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絲的出現,在華銳實驗室裏激起了漣漣微波。


    燕京城裏的外國人不少,追求時尚的也不少,但像是葛瑞絲這樣,身材漂亮而時尚品味獨特的,卻是不容易見到。


    乍一看,這好像戰場女兵的裝束,是有些粗糙的,但仔細去看,衝鋒衣背後的大塊刺繡,腿麵上的拚接皮革,卻是顯的極其的與眾不同。


    魏振學隔著窗戶,毫不猶豫的對紅發藍眼的女郎評頭論足:“我在村裏,一次看到四種顏色的時候,是碰上花豹了。”


    “你是大院裏長大的,什麽時候住村裏了。”黃茂對魏振學知根知底,一句話就戳穿了他。


    魏振學咳嗽一聲,道:“我姥姥家住村裏。”


    “你姥姥都是煤管局的。”黃茂歎口氣,對魏振學瞎胡扯的功力很是憂慮。


    魏振學再使勁咳一聲,:“煤管局的怎麽了,煤管局的不興有老家啊。”


    “有老家可以,但你老家是大*同的吧,大同有花豹嗎?”


    魏振學咳的肺都要出來了,氣道:“純粹和我做對是吧,我們大*同怎麽就不能有花豹了?我們大*同的動物園裏有花豹總行吧……”


    想想覺得和自己前麵的話不匹配,魏振學再咳一聲,繼續道:“我們大*同動物園的花豹跑出來了,跑到我們村讓我看到了,行不行!”


    “行是行……”


    “還有啥問題?”


    “就一個。”


    “你啊。”魏振學渾身冒著火氣。


    黃茂稍微向後兩步,道:“花豹隻有三種顏色啊。”


    “啥?”


    “黃色黑色和白色,你不是去動物園看過?”黃茂邊笑邊。


    魏振學使勁的咳,使勁的咳:“我是在我姥姥的老家,看到一隻從動物園跑出來的花豹,絕對是四種顏色,不定是粘上了煤灰,沒錯,一定是煤灰。”


    “煤灰是黑色的吧……”李文強聲問了一句。


    魏振%%%%,m.⊙.co●m學恨不得把肺咳出來。


    院子裏,葛瑞絲聽著房間內震耳欲聾的咳嗽聲也有些憂慮,問:“你們是有人得流感了嗎?或者是很嚴重的肺炎。”


    “沒有,他們在玩遊戲呢。”出門做研究工作的段波昧著良心撒謊。


    “學肺炎的聲音?”葛瑞絲的想象力很豐富的道:“是你們實驗室的新項目嗎?”


    “當然不是,他們隻是在玩。我們到這邊實驗室吧……”段波有些尷尬的兩個人領進實驗室,然後介紹最近的工作。


    葛瑞絲手插在褲袋裏,帥氣爆棚的圍著主實驗室溜了一圈,問:“楊銳是哪位?我聽他是去鐵酮的主要研究者,對嗎?”


    “是,楊銳的話,今天還沒來。”段波看看表,道:“他最近幾天中午才過來,你們要不再等一等?”


    “當然,我就是來見他的。”葛瑞絲著找地方坐了下來,道:“你去忙吧,我等楊銳來了自己見他就行了。對了,他長什麽樣?”


    “長什麽樣……”段波回想了一下適合楊銳的形容,用書麵語回答道:“長的端正,非常端正。”


    翻譯捉摸著給了葛瑞絲一個good的翻譯。


    葛瑞絲不明白的道:“那是什麽?”


    “見到你就知道了。”段波如此回答。


    兩個時後,楊銳出現,葛瑞絲果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沒想到,中國也有這樣的男人。”葛瑞絲偏著腦袋,用欣賞的眼光看著楊銳一步步的走過來。


    此時負責陪同的是黃茂,他聽的表情怪異的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中國數億人口,怎麽樣的男人都有。”


    葛瑞絲搖頭,道:“不可能。”


    黃茂訝然:“為什麽?”


    “生物學界水準以上的學者我都認識,沒有楊銳這麽good的。”葛瑞絲用了剛才翻譯所給的形容詞。


    性格內斂的段波瞬間不出話來。


    葛瑞絲盯著楊銳看了一會,才問:“就是你用了三周時間,做出了19種去鐵酮的衍生物?”


    楊銳也有被葛瑞絲的造型鎮住,在她的藍眼睛和高鼻梁之間審視一番,道:“你就是範倫丁所的專家了?”


