚年的李世明,見到了武媚娘,他要表現自己的衝動,需要的就是偉哥。而當晚年的武媚娘,召見了張易之、張昌宗兄弟,後兩者要表現自己的衝動,需要的就是春藥。


    輝瑞的臨床一期,受試的都是健康人群,且以青壯年居多,裏麵的男人,平日裏就能做到微微一硬以示尊敬,吃不吃西地那非,其實都沒什麽區別的。


    這原本還是西地那非的一大賣點。


    它幫你在想站起來的時候站起來,並不會在你不想站起來的時候引起誤會,這種自由,代表的不正是金錢主義優越性嗎?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


    換成有錢就是泰迪,格調就太低了。


    但也因為這一點,輝瑞的臨床一期,也就完全沒有發現西地那非的副作用。


    臨床二期,遇到其實也是類似的情況。


    臨床二期說是同時關注安全性和療效,但它最關注的,其實還是安全性,這是所謂的人道主義的新藥開發模式,臨床一期通常隻有20例到80例受試者,它的範圍太狹窄了,很難全麵的考察藥品的安全性。


    可以說,做臨床一期的主要目的,就是考察對人類的普遍毒性——對動物的普遍毒性已經通過動物實驗篩選過了。


    臨床二期,才是真正的安全性測試。


    總數100名到300名的病患,按照半數來計算,也有50到150名人會服用不同劑量的藥品。


    大部分的副作用,都會在這一期測試中發現。


    但是,為了盡可能的通過測試,醫藥公司通常都會盡可能的選擇較健康的受試者。


    讓75歲疾病纏身的老大爺參加測試,出點什麽問題,究竟算誰的呢?


    所以,在臨床二期,服用了真的西地那非的病患,有站不直站不起問題的,畢竟是少數,還要在藥效期正好遇到適合一硬的對象,也不是很容易。


    除此之外,變硬這種事,畢竟是有些令人羞澀的,患者遇到了,也不一定會照實說。


    應當講,偉哥的誕生,還是具有一定的戲劇性的。


    而在河東大學臨床實驗中心的二期實驗中,楊銳是有意增加了幾率的。


    他要求挑選的年齡層更平均,也就是提升了平均年齡,他還要求患者的病情分布更平均,也就是增加了(相對)重病號……


    對此,幾位具體執行的臨床醫生都對楊銳無比的佩服。


    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冶學嚴謹的表率了。


    放著上億美元的化合物,依舊不忘采用最科學的方式來做臨床測試。


    蔣鑫表麵上在質疑臨床醫生,實際上是在質疑楊銳,而在幾位臨床醫生看來,質疑自己沒問題,質疑令人欽佩的楊教授,那就太過分了。


    所以,蔣鑫指桑罵槐的話才出口,就有醫生耐不住反駁起來。


    楊教授的努力……


    楊教授的嚴謹……


    楊教授的實事求是……


    王曉樹險些將一口老血噴出來,你妹的,臨床試驗都要遭了,你竟然還搞超標準的嚴格?


    王曉樹覺得,自己是必須出頭了,這是銀行賦予自己的指責,這是保護國家財富,保護人民財產的最後時刻。


    “楊教授!”王曉樹抖抖衣服,帶著大無畏的精神,喊了一聲。


    “楊教授……”一名醫生推門進來,急匆匆道:“藥品盤點完了。”


    藥品盤點是楊銳進來時,隨口提到的,算是例行公事的任務。


    當然,楊銳本身是隱藏深意的,此時不自覺的露出笑容,問:“沒問題吧?”


    “那個……”醫生支支吾吾的沒回答。


    “直接說吧,大家今天就是來聽報告的。”


    “西地那非的成品……有遺失。”醫生低著頭,很是懊惱。


    “怎麽會這樣。”楊銳露出“震驚”的表情,轉瞬,先是自我批評道:“這事怪我,不應該在病房裏設藥品櫃,當時設計師就提醒我了,我說咱們中國醫院都習慣這樣了,再說了,誰還偷藥不成……”


    “對啊,怎麽會有人偷藥!”幾名臨床醫生天天與西地那非打交道,都覺得匪夷所思。


    這可是實驗中的藥品,會不會吃死人都還不確定呢,偷回家去做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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