    “對,這位是我們劍橋的葛瑞絲布萊恩教授。”範倫丁突然察覺到了深深的危機感,他直接站到了楊銳和葛瑞絲之間,道:“我們可以節省一寒暄的時間,用來了解華銳實驗室關於去鐵酮的工作。”


    “我想你的意思是我的工作吧。”楊銳毫不猶豫的攬功在自己身上,而他的也是實話,在開發去鐵酮的過程中,除了幾條實驗狗的幫助,全部的工作都是他做的。


    範倫丁嘿嘿的笑了兩聲:“好吧,您的工作……”


    “我能看您的實驗記錄嗎?除非太過於機密。”


    “的確是機密,你可以看我們篩選出來的部分。”楊銳知道會有人想了解自己的工作,尤其是專業人士的觀察,他的實驗記錄是完整而禁得起考察的,但作為一種尚未麵試的藥物,他沒理由將全部的信息披露給對方。


    “篩選出來的部分也行。”葛瑞絲拿到了裝訂好的文件,快速的翻閱了過去。


    合成一種化合物是極其艱難的事,但分子式和合成過程,卻是簡單的要命。


    “我想問一個問題。”葛瑞絲將文件放到了邊上,道:“為什麽選擇做去鐵酮?鐵螯合物的話,hbed類化合物,dft類化合物是不是更有前途?”


    “也許吧,但我覺得,去鐵酮更現實一。”楊銳聳聳肩回答。


    葛瑞絲用手托住下巴,擺了個造型,思考片刻道:“如果是我的話,為了盡快做出產品,我會選lcl670,它的兩個酚羥基和三唑環上4位n構成了個螯合位,就鐵離子的親和性來,比去鐵酮相差不多,但它的親脂性更強,保證了口服吸收以後的入胞能力,怎麽想都比去鐵酮更現實吧。”


    她這一串字術語,瞬間讓實驗室裏的研究氣氛濃厚起來,好幾個人都看向楊銳,想聽他怎麽回答。


    楊銳卻隻是攤開手,道:“lcl670的親脂性在人體內的具體表現如何,恐怕還要做臨床試驗以後才知道,而在此之前,lcl670更難合成,不是嗎?”


    葛瑞絲笑了,目光有神的看著楊銳,道:“你能用周時間,合成出19種去鐵酮的化合物,合成lcl670不是輕輕鬆鬆的事?”


    楊銳愕然,這個話,還真的擊中了他的弱。


    周合成19種去鐵酮的化合物,就算別人再楊銳做的快,楊銳也無所謂,反正,我做的快是我厲害,你做的慢是你笨,這樣的潛台詞根本不用出來。


    但葛瑞絲的問題很尖銳,既然楊銳在合成方麵如此厲害,他為什麽不合成更難但看起來更有效的化合物呢?


    而且,葛瑞絲的眼光還很好,lcl670在後世也會通過藥監局的審核,成為商品名為地拉羅司的強效藥,其在總體安全性和療效上來,是強於去鐵酮的。


    對此,楊銳是很難解釋的,他總不能,他非常擔心地拉羅司所引起的腎衰竭的風險吧,那是要地拉羅司上市兩年以後,才被發現的潛在風險,楊銳連這種藥物都沒有合成出來,又如何做出判斷。


    以後世的角度來重新審視去鐵酮和地拉羅司,後者依舊是優於前者的,但腎衰竭的風險是非常強的否定項,諾華當年做臨床試驗,或者是好運通過了,或者是陰謀論的被遮掩了都有可能,而這些不確定性,是楊銳竭力避免的。


    耗費幾年時間,最終在臨床三期上失敗,這怎麽想都是公司要破產的節奏。


    別華銳公司目前一年一千萬美元的第三方收益了,就是年收入數億美元的中型製藥公司,也往往無法承擔臨床三期的失敗。


    在投資以指數性上漲的製藥領域,大部分製藥公司甚至都不會去觸碰臨床二期,他們更願意將通過了臨床一期的藥品賣個好價錢,然後讓大公司去承擔更高額的風險,賺取更大的利潤。


    思忖良久,楊銳回答道:“lcl670做成的藥物更複雜,成本也會更高,我認為,中國的患者,以及大部分的地平患者,需要的是價格更低的藥物。”


    “但lcl670做成的藥物療效會更好。”葛瑞絲直視著楊銳的眼睛。


    “如果經過重重複雜的程序,我們能做出這種昂貴的藥物的話……我仍然會選擇去鐵酮,你也許沒有見過中國的地平患者,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沒有使用去鐵胺,即使他們需要去鐵胺的時候,昂貴的價格也會阻止他們。”楊銳停了一下,道:“在中國,在目前的中國,價格比療效更重要,便宜的藥物能比高效的藥物延長患者更長時間的壽命。”


    楊銳從那名血液科醫生雍曉東搜集的資料中,閱讀和了解到了足夠多的情況,同時,他也知道國內地平患者的前生今世,因此,他的回答真實而實在。


    葛瑞絲陷入良久的沉默。


    實驗室也陷入良久的沉默。


    突然,葛瑞絲伸出手來,勾住楊銳的脖子,重重的吻了上去。


    烈焰紅唇,激烈而綿長。


    “你是真正的學者、鬥士,而且有一顆仁慈的心。”葛瑞絲脫離楊銳之後,輕輕的了一句。


    但周圍依舊沉默,沉默以至於寂靜。


    84年的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人,都沒見過這種。


    就是英國人範倫丁同誌,也是兩眼發直,像一顆被雷劈了的槐樹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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